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到直隸保定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初了。這時保定的天氣剛涼了下來,正是秋高氣爽、天清云淡的季節。這一路上秋風送爽,吹走了李衛連日的疲憊。
因前任直隸總督是病故在任上,總督事務暫由李柱器代行,所以一切交接事務,都要找李柱器進行。李衛一心要早點兒上任處理事務,所以到了總督府,放了行李,將家里人略做安置,便直奔巡撫衙門見巡撫李柱器。
李衛到了巡撫衙門,遞了帖子。門政見是新任總督來了,不敢怠慢,立刻將帖子送了進去。不一會兒,便傳出話來,巡撫大人請李大人進去。
李衛正看著門前那幅暗淡無光、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上過彩的照壁發愣,聽到有人傳話,便隨著門政走了進去。待李衛轉過照壁才發現,不光是這堵照壁奇怪,整個巡撫衙門都是一副灰蒙蒙的樣子。轅門已經倒在了一旁,隨著風吹一邊擺動,一邊吱吱呀呀地響;院內到處是亂草,馬糞成堆,卻也沒人收拾。等到了簽押房,又見門前那柱子已經漆落斑駁,好一副窮酸樣。
李衛見到這番場景,不由得暗笑,心想我李衛也算是窮得一清二白的人物,沒想到這一位還在我之上。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但就是不知這位巡撫大人骨子里是清的還是濁的。
李衛正尋思著,李柱器已經迎了出來,口里連聲道:“總督大人一路風塵,辛苦了!”
李衛行個禮,道:“哪里,哪里。”
說話間,李柱器已經將李衛引進簽押房。此時,屋中已經坐了三四個官吏,見了李衛都站起來打招呼。
李衛抬頭看見這幾個官吏的穿著,頓時有些忍俊不禁。李柱器穿得衣衫襤褸本不奇怪,李衛對此人的習慣也早有耳聞,但屋里的這幾位官吏穿得也是相當寒酸。有一位四品官穿得比李柱器還要慘不忍睹,帽子上的翎管明顯是用一個煙料嘴子代替的,那帽子也不知是從哪兒撿來的,破了十幾個窟窿,就像老鼠啃過一般;再看他身上,袖子上有一個大洞,露出內衣的顏色;身上還有一片布料落下來,飄飄蕩蕩,實在是讓人忍不住發笑。
李衛強忍住了笑,與幾個人見了禮,這才落座。李柱器坐了下來,卻不再說話,只是拿眼睛盯著李衛,從頭上看到腳下,再由腳下看回到頭上,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把李衛看得直發毛。
李衛被看得有些尷尬,只好躲避李柱器的眼光,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李衛這邊剛放下茶杯,就聽到李柱器說:“總督大人,你剛剛上任,想必還不知道兄弟到任之后,有個新章程吧?”
李衛搖頭道:“什么章程?并未聽說。”
“本官到任之后,欲澄清吏治,整飭官方,所以曉諭各官,要崇尚節儉,不著浮華。”
李衛聽了,笑道:“我也看到了。自大人來到保定之后,百官果然是突然變得節儉得很。就眼前這幾位,穿得比乞丐也強不到哪里去。”
李柱器語氣一變,帶著些責備的語調道:“可是總督大人,你看你穿的這身衣服,怎么也有八成新吧。”
李衛聽得一愣,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我,我穿的也是舊衣服啊。”
“這也能算是舊衣服嗎!”李柱器看了看李衛,又道,“一絲一縷,恒念物力維艱。總督大人作為一省大員,竟這樣浪費奢侈,為何就不能做眾官的表率呢?”
李衛沒想到李柱器見面伊始就給自己顏色看,拿著清官的板子往自己身上打,覺著既可笑又可氣,想要駁幾句,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李衛想了一會兒,想起來李柱器的話中有一句他沒聽懂,小心地問道:“請問撫臺大人,什么是‘一撕一縷,恨了屋里的剪’?”
“兄弟的意思是,你穿著這身衣服,應當想到這里邊一絲一線都得來不易,當然不能隨便浪費。”李柱器說罷從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張手諭來,對李衛道,“看來總督大人還要多念些書才是,我先給你念念我剛給直隸百官下的手諭。”
李衛一聽李柱器要念手諭,立刻慌了,急忙道:“啊,這個……我說撫臺大人,還是不要念了吧。我讀書不多,最害怕聽這些個文縐縐的東西。你這么一念,豈不是等于給我念緊箍咒嗎?”
李柱器把臉一沉,道:“什么緊箍咒?這是讓你們懂得如何做一個清官、做一個好官的道理。我念給你聽,方能讓你記憶深刻。”說罷,對在座的幾位官吏道:“你們雖已經讀過,這里不妨再聽一遍,也可加深記憶,更理解本官的苦心。”
那幾名官吏哪里敢說“不”字,皆連連稱是。
只見李柱器清了清嗓子,念道:“本部院以廉勤率屬,不尚酬酢周旋。于接見僚屬之時,一再告以勤修己職,俯恤民艱,勿飾虛文,勿習奔競,嚴切通飭各在案。至于衣服奢華,酒食征逐,尤宜切戒。本署院任京秩時,伏見朝廷崇尚節儉,宵旰憂勤,屬在臣工,尤宜惕厲。近三年來,非朝會大典,不著貂裘,當為同官所共諒。若夫宴飲流連,最易愒時廢事;況屢奉詔旨,停止筵燕,飭戒浮靡,圣諭煌煌,尤當恪守。為此申明前義,特啟寅僚,無論實缺、候補,在任、在差,一體遵照。如竟視為故事,日久漸忘,即系罔識良箴,甘冒不韙。希恕戇直。此啟。”
李柱器這篇文章雖然做得花團錦簇,可憐李衛就像聽天書似的,愣是一句都沒聽懂。加上連日奔波勞累,一邊聽著天書,一邊上眼皮不住地和下眼皮打架,漸漸地合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李柱器只顧著賣弄自己的文章,竟沒看到李衛睡得正香,直到李衛打雷似的響起了鼾聲,他這才放下手諭,臉色一黑,皺起眉頭,對護兵道:“還不趕快把總督大人叫醒。”
護兵走了過去,輕輕推李衛,道:“總督大人醒醒。總督大人您別做夢了,這可是在巡撫衙門呢。”
李衛睡得正香,護兵又不敢使勁兒推這位皇上欽點的二品大員,所以連推了幾下都沒有推醒。那邊李柱器等得不耐煩,罵道:“好一個廢物!快些把總督大人叫醒,難道讓總督大人睡到明天天亮嗎?”
那護兵急得沒辦法,急中生智,從頭上拔了一根頭發,塞到李衛的鼻孔中撩動了幾下。這招果然奏效,李衛連打幾個噴嚏,醒了過來。他睡眼惺忪,看了看周圍,咂了咂嘴,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忽然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在座的幾名官吏實在是忍不住了,發出輕輕的笑聲。只有李柱器沉著臉,道:“總督大人,你可真有出息啊!”
李衛這才想起來,自己正在巡撫衙門里,“嘿嘿”笑了兩聲,道:“大人,我是個粗人,您這些個文縐縐的東西,我聽著就像老和尚念經似的,一句也聽不懂,反而越聽越瞌睡。加上這些天趕路太辛苦,所以就睡著了。還請大人見諒。”
李柱器重重地“哼”了一聲,將手諭遞過去,道:“這個給你,回去讓你的師爺念給你聽。至于驗憑記檔,交接上任一事,我看還是再等等吧。”
李衛一聽這話,著了急,一拍桌子站起來,道:“大人,您這可是不對了。我這個官是皇上讓我做的,不是您讓我做的。憑什么不給我記檔,憑什么不與我交接?”
李柱器并沒看李衛,捻著胡子,語氣平靜地說道:“皇上讓你來做直隸總督,本部院也沒說不讓你做這個官。只要你像個做官的樣子,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那你說,怎么才是做官的樣子?”
“你面前的這幾位就是表率。”
李衛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幾位打扮得像乞丐的官吏,冷笑道:“不就是穿一身破衣裳嗎?好啊,我穿!今個兒我李衛算是真長見識了,長大見識了!當官還有比誰的衣服更破的。”說罷一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簽押房。
李衛一回到府上,什么話也不說,立刻把夫人喚來,讓她從行李中找破衣服、舊衣服。別看李衛做官做得清,但平時十分注意自己的穿著,穿了幾年的舊官服還都保存尚新,既不舊,也不破,甚至連個補丁都沒有。李衛和李夫人兩個人在屋子里翻騰了半天,把衣服全抖摟出來,就是找不到一身能穿到巡撫衙門去的破衣服。
李夫人一邊找一邊埋怨道:“這些衣服已經夠舊了,你還要找多舊的?再舊還能舊到哪兒去?”
“不行,不行,還不夠舊。”李衛一邊在行李中翻騰衣服一邊道,“你沒瞧見直隸這幫當官的。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找來的破爛,一個比一個穿得寒磣。我當了一輩子清水衙門官,還真難找出幾件像他們穿得那么破的衣服來。”
李夫人一屁股坐在床上,道:“可累死我了,不找了,再找也是這幾身衣服了。干脆就穿這身衣服上去,看他能怎么著!家里就這些衣服,難道還去買身破爛衣服不成?”
李衛聽了這話,停了手:“哎,你這個主意出得好。不如就去買一件舊官服,又省錢,又省事。你去把顧祥叫來,和我一起去估衣店。”
李衛穿著便服帶著顧祥出了府門,一路打聽賣舊衣的地方。其實保定的估衣店并不難找,城南中街一帶都是綢緞莊、裁縫店和估衣店,是有名的成衣一條街,沿著街兩邊大大小小的店都開著買賣,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大多都是來看衣服、買衣服的。也有“挎大籃的”,身背一只大竹籃,沿著街巷叫喚道:“舊衣服賣錢嘍!收不要的舊衣服嘍!”喊了十幾聲,也沒有人答應,不由得嘆道:“如今巡撫老爺來了,這行當也難做了。”
李衛聽了這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當下也沒有深想,帶著顧祥,走過幾家成衣店,見前面一家店面,高挑著估衣的幌子。走近看檐上的牌匾,寫著“慶元”二字,正是一家收售舊衣服的估衣店。
李衛帶著顧祥走進去,只見店伙計一臉笑容地迎了上來,道:“二位客官,是要買衣服嗎?”
李衛問道:“你這里有舊官服賣嗎?”
伙計笑道:“哎,原來是官家的二爺,您可算問著地方了,咱這里的官服算是全街面上最全的。朝冠、吉服冠、補服、蟒袍,從二品到九品的,您要哪一樣?要幾品官的?要多大樣式的?”
李衛頭一次聽人家叫自己二爺,笑道:“二品官服,各樣給來一套。給我……我家老爺買的,他的身材和我差不多。”
“好嘞,您稍等,我這就給您拿來。”
“伙計,越舊越好啊,新的不要。”
不一會兒,店伙計捧出兩套舊官服,放在桌面上,道:“這位二爺,您瞧這兩套衣服怎么樣?”
李衛拿起瞧了瞧,道:“還是不夠舊啊,有沒有再舊一點兒的,最好是破洞多一點兒,補丁多一點兒。”
伙計道:“客官,我先把價錢給您說清楚了。這兩套沒補丁的官服一共是八兩銀子。你要更破的官服,我店里也能拿得出,不過錢要加倍。”
李衛和顧祥一聽這個價錢,都被驚得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著伙計。
顧祥嚷道:“你說啥?八兩銀子!這么破的衣服,你居然要八兩銀子?”
李衛也驚問道:“伙計,你當我沒買過官服啊。按照行情,就是去買兩件全新的官服也不過要四兩銀子,這兩件舊衣服,你就敢要八兩?”
伙計聽了,知道兩個人是剛到保定,不懂行情,故意賣了個關子,道:“越破越值錢,再破一點兒的還要十六兩銀子呢。”
顧祥奇怪地問道:“你沒有說錯吧,衣服哪有越破越值錢的。你這里又不是古董店,不就是賣舊服的估衣店嗎?”
伙計笑道:“二位爺,您還不知道行情吧。這兩天舊衣服都賣瘋了,到處都在搶著買。本店里還算是全的,別的店都斷貨了。現在啊,新官服一兩銀子都不好賣,舊官服最多能賣到十兩銀子。您要是不要,我也不愁八兩銀子賣不出去,過兩天還要漲價錢呢。”
李衛一聽算是明白了,合著要裝個清官的樣子也得花大價錢,嘴里道:“能不能再便宜點兒。”
伙計搖搖頭,道:“您放心吧,我這里是明碼實價,一文錢也沒多要您的。五成新的要八兩銀子,三成新的要十六兩銀子,您看要多舊的?”
李衛想了想,道:“還有更舊的嗎?”
伙計道:“本店還有一件鎮店之寶,要不要拿來給您瞧瞧?”
“拿來吧,也讓我見識見識。”
伙計道聲“稍等”,又去了后邊。不一會兒,他拿出一個包袱來。他把包袱打開,拎出一件破破爛爛的官服,順手拍了拍那官服,只見上面的塵土立時飛揚起來,嗆得李衛和顧祥直咳嗽。
伙計道:“這件又舊又破讓老鼠咬過的官服要二十兩銀子呢,大人只要舍得出銀子買,穿上這個去見巡撫大人,一定是官運亨通,將來還要謝小的呢。”
李衛捂著鼻子,甕聲甕氣道:“二十兩銀子就買這么一件破東西,我還要謝你?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顧祥也接話道:“要說舊衣服,我們府上多的是。我喂豬穿的那件,比你這件還要破哩。”
“您家大人府上的舊衣服要是肯賣,看貨論價,越舊越值錢。官服每件不少于五兩銀子,拜客穿的袍褂每件不少于二兩銀子。您有多少,我們收多少。”
李衛聽店伙計這么一說,突然靈光一現,頓時想出了對付李柱器的主意,不由得一樂,對伙計道:“你說的真的?一件舊官服最少能賣五兩,舊袍褂也能賣到二兩?”
“是啊,這個價錢不低了,您賣不賣?”
“賣,賣。”李衛連連點頭,“不賣是傻子。”
李衛一回到府上,便讓家里的男丁把所有舊衣服全收拾出來,統統打包一股腦地送到了估衣店。一共一百一十二件袍褂,十七件官服,其中有現在穿的二品官服,也有以前用過的沒有來得及賣掉的三品、四品的舊官服。討價還價一番,一共賣了四百多兩銀子。李衛用這些銀子,給家里每人新置了三身新衣新鞋。李衛府上所有的下人都穿上了新衣服,這可是李衛府上這么多年來的頭一遭。下人們不知所措,還以為李衛撿了金子呢。
不光是家里人,李衛也給自己添了兩身簇新的二品官服。
第二天一大早,李衛就去了巡撫衙門。來到巡撫衙門官廳之上,只見一群穿著破爛的官吏正坐在椅子上等著李柱器召見。他們見李衛從頭到腳一身新衣地走了進來,都不禁吃了一驚。
李衛卻像沒事人似的,跟眾官吏打招呼道:“各位大人,來得早啊。”
這些人以為李衛是發了失心瘋,紛紛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早早早。李大人也早啊。”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打量李衛這身新衣服,各個心里都是一團疑問。
李衛見了不由得一樂,故意問道:“各位在看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眾官吏訕訕地走開,但目光仍是離不了李衛那身新官服。
李衛不顧他們的目光,徑自走到一旁坐下喝茶。這時,李柱器讓人傳話,請李衛進去。
李衛將茶碗一放,隨著護兵一同走入簽押房。
李柱器正在屋子里坐得端端正正,突然見李衛穿了一身簇新的官服走進來。那官服比昨日的還要新上好幾分,顏色鮮明,光彩照人。他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問道:“你……你……你穿的是什么?”
“二品官服啊,九蟒五爪袍外套著錦雞補服。我沒有穿錯吧?”
李柱器恨恨道:“總督大人啊,你讓我怎么說你呢?昨日我剛剛向你講了要儉樸要艱苦的道理,怎么轉眼就忘啦?你今天穿了這么新的官服,如何能做直隸眾官的表率?我一直就聽別人說你是一個好官,什么沒有家財只有忠心。哼,我看你也只是徒有虛名而已,是不是好官還在兩說。”
李衛輕輕一笑,不等李柱器讓座,自己先坐下了,然后才道:“大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是我不穿舊衣服,是我另有苦衷。”
“咦,你能有什么苦衷?穿這么新的衣服你還苦啊?”
“大人請聽我給您解釋。我前日聽了您的話,感觸頗深,回了家就讓人去買舊衣服。誰知這舊衣服不但不好找,就是有了我也買不起。”
“這是什么緣故?”
李衛微微一笑,道:“自從巡撫大人提倡節儉,禁止奢華,又下了手諭,通省之下,誰敢不聽?都紛紛除新買舊。估衣鋪里的舊衣裳一時供不應求,舊衣服的價錢一漲再漲。我本來想到市面上用新衣換幾件舊衣,哪知道市面上舊衣反是新衣的數倍價錢。我自己沒有積蓄,哪里還能買得起。至于身上這身新衣服,是我深知‘一撕一縷,恨了屋里的剪’,所以格外愛惜,穿著也格外當心,穿在身上也有十多年,到如今還和新的一樣。比起那些花重金買舊衣的人,大人您說,誰更清正一些呢?”
這一回李柱器反被李衛頂得不知說什么好,只是口中道:“這個……這個……”
李衛見李柱器這副樣子,不由得暗暗得意,又道:“如果您非要讓我穿舊衣服,那不是逼我去納賄貪污嗎?我實在是不敢答應。”
李柱器此時已經是讓李衛氣得七竅都生了煙,嘴里連聲說道:“你……你……說得好!”
“既然說得好。”李衛站起來,從袖中掏出官憑文書,“那就大人驗罷官文,記檔交接吧。”
李柱器雖然很不想交接,卻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來。而且,雖說巡撫總制百官,但也只是從二品,總督可是正二品,從官位上看,李衛其實是比他大的。況且,如果和李衛因為上任的事鬧僵了,鬧到皇上那里去,是他不占理,反而吃虧。
李柱器僵在那里,想了一會兒,才道:“好,總督大人說的這些話,我倒是頭一次聽說。一定要派人下去查一查,絕不能漲了這股風氣。”說罷,將李衛的官憑文書接過來:“大人不必著急,今日我便與你交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