第四十八章 樊噲先死
北山望亭，東十里；皓月密林，陰謀起。
凌盛南獨自一人，平靜的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沙沙之聲，自密林中響起，三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從密林中走了出來。
“凌先生，久等了。”
“宇鋒人呢？”
“這個不急。因為讓凌先生等的太久了，這很不禮貌。您知道的，我們倭國最講究禮儀。所以，我家主上為表示歉意，特意讓我等帶著凌先生去看一樣東西。”
“我可沒時間跟你們耗，我要看我的兒子怎么樣了。”凌盛南嘴上這么說著，但他心里不妙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凌先生，跟我來吧。”
……
寂靜的密林中，不知何故，竟連平素最愛吵鬧的蟬鳥之鳴，都不見了，只能聽見沉重的腳步，不時踩在枯枝爛葉上，發出‘咯吱咯吱’地，令人牙疼的煩悶之聲。
半個小時后，一股血腥味飄進了凌盛南的鼻子中。
遍地的斷肢殘腿，還有不可名狀的殘忍畫面，讓凌盛南的胃起了翻滾。
難道……
凌盛南看著前面的領路人，略一想，便猜到他即將要見到的，會是什么場景了。
坤叔…
“坤三是一位值得欽佩的勇者。您也是，凌桑。”
身穿直垂，著侍烏帽子的立花葬血，背對著凌宇鋒，在他的身后，是砍斷手足，血肉模糊的坤三。他被人固定在了輪椅上。
看見凌盛南后，還沒咽氣的坤三，擠出沙啞至極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住啦，盛南。”
“坤叔！”
凌盛南哀嚎一聲，跌坐在坤三身前，眼眶紅了起來！
這個在河洛市，一手就能撥弄風云的，鐵骨錚錚的漢子，當他看到自己最倚重的人，竟落的如此下場時，悲從心來，鋼牙咬的直響！
接著，凌盛南眼色一冷，將手伸向了懷中。
坤三咳了一聲，示意性的搖搖頭。
凌盛南深吸一口氣，起身寒聲道：“你們究竟是何意？”
立花葬血轉過身來，桃粉般地眼暈，令其看起來十分妖異！
“凌桑，我們請你來，只是為了拿回一些應得的利息，順便想和您談談合作。”
“哼，將坤叔傷成這樣，你覺得我們還有談的必要嗎？”
立花葬血笑了笑。“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依然請您欣賞一些畫面。來吧，我們坐下說話。”
話畢，立花葬血一拂袖，他兩旁的密林中，出現了一群忍者打扮的黑衣人，帶著工具，在頃刻間，竟然組裝了一個略顯奢華的金鑾之亭。
立花葬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凌盛南也不畏怯，直接坐了上去。
“你們華夏，喜好茶道，但卻不精通茶道。說起來，我們倭國才是茶之正統。”說著，立花葬血頗為考究的舞弄了幾個姿勢，開始灑茶。
凌盛南看著杯中茶水，不濃不淡，色澤淳樸，香氣之中，山韻十足。
確實是好茶……
但凌盛南冷笑一聲，卻是沒喝。
“哦？原來‘關公巡城’和‘韓信點兵’是你們倭國講究的茶道啊，那想必陸羽的《茶經》的也是你蕞爾小國的專屬名物了？”
“哎，凌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英雄不問出處’，用的好才是正理。就如隴西李氏，在盛唐之前，得尊趙郡李氏為‘第一’，但到盛唐之時，趙郡李氏卻得稱‘天下李氏出隴西’。這是一個道理的。”
“呵呵，立花家好口才，這是拿茶道比皇權？你的意思是，倭國才是皇權正統茶道嘍？”
立花葬血捧起小杯，慢飲細酌，笑而不語，頗為自得。
“米粒之珠，也想與日月爭輝？不知道就少賣弄。天下之‘李’皆出耳，道德真經傳萬世。李氏的正宗，是天下。我華夏地大物博，在這片土地上，處處皆故土。到是你，才是浮萍蕩游，居無定所，‘浪人’罷了。”
“八嘎！”
立花葬血兩旁的侍者怒叫一聲，就要上前教訓凌盛南。
立花冷哼一聲，抽出太刀，‘唰唰’，揮了兩記。
然后便見其兩旁侍者，面色扭曲的捂住肩膀，強忍疼痛，不敢多說一句，謙卑的鞠躬后退。
“沒教養的東西！”
接著，立花葬血又是舉刀一揮。
凌盛南面前的杯子，先前還紋絲不動，待立花葬血收完刀，‘倉啷’一聲后，茶杯一分為二，其上裂口竟如紙裁般的細膩。
“此劍——觀世正宗。天下之劍，皆出倭國，華夏之刃，不過子孫爾。茶道亦是如此。這并非是我為榮譽爭辯，而是比試的客觀事實。”
“呵呵，客觀事實？那之前被你盛贊的唐朝，其唐刀是你們太刀之祖，卻在你的口中成了‘孫子’？”
而后，凌盛南拍桌起身，正氣堂皇的說道：
“你立花家，捉我孩兒，刀向家人，是為不仁；欲正你倭國茶道，強詞奪理，污茶道始源之地，是為不義；
養不教，父之過。同樣的，下屬錯，主之過！你卻揮刀斬仆臂，上不恤下，是為不忠；以太刀證‘宗’，卻數典忘宗，稱祖為孫，違背人倫，是為不孝！
似你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的生畜之流，也配與我凌某人坐而論道？
還想用‘太刀割杯’，給我下馬威？我凌盛南豈是你能嚇住的！
彈丸之地，不過我華夏一省之地，我在這都是龍行虎步，你一個區區‘浪人’，竟想讓我俯首稱下？做夢
！”
“宇鋒到底在哪里，若他也出了事，你們就準備為他陪葬吧！”
聽完凌盛南的一番話，立花葬血沉默一二后，將手中名刀扔給換上來的新侍者，有些可惜又帶著幾分憐憫的看著凌盛南。
“凌桑，通過您剛才的一番話，讓葬血明白了，你的確是個人物。但你不會想到……唉，罷了，盛南君才是好口才啊，葬血自嘆不如。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而且，葬血很期待，您之后的臉色。我想看看，您還會不會一直這么的正氣凜然。”
話畢，立花葬血拍拍手。
在他們的身后，出現了一個幕布，上面的影像，不是別人，正是傷痕累累的凌宇鋒！
望著自己兒子皮開肉綻的模樣，凌盛南虎目微紅起來，雙拳緊緊地攥著。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立花葬血拿出一個對講機，吩咐道：“將他轉過身去吧。同為父親，我知道這種殘忍的感覺。把合同拿上來。”
…………
“凌桑，這里有兩份合同。左邊的，是讓你將盛南凌峰的名下產業，部分轉給三菱，其余大部分的都給凌宇鋒；右邊的，是我們互通有無的合作，三菱入主盛南凌峰。是左，還是右？選吧。”
“呸！少癡心妄想，老子那個也不會選！”
“哦？別下決定太早啊，我們繼續看著。把聲音打開。”
話畢，幕布畫面暗了下來。當影像重新傳出時，已經看見凌宇鋒的背部，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了。
“左手。”
立花葬血話音一落，只見幕布影像中，一個武士砍斷了凌宇鋒的左手！
“啊！爸，救我啊！救我，我不想死！爸……”
“關掉聲音。”
立花葬血看向手臂再次伸入懷中的凌盛南，搖搖頭，說道：“勸你最好別拿出來，否則，下一刀，就將是他的頭了。你不想凌宇鋒身首異處吧？”
…………
“考慮的怎么樣了？”
“……”
“好吧，左臂。打開聲音。”
“爸！難道你真的那么狠心！啊！疼死我了！”
……
“現在呢？”
“……”
“好，左耳！”
“爸爸！宇鋒求你了，宇鋒……”
……
“現在呢？再往下，可就是他的右臂了！打開聲音。”
“爸……爸爸……我可只……只有你一個爸爸啊！”
凌盛南的手，顫抖起來！
“好吧，葬血佩服你的鐵心！右……”
“慢著！”
凌盛南拿出一根煙，哆嗦著點燃后，緩緩地抽起來。立花葬血靜靜的看著這位曾在河洛市，叱咤風云的人物，眼神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選左邊。你三菱永遠不可能入主盛南凌峰，除非我死。”
‘唰唰’幾筆，簽完名字，按完手印后，凌盛南有些急切的說到：“現在能放了宇鋒吧。”
“當然可以，我倭國言出必行！”
“那就好，不介意我打個電話吧。”
立花葬血聳聳肩，點了點頭。而后他用倭文嘀咕了一句，大概意思是：‘猜’的還真準！
走到遠處，左右看了看，依然不放心的凌盛南，將手機放在懷中，開始撥號。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Sorry. The subscriber youdialed is power off……對不起，您……
“嗎的，怎么在這個時候關機了！紀老弟，該是你還人情的時候了呀！”
“爸，您是在給紀布打電話嗎？”
……
當凌盛南回過頭，竟看見凌宇鋒站在坤三的身旁。
然后，他用完好無損的左手，淡定的割斷了坤三的脖子。
坤三眼神中最后的神采，是難以置信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