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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學札記
  • 漆永祥
  • 1276字
  • 2020-11-17 18:21:29

一 實學

“實學”一詞,前人無所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有學者以十六世紀至十九世紀鴉片戰爭前三百年間之社會思潮稱為“明清實學思潮”。后又將實學范圍延至自宋迄清末,并謂實學即“實體達用之學”。[1]又有中、日、韓三國實學之比較研究。然此實學思潮中,卻擯斥清代考據學,蓋以其學為窮治訓詁,瑣瑣考證,故外之也。然實學一詞,其所對應者,非科舉之弊病,即釋道之玄妙,或詞章之藻麗,更無他耳。如唐時楊綰極言科舉之弊,以為當“取《左傳》、《公羊》、《穀梁》、《禮記》、《周禮》、《儀禮》、《尚書》、《毛詩》、《周易》,任通一經,務取深義奧旨,通諸家之義。……所冀數年之間,人倫一變,既歸實學,當識大猷,居家者必修德業,從政者皆知廉恥,浮競自止,敦龐自勸,教人之本,實在茲焉”。[2]又如明時楊慎論曰:“儒教實,以其實天下之虛;禪教虛,以其虛天下之實。陳白沙詩曰:‘六經皆在虛無里。’是欲率古今天下而入禪教也,豈儒者之學哉!”[3]又曰:“今之學者,循聲吠影……使實學不明于千載,而虛談大誤于后人也。”[4]宋明學者以治小學訓詁為虛,以明性理之學為實;清代漢學家,又以經術訓詁為實,性理之學為虛。然皆以科舉時文、釋道二教與華麗辭賦為虛,則歷代皆一也。

況“實學”一語,清代考據學家亦每每言之,如《四庫全書》開館前,清高宗遴選館員,時謂:“上方崇獎實學,思得如劉向、揚雄者任之。”[5]此實學者,即精擅目錄文獻之學如劉向、揚雄者是也。又《四庫總目·凡例》云:“說經主于明義理,然不得其文字之訓詁,則義理何自而推?論史主于示褒貶,然不得其事跡之本來,則褒貶何據而定?……今所錄者,率以考證精核、辨論明確為主,庶幾可謝彼虛談,敦茲實學!”[6]此實學者,即所謂“考證精核、辨論明確”之著述,非虛談義理之語錄與講章也。《四庫總目》又云:“蓋明代說經,喜騁虛辨。國朝諸家,始變為徵實之學,以挽頹波。古義彬彬,于斯為盛!”[7]此國朝諸家者,謂顧炎武、閻若璩、胡渭諸人,實學與“喜騁虛辨”相對而言也。又洪亮吉論四庫開館后學術界之情形曰:“乾隆之初,海宇乂平,已百余年,鴻偉傀特之儒接踵而見,惠徵君棟,戴編修震,其學識始足方駕古人。及四庫館之開,君(指邵晉涵)與戴君又首膺其選,由徒步入翰林。于是海內之士知向學者于惠君則讀其書,于君與戴君則親聞其緒論,向之空談性命及從事帖括者,始骎骎然趨實學矣。”[8]此以“空談性命及從事帖括者”與實學相對而言也。又錢大昕任紫陽書院院長后,“與諸生譚經史性命之旨,切諭以浮慕虛名無補實學,由是士之馳逐聲華者漸變氣質”。[9]此又以“浮慕虛名”與實學相對也。即當時考據學家提倡學術風氣,評價學者標準,亦以實學為歸,如錢大昕倡“通儒之學,必自實事求是始”。[10]盧文弨評價戴震之學“精詣深造,以求至是之歸”。[11]洪亮吉稱邵晉涵治學“尤能推求本原,實事求是”[12],阮元自稱其治學也是“推明古訓,實事求是”。[13]此等皆是也。倡明清實學思潮者,以治漢學攻考據者為不足取,然觀治考據諸人之語,實學一詞幾乎為口頭禪也。彼則為實學思潮,實體達用;此則為瑣碎務虛,無補于國。倘起乾嘉諸老于地下,其能甘心頷首而受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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