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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加入速納

離開了尤琳琳的工位,宇文勝唯恐再遇到熟面孔,他再也不敢到處亂轉,乖乖地坐在李詢的透明辦公室前,耐心等著她到來。速納簡直太危險了,在這里撞見熟人的幾率簡直比自家小區里還要高。宇文勝忍不住懷疑,莫非和自己相熟的人都來這里上班了?李詢直到上午十點鐘才姍姍來遲,看到獨自等待的宇文勝,她抱歉地一笑,并沒有為自己的遲到做任何解釋,只是徑直拉著宇文勝站到工位區正中間。

“大家把手里的事都放一放!放一放!”李詢大聲說,“這位是我新來的助理,宇文勝。以后一切需要我做決策的事情,都要先知會宇文先生。”

宇文勝緊張得汗都要下來了。他從不是怯場的人,這些年,大小場面他經歷的多了。讓他緊張的真正原因是,李詢拉著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拉著他——她是拉著他的手,向在座各位進行的介紹。上次享受到這種待遇,似乎還是他上幼兒園的時候,由女老師拉著小手,步履蹣跚地走向教室。宇文勝心里七上八下,無暇注意那些員工的目光和神情,也就無法體會到其中的意味深長。那些目光中,有戲謔,有詫異,還有些見怪不怪的淡然。

速納快遞財力斐然,獨占一整座大樓,據說還是自己的產權。從外形來看,這幢大樓科技感十足,倒更像是互聯網公司。這也和速納快遞這幾年的發展軌跡兩相呼應,隨著物流領域大數據的應用,陳庭之加大了在科技方面的投入,花費了大量資金,進行智慧物流的研發,研究范圍包括智能分揀系統、航空運力平臺,并計劃開展無人機計劃,不夸張地說,速納快遞在此領域的水準,在全國范圍內都處于領先地位。

李詢負責的運營部是速納最龐大的部門,下設企劃科、業務科、網絡技術科三個科室,人數眾多,占據了五樓、六樓、七樓,足足三層樓的位置,并且將部分無處安放的人員放在八樓,其中還包括李詢的超大辦公室。作為新晉助理的宇文勝,自然不能離領導太遠,他的辦公區域就被安排在李詢的玻璃辦公室后面的工位上。而尤琳琳所在的行政科,從屬于綜合部,主要的辦公區域集中在八樓,她和宇文勝處在同一樓層,且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令宇文勝無比尷尬。

綜合部下設兩個科室,行政科及法務科。簡薇所負責的就是法務科,人數不多,偏居八樓一隅。若用直線來連接,簡薇、尤琳琳和宇文勝三人的工位偏巧可以連成一個等邊三角形,可以說是十分巧合。除此之外,便是財務部和操作部兩大部門,共同占據了一層辦公區域。許百昌負責的部門是電商部,成立至今剛剛兩年時間,一直持續不斷地為速納制造虧損,陳南則是電商部的副總經理,和許百昌堪稱兩臺虧損制造機。電商部盈利全無,人員卻不少,獨自占據一整層辦公樓。剩下的幾層樓則全是科技部的天下,陳庭之對物流科技發展的重視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做李詢的助理并非易事,運營部下的幾個科室,堪稱速納快遞最賺錢的核心部門,每天都有各種報表、計劃、方案,排著隊等待李詢的意見,而這些全部都匯總到宇文勝手上,由他統籌一遍,再交由李詢過目。速納快遞是為數不多的采用直營形式的快遞公司,各種企劃推廣方案都由總公司統一制訂,再交由各分公司執行,總公司既要集權,事情最多,宇文勝每天即便什么都不做,光是傳達各科室的訴求,也已經忙到腳不沾地。幾天下來,他對速納的公司架構了然于胸,如果說先前他對于快遞行業的研究僅限于紙上談兵,如今實踐出真知,可以說,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向他緩緩打開。

宇文勝頭腦活絡,心思也頗為細膩。在和運營部各科室對接的過程中,他隱隱覺出了一絲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如果用一個詞來精確地概括,那大概就是“別扭”。每個人對他都客氣微笑,畢恭畢敬地稱他為“宇文助理”,然而在細枝末節上又對他并不配合,但凡宇文勝多問一句,對方就立刻露出一種譏諷混雜著鄙夷的微笑,讓他十分不解。

宇文勝來到速納上班一周有余,許百昌才獲知了這個消息。自從他自作主張創辦電商部以來,可以說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連日的虧損已讓陳庭之頗有微詞,許百昌為此更是焦頭爛額。他原本想通過在電商部做出業績,讓自己成為速納的大功臣,不料功臣沒當,現在快成了罪人。他猜不透宇文勝何以來速納工作,但他知道,這個消息不能不告訴陳南,于是當即就打電話叫陳南回來,說是有要事商量。

作為電商部的副總,陳南的表現和終日里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許百昌相比,更像是無為而治。天天不著家的他,同樣也天天不著公司,頂著副總經理的名頭,每日在網吧精耕細作,電競更像是他的主業。許百昌對外甥的感情很復雜,他既恨鐵不成鋼,又不敢得罪他,他心知肚明,陳庭之是看在陳南的面子上,才會縱容他把電商部做得亂七八糟,否則以陳庭之雷厲風行的個性,怕是早就將他逐出公司也說不定。

“宇文勝來我公司上班了?是你聽錯了,還是他是哪根筋錯了?”接到許百昌的電話時,陳南正在游戲里廝殺,周圍一片嘈雜,他對著電話大聲喊,把許百昌的耳朵震得嗡嗡響。

“我沒聽錯,我都看見他了,就在八樓,給李詢當助理呢!”許百昌苦口婆心地說,“依我看,你趕緊回來。我知道你媳婦跟他好過,現在倆人就在同一樓層辦公,你還有心在外面打游戲?”

陳南沒聽清許百昌的話,只知道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但他確認了一點,那就是宇文勝真的來速納上班了。陳南滿腹狐疑,他讓許百昌別掛電話,繼而快步走出網吧,找了個僻靜地方。

“我跟你說,你最好趕緊回公司。這個宇文勝,我怕他是來者不善。先前畢竟是咱們把他的公司弄垮的,萬一他來是為了報復,再把這件事捅給你爸,咱就全完了!”許百昌說道。

“你等會兒。咱倆把他公司弄垮的?那事兒好像是你一個人干的吧,別把屎盆子扣我頭上。”陳南頭腦倒是清醒,時刻不忘記和舅舅掰扯。

“那事兒是我干的不假,可你故意讓他丟貨的事兒,你以為我不知道?咱倆之間就別計較這個了,現在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萬一他有點什么動作,誰都好不了!”許百昌趁機揭外甥的老底,拉他入伙。

“我就不明白了,他那快遞站不是開得挺好的嗎,來這上什么班啊!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對了,我還得告訴你,你哥的那個女朋友,叫什么簡薇的,也來這兒上班了,是法務科的經理。這擺明了是你哥要扶持自己人上位啊!你要是再這么吊兒郎當,到時候咱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要還當我是你舅舅,就趁早趕緊回來!”許百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力爭把陳南拉回來。

“這是什么情況?一來來一窩,陳北也太急著上位了吧?他是不是以為我不存在呢?”陳南火了,“我這就回去!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他還反了天了!”

陳南雷厲風行,開著他的小跑車,一溜煙趕到了公司。他計劃著,先去看看尤琳琳,再去給宇文勝和簡薇一點顏色瞧瞧。不料他剛剛到尤琳琳的工位旁邊,就注意到了她和簡薇、宇文勝的等邊三角形隊列,一不小心,三個人他都看到了。

“真是廟小陰風大,池淺王八多。”陳南陰陽怪氣地念叨了一句,轉身沖妻子說道,“幾天不見,變化不小啊?這下心情愉快了吧?不天天念叨郁悶了吧?”

尤琳琳原本期待著久未露面的丈夫能給她兩句問候,不料等來的卻是這么一句話,氣得夠嗆。她壓低音量,說:“你能別胡說八道了嗎?他來這兒上班,關我什么事?”

“還不是你天天跟我爸念叨,說你煩,說你無聊?這回可不無聊了,天天看見老情人,心里多充實!”陳南無處瀉火,沖著尤琳琳一通狂噴。

“你趕緊給我滾!”尤琳琳怒了。她唯恐同事聽見兩人吵架,被人笑話,著意控制著音量。陳南看尤琳琳氣得不輕,也覺得無趣,沒有踐行他準備給宇文勝和簡薇點兒顏色瞧瞧的誓言,滾了。尤琳琳伏在辦公桌上,無聲地哭了。

宇文勝一早就看到了陳南,但他并不以為意,也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兩夫妻之間的紛爭。此刻他正忙著準備資料,李詢告知他,晚上要他陪她共同出席一場商務宴請。晚宴時間將近,李詢從辦公室款款走出來,宇文勝不禁眼前一亮。李詢身著一身水粉色禮服,將她窈窕的身材襯得更顯娉婷。李詢顯然對自己的形象十分滿意,她走到宇文勝面前,優雅地轉了個圈,含笑問:“好看嗎?”

宇文勝明顯感受到了旁邊眾人的側目。辦公區的人,無一不在偷瞄著他們倆。平心而論,他覺得李詢的行為著實過于曖昧,讓他十分尷尬。宇文勝沒有直視李詢的目光,他勉強笑了笑,輕聲說:“好看。”

“既然你覺得好看,那我就穿這件了。”李詢朗聲笑了,走上前挽住宇文勝的胳膊,“咱們走吧!”

眾目睽睽之下,宇文勝硬著頭皮,和李詢一起向外走去。他感覺周圍熱辣辣的目光,像是一群箭,四面八方地向他射來,他不確定這些箭里有沒有簡薇向他射來的一支。從辦公室走到電梯間,宇文勝從沒有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

而當宇文勝后知后覺地覺察出周圍人目光的異樣時,關于他和李詢之間關系不一般的傳聞,已然是沸沸揚揚。聰明靈透的宇文勝,在某些方面卻自帶“天然呆”屬性,他始終無法參透,那些明明剛剛還熱火朝天的討論聲,為何在他出現后就戛然而止。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最近簡薇對他的態度頗為疏離。他太忙了,他以為簡薇和他一樣忙于工作,所以對兩人之間越來越少的交流,并不以為意。

陳南后悔極了在這個節骨眼兒回到公司。按照速納的慣例,每年三、六、九月是例行財務清算季,既要對上一季度的財務支出進行盤點,同時要對下一季度財務支出進行規劃和撥款。作為年底之前的最后一次盤點,九月份的財務清算,既要對第四季度進行規劃,同時亦要對整年的支出大致進行總結。因此,九月份的財務大會較以往更加隆重,中層領導要全員出席。簡薇作為法務科的經理,雖然和財務大會不甚相關,但因為她剛剛加入速納,旁聽一下會議內容,有助于更快熟悉各部門業務,她也出現在了大會的會場上。

宇文勝隨著李詢一同步入會場,和各個中層的助理們一起坐在后排。不久,陳庭之在助理的跟隨下走了進來。他的現身足以說明高層對這次財務盤點的重視,在場的各個中層不約而同地都挺直了身子,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人人都知道,陳庭之對數字極其敏感,一個數字上的小錯誤,都極有可能被揪出來。這里頭最緊張的人莫過于許百昌。他和那些擔心數據出錯的人不一樣,他明白,自己只要一開口就都是錯。電商部從一季度開始就一直虧錢,到了第三季度,已經虧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陳庭之的問責,坐在椅子上,驚出了一身汗。

果不其然,盡管許百昌在介紹電商部的三季度的財務報表時,企圖避重就輕地略過末尾的幾個數字,但在數十雙眼睛的注目禮下,顯然是徒勞的。陳庭之一聲“停”,大屏幕上一直轉動的滾輪應聲停下,電商部的財報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我沒記錯的話,年初的時候,你向我許諾,說到了年中一定會盈利,到了年末,至少會有20%的毛利,沒錯吧,許總?”陳庭之問道。

“是,是是。”許百昌點頭,汗如雨下。

“一、二季度連續虧損,我沒說什么。現在三季度結束了,你虧出了一、二季度的總和!四季度你打算怎么辦?把前三個季度的虧損加一起,再虧一遍嗎?”陳庭之擲地有聲地問道。

“陳總,經營形勢實在不好。”許百昌絞盡腦汁給自己開解,“我們款式的市場反響不太好,并且這個季度有幾批貨出晚了,一來二去就耽誤了回款。并且我們有個款式,明明是自主設計的,上面卻硬說我們涉嫌抄襲,不讓出大貨,還開出巨額罰單,這林林總總的加一起,就賠得多了……”

一聽到“抄襲”倆字,宇文勝登時精神了。他忘不了面前坐著的這個人,這就是那個害得他傾家蕩產的人,眼下他看出許百昌十有八九在說謊,他只想看看他這個謊言到底怎么圓。

“抄襲?罰單?”陳庭之怒了,“你能別總用這一個理由嗎?當初你就是用這招坑那些公司的吧?結果自己的電商沒做好,先把別人弄倒閉了,你覺得這樣影響很好嗎?你說巨額罰單,有多巨額?韓秘書,去打電話問管理局的,把這個罰單調出來!”

許百昌徹底慌了神。巨額罰單一事純屬子虛烏有,全是他編出來的。他也委屈,他保證自己沒有貪污一分錢,虧損的原因僅僅是經營不善,他只是不愿意承認而已。一旦承認了,那就徹底證實了他的無能。

韓秘書站著沒動。一涉及許百昌,那就是陳庭之的家事,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家事公辦。看見她在猶豫,許百昌認為自己抓著了一線生機,他大聲說道:“陳總,虧損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營銷沒到位,嚴重影響了電商部的業績。”

“營銷不到位也是你的責任,你怪誰?”陳庭之沒好氣地說。

“這要問李總了。”許百昌流露出些許得意,“當初可是說好了,電商部的營銷,一開始要由運營部代管的,現在運營部的營銷跟不上,我們也沒有辦法。”

李詢瞪了許百昌一眼,她知道自己算是被訛上了。電商部成立伊始,考慮到運營部在營銷方面經驗豐富,許百昌提出由運營部協助電商部進行營銷,陳庭之應允了,但李詢一直持默認態度,具體如何分工、代營銷要持續到什么時候,雙方統統沒有說明。這一年多來,電商部的發展一直沒有清晰的脈絡,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許百昌自己都搞不清下一步棋究竟該如何運作,亦沒有和運營部溝通過營銷計劃,李詢自然也樂得無事,她才不會閑得主動去關心許百昌是否需要營銷支援,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和運營部會被許百昌拎出來擋槍。

“這歸根結底,都是你自己部門的事,怎么能怪運營部?”陳庭之了解這件事的原委,更了解許百昌的性格,明白他這又是在公然耍無賴。

“怎么不能怪運營部了?運營部說不得是吧?憑什么呀!不是她們說好要代管嗎,她們管哪兒了?”陳南站出來大聲嚷嚷。他說話不像許百昌那樣唯唯諾諾,底氣十足,大嗓門一亮,引得在座各位紛紛側目。

“你喊什么?你們把業績做成這樣還有理了?你坐下!”陳庭之斥責兒子,但能聽出來,他已經刻意控制著音量和語氣。

“陳總,您別總是厚此薄彼,兩頭都是私人關系,抬一個,踩一個,多沒勁啊。”陳南陰陽怪氣地說道,似乎意有所指,同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父親。陳庭之沒有抬頭正視兒子的眼睛,但明顯感覺到他的氣勢弱了下來。許百昌得意揚揚地看著這一幕,長舒了一口氣。

“之前我們運營部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這點我們注意。”李詢說道,“兩個部門的確需要加強配合,不過當務之急是電商部先把產品搞上去,營銷方面,我們再一起想辦法。”看得出來,她是在給了電商部一個臺階下。許百昌顯然領悟到了她的用意,一言不發地聽著。而陳南,他不屑一顧地“哼”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李詢對此并不以為意,她示意宇文勝打開運營部的數據,含笑望著在座的各位,朗聲說:“接下來我們一起看看運營部的三季度數據吧。”

許百昌終于逃過一劫。散會后,他腳底抹油,第一個瀟灑地走了。中層領導們紛紛散去,宇文勝收拾了半天會議資料,一抬頭,發現人已散盡,只有簡薇還沒走。他走上前去,拍了一下簡薇的肩膀,說:“嘿,這個許百昌可算是得了點教訓,可惜啊,還是沒能讓他吃大虧。也不知李總怎么想的,就這么縱容他給運營部扣帽子,完全不是她平時的風格啊。”

出乎意料地,簡薇并沒有熱情回應他,而是冷冷地甩開他的手,似乎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大步向會議室外走去。宇文勝急了,他快步走上前去,說:“你這是怎么了?你沒聽見我說話嗎?”

“聽見了。”簡薇冷淡地說,“你們李總的風格,自然沒人比你更了解。還有什么事嗎,宇文助理?”

“你叫我宇文助理。”宇文勝敏銳地察覺到簡薇對他的稱呼變了,“我明白了。你現在是法務科的經理,你膨脹了,你不屑于和我這小助理說話了是不是?”

簡薇哭笑不得,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沉默著走開了。身后,宇文勝一頭霧水地望著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盡管陳南仗著自己聲音大,暫時替電商部解了圍,然而虧損問題仍是橫在許百昌面前的大問題。當初電商部是陳庭之重點關注的項目,為了獲得陳庭之歡心,許百昌拼了老命爭取到了電商部負責人的職位,如今他算是腸子都悔青了。當年幾乎同時上馬的智慧物流體系,如今已經做得風生水起,大大提升了速納在分揀效率上的表現,而電商部整體仍是半死不活。除此之外,先前為了解決快遞“最后一公里”問題,速納快遞曾斥巨資在全國一線城市建立了數十家“速納小棧”,集快件代收代發、商品零售為一體,而這些速納小棧的管理權,也被許百昌要死要活地弄到了自己手上,如今這些小棧也為電商部的虧損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每每提起這些小棧,都無異于給許百昌的心頭再添一把煩心事,食之無味,還有毒,棄之可惜,還不敢,就是許百昌心境的真實寫照。

此番事情亦是因速納小棧而起。速納小棧建立之初,本著速納一貫的快速擴張原則,確定了招募加盟商的形式,在全國各地開疆拓土,迅速網羅了大批加盟商。在原有的五十萬加盟費基礎上,許百昌私下將加盟費抬高至一百萬,盡管天價,但因為速納快遞的品牌效應,還是吸引了相當數量的加盟商加入。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轉眼兩年時間過去,小棧經營狀況堪憂,不少加盟商萌生退意,只想要回加盟費及時止損,別無他求。而許百昌賠得一塌糊涂,根本無力退還加盟費。他料想對方只是平頭百姓,不會將他怎么樣,于是心一橫,干脆置之不理,希望對方知難而退,放棄要回加盟費的想法。

可這畢竟是人家的血汗錢,怎會輕易放手,更何況當年速納白紙黑字承諾,如果對方退出加盟,速納快遞全額退還加盟費。因此幾家小棧老板一合計,索性將速納告上了法庭。

作為法務經理,簡薇第一時間獲知消息后,問了下案情,就已知速納必敗無疑。她還未想出對策,就得知了一個更壞的消息:已經有幾家媒體報道了這一事件。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對策:由許百昌或者陳南出面,澄清此事僅為自己的個人行為,與速納無關,從而將速納從輿論漩渦中解救出來。

鑒于許百昌和陳南都是速納中層,此事只有陳庭之解決最為合適。簡薇將此事匯報給了陳庭之,希望他出面勸說。聽聞簡薇的意思,陳庭之有些猶豫。作為父親,他無論如何不希望陳南站出去頂這罪名,那么合適的人選只有許百昌,并且此事確實因他而起,由他出面也的確應該。陳庭之派人叫許百昌過來,準備當面和他說清楚此事。

“什么?讓我出頭,說這事是我一個人干的,把公司擇出去?”許百昌聽明白了陳庭之的意思,大呼小叫起來,“我好歹也是公司中層,這不把臉都丟盡了?”

“都什么時候了,你光想著自己的面子。這件事本來就是因你而起,你不站出去,想讓誰站出去?”辦公室里只有陳庭之、許百昌和簡薇三人,陳庭之說話亦不必顧慮,“要換作別人,早就開除了!現在讓你做個形式上的道歉,你還好意思推三阻四?”

“那所有人不都得看我笑話?以后我還怎么管理電商部?還有人服我管嗎?”許百昌瞥了一眼簡薇,憤憤不平地說,“反正只是個形式,那隨便找個別人不就行了!我又不是大明星,沒人知道電商部總經理長什么樣。”

“人家服不服你管,和你的個人能力有關,和道不道歉無關。你也做了這么多年管理層了,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還顧及個人形象,你看你個人還有形象嗎?”陳庭之氣得口不擇言。

“反正我不想道歉。要不我就從電商部找個人去道歉。把形式走了得了唄!”許百昌嘟囔道。

“許總,是這樣。你的這個道歉,不光是走個形式,還有一個意義就是對那些小棧商戶的安撫。當年他們加盟小棧,不少人都是沖著你許總的面子來的,如果此時你不出面,那顯得我們敷衍了事,安撫不到位,很可能引發后患。”簡薇平心靜氣地分析道,“最好就是您親自道歉,如果實在不行,只好由陳南代為道歉,他是電商部的副總,多多少少也有些說服力。”

“這……”許百昌猶豫了。他了解陳庭之舐犢情深,明白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愿意讓陳南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大眾視野中。更何況,如果陳南的公眾形象受損,必然影響到他以后和陳北的接班爭奪戰,這可是許百昌不愿意看到的結果。

“行吧行吧,我去道歉。”許百昌垂頭喪氣地說道。他不忘睥睨簡薇一眼,陰陽怪氣地說,“但愿這不是公報私仇。我可是為了公司,臉都豁出去了。”

“是不是公報私仇,咱們仔細想想就知道了。如果許總不道歉,那么我們只能和小棧商戶私了。在此過程中,法律風險極高,一旦對方不接受私了,并把事情捅出去,速納的聲譽將會受到極大影響,一損俱損,到時候,就不是把臉豁出去的問題那么簡單了。”簡薇不急不躁地說。

“行行行,為了公司,我道歉,我道歉!”許百昌明白,越說下去,情況對自己越是不利,草草結束對話,匆忙離開了陳庭之的辦公室。

宇文勝決定約簡薇出來好好聊聊。他不明白簡薇為何突然之間對他冷若冰霜,他想不明白。在公司聊,肯定是不合適的,速納那么多人,保不齊就被哪雙眼睛盯上了,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想找個周末,把簡薇約出來。以什么理由呢?宇文勝絞盡腦汁,編造了原因。他聲稱自己的快遞加盟站又一次被人起訴了,急切地需要簡大律師的法律援助,希望可以和她面談。他知道簡薇不會坐視不管。果不其然,簡薇干脆利落地回復了一個字,“好”。宇文勝心花怒放。

面談地點定在了市郊的一個湖畔公園。這是一處新開發的休閑區,餐飲游樂設施一應俱全,而游人甚少,極適宜聊天。宇文勝心想,聊完之后,可以請簡薇吃個飯,一飯泯恩仇,從此兩人芥蒂全消,繼續做好哥們、好同事。約定時間快到了,他美滋滋地等著簡薇到來,盤算著一會兒話該從何說起。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過,宇文勝心里不禁一動,趕忙跟了上去。

他看得沒錯,那個快步走過的身影正是李詢。只見她穿過公園里的一條小路,徑直向前走去。宇文勝遠遠地跟在后面,滿腹疑惑。前面有一排簇新的木質別墅,正是剛剛投入使用的湖畔客房。李詢走進了最里側的一棟別墅,消失了。

“李總這是來找誰呢?這里有大片的停車區,她完全可以開車過來,為什么非要把車放在遠處,然后走過來?”李詢的神秘激起了宇文勝內心的偵查意識,他掃視了一下周圍,只見偌大的停車場空空蕩蕩,并沒有任何一輛車。宇文勝走到里側別墅的內墻,找了個視線好的隱蔽角落蹲了下來。他決心要等李詢出來,一探究竟。

手機響了,是簡薇打來的電話。宇文勝沒敢接,他把電話按掉了。他知道李詢隨時可能出來,他怕自己暴露。宇文勝給簡薇發了條消息:“有情況,等等。”

消息發送完畢,宇文勝就一門心思地投入到了對李詢的監視當中。方才隨著李詢走進別墅,一個窗口隱隱亮起暗淡的燈光,隨后又暗了下去。想來那個地方應該是樓梯間的感應燈。若是這樣,李詢出來的時候,那個燈光應該會再次亮起,宇文勝緊盯著那個小窗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腳都蹲麻了,忽然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宇文勝登時精神了,他悄悄看去,只見李詢和一個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別墅。那個男人個子不高,走路帶著明顯的外八字,宇文勝頓時斷定了男人的身份,就是陳庭之。

空曠的廣場上時不時吹來陣陣秋風,李詢脖子上的絲巾險些被刮走,她慌忙按住。陳庭之伸出手來,幫她把絲巾在脖子上纏了一纏,又充滿愛意地撫了撫她的頭發。兩人繼續前行,在前面的岔路拐彎,消失在了宇文勝的視野中。此刻的宇文勝,心中完全被驚詫填滿。這樣的時間和地點,這樣曖昧的動作表示,他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李詢和陳庭之兩人的特殊關系。過了好半天,宇文勝平靜了心緒,才發現手機有幾條未讀微信消息。他點開細看,消息來自簡薇,內容分別如下:

“你在哪里?想讓我等到什么時候?”

“你故意的吧?”

“滾。”

得,這下宇文勝明白,自己算是把簡薇得罪透了。本來就是想化解誤會,卻弄巧成拙,結了個更大的梁子。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宇文勝一時間想不出來該如何求得簡薇的諒解。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李詢和陳庭之出雙入對的樣子,而先前那些讓他不曾注意的場景紛紛浮現在他腦海:同事們意味深長的目光和私底下悄悄地議論;李詢故意帶著他在公共場合高調亮相,引得同事們紛紛側目;陳南對陳庭之陰陽怪氣地說,兩頭都是私人關系……他明白了,他瞬間什么都明白了。他明白此事不僅關系到李詢和陳庭之,并且也關系到他宇文勝。宇文勝按捺不住內心復雜的感情,他恨不得立刻、馬上、即時找李詢問個清楚。

宇文勝到底是控制住了沖動,理智告訴他,周末并不適合興師問罪。周一上午,在部門經理們剛剛結束了中層例會之后,宇文勝走進了李詢的辦公室。李詢正埋頭于一堆等待簽署的辦公文件里,頭也不抬地說:“這些文件要一會兒才能簽好,你過半小時再進來拿吧!”

“我不是來拿文件的,我有事要問你。”宇文勝盡量控制著情緒,使自己看上去顯得平靜理智。

“什么事?你說。”看得出來,李詢亦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極力掩飾著對于宇文勝強行闖入的不滿。

“你招我進來當助理,其實是為了打掩護的吧?”宇文勝開門見山地說,后半句的音量放得越來越低,“你用我來做障眼法,實際上是掩飾你和陳總的情人關系?”

李詢手里的筆停了下來。片刻后,她抬起頭,直視著宇文勝的眼睛,不加掩飾地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偶然看到你倆在一起。”宇文勝亦不想掩飾,“至于你利用我來混淆視聽,是我猜出來的。我應該沒猜錯吧?在我之前,你已經換過N個助理了,都是男的,都年輕帥氣,你別告訴我這都是巧合……”說到“年輕帥氣”幾個字,宇文勝忍不住會心一笑,甚至還輕輕地撫了下自己的臉。

李詢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了宇文勝的猜測。過了半天,她問道:“所以你想怎么辦?是繼續做我的助理,還是把這件事大白于天下,為自己被利用好好出一口氣?”

宇文勝被問住了。老實說,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做。對于李詢的行為,若說他有多生氣,似乎也并沒有。說是李詢利用他,其實也談不上。他也只是被“利用”的眾多小鮮肉助理之一而已,當情緒平靜下來后,宇文勝甚至還為自己被貼上“小鮮肉”的標簽而沾沾自喜。

“當然,你還有第三個選擇。”李詢站起身,盯著宇文勝的眼睛說道,“你知道,我招你來做助理,就算我有私心,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的能力。這段時間以來,你的工作能力我非常認可,所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薦你去終端部……”

“終端部?這是個什么鬼?”宇文勝心里納悶地嘀咕。

“對于電商部這兩年的表現,大家心里其實都有數,董事長心里已經非常不滿。尤其是經歷了這次小棧事件,我們在終端代收領域所做的布局可以說是徹底失敗,這和許百昌工作不力絕對脫不了干系。”李詢緩緩地說,“我們對于小棧已經投入了大量資金,不可能就這么放棄。因此董事長決定,要把終端代收從電商部分離出來,成立單獨的終端部,這幾天就會宣布這個事情。如果你同意,我會推薦你做終端部經理候選人。”

“我?推薦我?”宇文勝一時竟反應不過來,“這件事有點突然,這算什么?算我用美色和你做交易嗎?”

“你長得是不錯,可還沒美到能做交易的高度。”李詢無奈地說,“我認為你有這個能力,當初在課堂上,就是你關于最后一公里的發言吸引了我。這是今后幾年各個快遞公司發力的主要領域,也會是你大展拳腳的好機會。”

“我答應。”宇文勝忙不迭地說,“請李總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干,不給李總丟人。”

“行了行了,別表忠心了。”李詢嘴角含著笑意,“當然,這樣做,也是為了堵住你的嘴。委屈了你這些日子,你終于能解脫了,我呢,也該物色新的小鮮肉了。”

“那……這意思是不是,我因為伺候李總伺候得好,就順路高升了?”宇文勝開始耍貧嘴。

“應該說,你被李總嫌棄了,所以李總對你始亂終棄。”李詢笑著回應宇文勝,“行了,出去工作吧!不出意外,本周內就會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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