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請好好休息,我去準備茶水。”
老板娘引著三人到了最里邊的房間后,合上了門離開。
房間不大,厚實粗糙的木板,簡單的一張矮茶幾加扇花窗,茶幾上有幾只土色瓷的厚碗。
周圍喧鬧隨著門合上變得安靜,這里就是這間客棧最里面的好房間了。
以現代人挑剔的眼光來說,這兒肯定算不得很好。
可在那個年代,在這種路邊的客棧里邊,有個能遮風擋雨,可以干干爽爽喝茶,而且不需要擔心隔墻有耳的房間,真可以說得上奢侈了。
苦晝是明白這一點,所以在門關上之后,他開口稱贊道:“嚯,前輩真是給我們找了個好地方。”
“嗯~的確是個休息的好去處。”老叫花子笑著伸了個懶腰,直接在椅子上橫臥下來。
“那位老板娘也不是普通人。”艾莉絲接著問道,“你們是老相識?”
能隨叫隨到,給老叫花子這看起來和乞丐差別無二,卻能聽要求準備如此上好房間的老板娘,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老叫花子挑眉,笑著道:
“老叫花子浪跡天涯,到淙元鎮沒兩天吶。只是在這里吃兩三酒肉,不能算老交情吧?”
“哈哈,既然前輩不愿意說,我們也不打聽了。”苦晝一笑,摘下斗笠,“我們來理一理早上的案子?”
“好也。”老叫花子側過頭來,笑瞇瞇的,“兩位先來說說,有何見解?”
苦晝給了艾莉絲一個眼神,然后說道:
“北巡閣庫房被大盜詭異搬空,紫花樓舞女慘死藏寶閣門前。前者我們毫無頭緒,但我們基本可以確定,紫花樓女子的兇手和那搬空北巡閣的大盜……不是一人。”
“哦?何以見得?”老叫花子問道。
苦晝看著老叫花子揣著明白裝糊涂,倒也沒有揭穿對方。
他也有事藏著沒說。
藏寶庫被干凈利落的撬鎖搬空,而且干凈的同時留下對于玩家堪稱囂張的技能使用痕跡,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給玩家洗劫了……
那種逢箱必開,毫無迷惘,不怕留下什么的大膽舉動,是只屬于第四天災的行動默契。
但……即使技能用的很囂張,苦晝也毫不意外的發現……這對手玩家把其他痕跡都打掃得挺干凈,除了不太正常的灰塵痕跡以外,幾乎沒有留下什么可以讓他們給NPC指證的證據。
在不期望NPC能幫上他們的現在,說一些沒有依據的猜測還會降低他們在NPC這塊的信譽度,倒不如就老實“承認”自己沒有發現任何線索,轉去辦另一件他們能找到線索的事情。
“單從死者傷口來看,兇手一刀致命,雖說手法是干凈利落的。可兇案現場滴落的血跡卻完全沒有處理,甚至任由其流入寶庫房,這點已是很不謹慎。”苦晝道,“而北巡閣寶庫內,大盜搬空如此多物品,卻干凈得簡直就像是從來沒有放過物品。顯而易見,能做到痕跡打掃這么干凈,而且將如此多至寶都打包帶走的大盜,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再者,死者死亡時間也遠早于北巡閣最后一次檢閣時間,那大盜沒道理只處理寶物不處理尸身,要說是來不及也是說不通的。”
“有理。”老叫花子側著點頭,“那苦晝小友,這兇手又是為何要特地殺了紫花樓人,放在這空蕩的寶庫房前?難道說是栽贓陷害?還是恰巧慌不擇路?”
“這兩者,都圍繞一個很大的疑點。”苦晝豎起一根手指,“這個疑點就是……為什么兇手特地將尸體放案發現場就在藏寶庫前,或者說,為什么「能」。”
“Oh,藏寶庫是北巡閣眾多高手監視的地方來著。”一路上沒怎么交流,艾莉絲才跟上苦晝思路,“兇手是如何在這么多高手監視下做到這點的?”
“是,所以我猜測兇手要么是北巡閣內部的人,但前輩你也清楚,北巡閣早上已給各個看守寶庫的人都做了調查,沒有什么收獲。”苦晝笑著,主動排除了一個正確答案,“所以,以我愚見,要么……這兇手可能是恰巧借了那大盜的東風,或者干脆就是和大盜一伙的。”
“唔,大盜是大盜,笨賊是笨賊。兩人同行,卻不同能力……然后,另一個人殺了人,沒有和另一人說?”老叫花子抓了抓花白的頭發。
“于北巡閣高手監視之下盜寶庫本就是天大難事,定不可能做到全善全美,而且世上只要行動,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不能因為留得痕跡太大,反而不去注意。”苦晝拱手,“相應,寶物同樣須有藏匿之處,以人力而言,其數量之大,不作大動靜亦不可能轉移很遠。前輩,方才我們已經調查清楚,這淙元鎮上就沒有大數量的車馬有行動的痕跡,沒錯吧?”
老叫花子抓腦袋的手停了下來,他坐起來,慢悠悠的問道:“那,以苦晝小友的意思是……那大盜將寶物藏在了臨近處?”
“然也。”苦晝點頭,將結論說出,“而要說臨近北巡閣,我看那白月樓有院有樓,結構錯綜復雜——就相當符合。而且淙元鎮中,能做此燈下黑者,也只有白月樓有這能力!”
“白月樓?”老叫花子一愣。
“不錯!”苦晝斬釘截鐵,“兩大刀客決戰處,三閣樓之一的大組織——若是不惜被懷疑的代價也做了如此齷齪之事,必然是要有什么大動作!無論證明他們清白也好,要斷罪也罷,我們就必須要查清楚!”
玩家的行動邏輯不算很復雜,界游旅者這樣沉浸式的長時間游戲下,在隱匿的情況下又想找點事做,讓自己不至于太無聊,是玩家很正常的一種心態。
了解這樣的心態以后,對苦晝這樣的玩家來說,在這么小個鎮子上找出自以為隱匿得很好的敵對玩家……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換作平時,說不定這會兒天魘幾人已經丟下NPC,開始制定強殺對方玩家的計劃了,但這次苦晝穩了一手……換了那種相對常規,通過積累“勢”的,一步一步運營獲勝的方法。穩到現在,也已經到了“勢”積累完畢,差不多快收網的階段。
于是,苦晝直接將自己的結論告訴了這位看著就很有江湖名望NPC,希望引導他和他的勢力去解決對方玩家借來的“勢”。
最后,他們幾人再于混亂之中,一舉找到對方的玩家對決。
聽聞完苦晝的推測和說辭后,老叫花子歪著身子捋了會兒胡子,笑了起來。
“呵呵呵……原諒老叫花子發了會愣,很有意思,實在很有意思……”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發出沉悶的聲響。
“但是老叫花子是過來人,要提醒你們,提醒你們要想好……”
老叫花子臉色一沉,態度變得嚴肅。
“此舉是對‘三閣樓’之中最大的勢力,去作質詢。不論是否合乎道義,揭他們傷疤惡行,日后都定要遭白月樓記恨和報復,歸根結底于你們而言可是有害而無利……你們想清楚了?”
“當然清楚。”苦晝自信地笑著道,“我和艾莉絲都不會怕,對吧?”
“嗯,是阿!”
艾莉絲將白凈的手舉起,在胸前握拳。
“我的劍道老師說,無論做什么,先要找回自己的‘初心’,才能貫徹自己的‘道’。此時此刻面對不當行為,正是做出什么,去堅定自己‘道路’的時刻!”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是相當堅定,而且似乎也完全對自己所說的話語深信不疑。
以至于這種不太符合本地畫風,說話有些意義不明,正氣凜然的樣子是感染了老叫花子和苦晝。
“哦.......哦!”
“說的是啊.....”
他們都消化了大約三秒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應答。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像是喊口號那樣應答這般看似意義不明的話語。
“既然已經決定,我們就來開作戰會議吧!”艾莉絲看向兩人,眼中仿佛閃爍著光芒,“白月樓可不是小勢力,要進去尋找‘答案’,獲取其他人的助力是必不可少的!”
“呵呵......那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啊?”
且聽門邊有人輕聲笑著,推門進來。
而苦晝和艾莉絲只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心中已經對來的人有了數。
“蘭醬!你果然沒事啊!”艾莉絲本來就沉浸在自己的臺詞里面,現在應著臺詞有人支援,更是興奮無比。
“團長。”苦晝也是毫不意外如枯蘭能找到這邊,只是點了點頭。
“嚯嚯.......老叫花子真不知道今日吹了什么風,能把如此之多貴客吹到這里來。”
老叫花子雖說不認識如枯蘭,但他見了后面跟著的人之后,也是不由得為這個陣容而驚訝的瞇起了眼睛。
“云龍手”詹湯,“漠虎爺”張北邊,“九域斷魂刀”廖文翟,“十三刀”岱恒,元極派掌門“天元無極”孫有義,清湖派掌門“平湖千里”楊纖和神武派掌門“神拳無二”杜醫!
不但名動天下的崢闕六絕來了其四,六派其三掌門更在其中!
而他更好奇,能將這群人召集起來,并且像是這兩個有神秘武功和來歷的年輕人頭領的女人到底是誰!
她就不簡單,絕對不簡單!
“哈,老叫花子別來無恙啊!”
元極派掌門孫有義一身紅衫,滿臉橫肉,話語熱情洋溢,看著卻是個兇神惡煞。
“我們是半路受了云龍手邀約,偶然知曉了一些事情。”
神武派掌門杜醫則完全相反,他是個看著很斯文的男人,年齡看起來還不到中年,卻也沒有青年稚氣。
“而這些事情本來我們還是將信將疑,可目前看起來,這位‘天魘’的如枯蘭所述不錯。”
最后一位說話的,是六派掌門之中唯一的女性楊纖。
如果相比于此處的女子而言,她似乎已過了中年,算得是相貌平平。
可相貌不是一個人的全部,楊纖身上一舉一動皆沉穩若水,談吐之間,同樣也有著相當讓人想要信服于她的氣質。
“所以,如果要去白月樓的話,也算上我們幾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