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夏天,偶然有人從外地送來吳昌碩刻印五方求售,鑒完后我就收了下來。這五方印是“竹隱書室”“祖壓之印”“鳳銜之印”“秦環樓”“徐鳳銜蒙香印信長壽”,其中一、四兩印是朱文,余者都是白文。我收到這五方印,如見故人,高興之情,不可言喻。
以前我很艱難地陸續收得吳昌碩刻的印二百方,在私人手里可謂不算少了。其中有一百五十四方已做好十個錦匣珍而藏之,后來幾次收得的四十六方,其中最遲者在1966年夏天,還沒來得及做錦匣珍而藏之,散放在家中,十年浩劫即在6月爆發,不久我被打入牛棚靠邊站,失去了一切自由,那四十六方印就再沒有機會為她們儲以錦匣了。9月2日,一批頭上出角的不速之客,奪我家之門,蜂擁而人,掠奪了我這批藏印,其中還包括趙之謙、黃牧甫等人所刻的印三百方以上,和大批古代書畫文物,熬到1979年前后,總算落實政策,還給我一部分,沒有裝錦匣的四十六方印,卻杳無音信,雖經屢次向上海市文物清理小組催索,一直也沒有消息,僅在補償的幾萬方垃圾貨的亂印中,幸運地揀到了吳昌碩刻的印二方。這二方印當然不是我的原物,總算意外地又收得了二方,其余的從此石沉大海,看來一定是生離死別了!可是我卻是日夜惦記著她們,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希望有朝一日,能奇跡般地忽然又見到她們,而且競回到我的懷里,但這恐怕只是一場美好的虛無的幻夢而已!喪失這些印和得到這些印的心情,兩相比較,一則以喜,一則以悲,每思無不淚下!
進入八十年代以后,又有了經濟的恢復,碰到吳昌碩的刻印,我總想把它留下來,所以見到吳刻印五方,急著把它收下,這五方印中刻有“鳳銜”之名的二方,是他的早年作品,“祖壓”一印也是這個時期而稍后一些,“秦環樓”一印,是屬于早年時期較前者更晚的作品,所以老辣樸實,使觀者拍案叫絕,“竹隱書室”一印為晚期所作,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失去四十六方,在亂印中找得二方,八十年代中另外我曾收得過六方,和前年收得的五方,加起來為十三方,距原藏二百方,還差三十三方,此后不知能否再收得三十三方而復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