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白月樓里,如枯蘭和苦晝若有所感,同時轉頭看向了一個方向。
那方向什么也沒有,只是一面白月樓閣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面墻,上面甚至都沒有掛什么裝飾。
“呵呵……你也感覺到了吧?”
沒有需要表演的情況之后,放松下來的如枯蘭語調清晰而明亮。
像是一臺切換自如的唱片機,可以演奏陰沉遍地的壓抑歌劇,也可以演奏舒緩高雅的柔暢音樂——難以想象,現在的她和前面那個尖酸刻薄,性格古怪的惡女是一個人。
“有魔力類的高能反應,團長你的預測是對的。她們如果在這里,就會按捺不住要和我們動手。”苦晝沉在對敵的思考里,“可為什么是現在?白月樓里既沒有埋伏,在外面也沒有很大規模的反應,說明她們對我們的突襲應該是沒有準備的。而剛才她們不在,應該是為了什么東西——比方說主線任務而短暫離開,現在見到白月樓被圍攻的狀態恰巧回來。”他分析道,“要在這樣一個倉促的情況下和我們接戰,怎么想也不算太占優勢。這是為什么?”
“她們躲了那么久才愿意和我們動手,基本上也能理解她們是認出了我們來,不愿意和我們打正面。在這個時候卻愿意暴露位置,和我們戰斗,我想原因有二。”
如枯蘭轉悠著魔杖。
“她們要么是有絕對的自信,找到了可以正面勝過我們的‘勢’。要么是為形勢所迫,不得做出一些動作。前邊我和那些江湖人聊天的時候理了一下時間線,現在確信,她們除了偷北巡閣那塊,在白月樓里肯定是待了許久的。”
“說明無論是要借‘勢’還是要查她們自己的主線,白月樓都是個重要的地方。”苦晝順著分析往下說道。
“沒~錯兒,所以現在急得是她們。不論她們怎么做,我們只要繼續完成我們的目標就行。”
如枯蘭語調悠揚,手中的魔杖忽停,她轉頭回來,看向房間里面的一處木柜。
現在他們在白月樓最高的閣樓,這原本是白月樓主所住的房間里。
比起大廳而言,這位白月樓主人的房間意外的樸素,整個房間里,除卻些許白銀所制的飾品外,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
如果不是處在這分樓的高處,而且如枯蘭有辨認的方法,可能他們都不敢相信他們來到的是白月樓主的房間。
此時,如枯蘭面向的木柜,它的外漆顏色已經有所褪色脫落,比起周圍白銀飾品可謂黯然。
可當如枯蘭打開它看見其內部,就知道大有玄機。
那不是衣櫥,也不是裝載什么寶物的儲存柜。
它里面竟然滿滿當當的填充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鋼鐵造物!
從無處不在的粗糙電線和因缺損鋒利得要割傷人的按鈕來看,這是個現代機械,只不過設計得有些狂野。
“有意思……看起來是個解謎,幫我擋個一分鐘左右。”
如枯蘭揮動魔杖,開始以杖代手來撥動這些可能傷人的按鈕。
“沒問題。”
苦晝則是繼續看著高能反應產生的方向,將枯樹枝拿在手上,隨即,他又想起一件事情。
“話說,那個老叫花子說是有什么發現,要和我們暫時分頭行動。還有艾莉絲和那個刀客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煩……我們就這樣放任他們行動嗎?”
“放著不管就好。”
如枯蘭手指輕巧翻飛。
“眼下的事情最重要,它可是這個劇本的大寶貝。只要解開這兒,那個鏡凌虛再找三個歐米伽觸發彈也改變不了什么。”
她的臉上露出了那種陰謀得逞的表情,似乎只要提到這些,她就會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你啊……”
苦晝聽著如枯蘭一切盡在掌握的話語,語調一轉。
“游戲里的事情記得那么清楚,算計也這么充足,你如果肯幫忙,一定有機會……”
側著頭,抱著一些不滿的情緒,苦晝說著抓住枯樹枝,順手往前方橫著斬出一劍。
狂風在枯樹枝的枝尖呼嘯!
隨即,一道“風墻”呼嘯著成型!
下一秒,激蕩的藍色流光沖破了白月樓的外墻,向苦晝和如枯蘭襲來。
但,縱然是那足以摧毀半個白月樓的高能激流撞在了風墻之上后,也迅速地改變了航道,被風墻力量向上吹去,力量隨風迅速消弭。
映照滿房間的藍光之中,苦晝和如枯蘭兩人淡定自如,好像他們根本不是這景色之中的人一般。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因為說不了,還是不想說。
“嘟——”
機械似乎有什么機關被觸發,發出一聲聲響。
如枯蘭停下手邊動作。
“這樣不是挺好的?”
黑紗之下,她背過去身,表情苦晝看不清楚,只能聽到有些沒有感情的回答。
“挺好?”苦晝聲音很沉悶。
“一人之力阻不了一城雨落。”如枯蘭聽出了苦晝想說什么,可苦晝似乎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她讓自己的語氣逐漸冷漠,“我幫不上忙。”
“你就想想辦法,我前兩天……現實時間的前兩天勸過了,實在是沒招,這事兒真的……”
苦晝耷拉著手頭的枯樹枝,語氣急切,近乎懇求。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非要在這個時候說這點事情。
明明這一天和天魘的同伴們組隊,是想難得認真工作工作,解解憂愁的,結果這個節骨眼上他又給自己找了點煩惱事。
或許是今天的小隊里,難得和如枯蘭獨處?
難得能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單獨說說事情?
“哎,我都不好描述。你肯定知道的吧,他們竟然已經準備結婚……哎……到底是有多離譜,才能攤上這種事情啊。”
嘆息聲復嘆息聲。
沉默,只留下周圍喧囂的風聲和機械打開的響聲。
半晌,等藍色的激流褪去了顏色,如枯蘭才幽幽地回了一句:“你管那些人的事情做什么,又不是你要談戀愛。”
苦晝忽然感覺胸口酸澀涌上了腦袋,一下子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優美的單字國粹*,我父母可是吵了架離了婚,是因為誰?你倒是怎么能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想專注于這次劇本,一事一議。而且要算計自己老爹讓他放棄自己感情這事兒——且不說我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和他關系本來也不是很好,我想想,要說見面的話大概也有一年沒見過了吧?”
如枯蘭始終沒有接苦晝的視線,岔開了話題。
“想知道為什么我不打算理會老叫花子和岱恒么?”
“……為什么?”
苦晝看著半空,思緒很亂。
他覺得自己的狀態肯定是說不過邏輯清晰的如枯蘭。
“他們是江湖武者,心志堅定,威武不能屈,如果逼迫或者指揮他們去做什么,往往會產生不利。”
如枯蘭伸手,從打開的機械里面抓出一件鐵制的物品。
“可要是他們實際上在這個世界走了那么久,終究也會覺得覺得,有的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苦晝捏緊著枯樹枝。
作為能當劍使用的【慟哭神樹之遺】,它的手感其實是如琥珀那般滑潤舒適,并不如外觀一般粗糙。
在系統的痛覺屏蔽之下,按理而言即使真的握著一把毫無異常的粗糙枯樹枝,也不會被玩家感覺太多。
可現在……苦晝覺得自己的手握得發疼。
“要是事事身不由己,我要這劍有何用?”他問道。
“呵呵……”如枯蘭笑了。“現實是殘酷的,所以我們才需要游戲。”
苦晝被這一句話說得蔫了下去,不再言語。
“好了好了振作點兒,我們的第一玩家。”如枯蘭拍拍肩膀,好言相勸,“你看我們的對手都已經到了。”
“說得是啊……你要是這么頹唐,我也都不好趁人之危了……”旁邊也不知道為什么有個聲音附和。
“好,那就晚些再談那些事情。”苦晝把混亂的思緒丟到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臉,“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剛才攻擊我們的對手……手……”
他似乎覺得自己眼睛有點花,因為生氣出現了幻覺。
他看到了之前劇本里見過的鏡凌虛正站在白月樓破了個大缺口,離他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淡定自若的和他搭話。
于是不確定的又揉了揉眼睛。
那不是幻覺!
“鏡凌虛!”
苦晝瞪大眼睛,他終于確定了自己沒出幻覺!
玩家之間顯示的裝扮是正常顯示的,所以在沒有紙鏡偽裝的情況下,她是以那套隨意組裝的休閑裝短發的矮個子形象,而不是劇本里那個短發少年樣子現身。
“呃,總感覺你倆在說現實里的家事.......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
紙鏡坐在白月樓主沒剩半張的床板邊,有些尷尬的卷了卷自己的短發。
“或者說我等你們聊一會兒再來找你們打會比較好?”
作為見界之眼的擁有者——她仍然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把這兩人的聊天過程看完了。
然后高呼貴圈真亂。
“呵呵......電子競技沒有暫停,你也不需要顧慮這點。”
如枯蘭笑著回應,心中已經在計算著一些事情。
比如——她是什么時候接近他們的?
苦晝沒有察覺,還可以說是他因為在思考這些事情有些分心。
可是如枯蘭不會分心。
她是傳說中那種可以左手解奧數題,同時右手畫高達........好吧也沒有那么夸張。
但至少一心兩用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她在一邊裝模作樣回應著苦晝,一邊冷不丁地往房間周圍都布置好了結界。
毫不夸張的可以說,在結界布好的那一刻起,一只蒼蠅都休想飛進來。
可紙鏡就是來到了她面前,以她所不明白的方式。
而這只是其中一個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按照溯明的說法,紙鏡只是一個光腦NPC的話,她的性能和記憶為什么能觸及現實生活如此之多?在劇本里面現在的行動究竟為何?
“事不宜遲,說說看,你是來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