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你們這是干什么?”黃家鎮的鎮長看著眼前幾百號的青壯,臉色難看的問道。
“這里是黃家村,不允許你們踏入半步。”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大聲喊道。
“對,這是我們黃家村的地盤,不準狗腿子進來?!币慌愿那鄩汛舐暼氯碌?。
“對,狗官滾出去。”
“我們只給舉人老爺交地租,不交稅?!?
接二連三的喊叫聲此起彼伏,不少人眼中都是一種仇視的目光,看著鎮長以及帶隊墻插田畝的陳明遇。
“你們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嗎?”陳明遇大喝一聲,從七品的官職,讓這個曾經的小吏已經褪去了青澀,具有了一定的威嚴。
“陛下有令,天下士紳一體,皆需納糧,不論你們的土地都是誰的,都要納糧,哪怕是皇親國戚,皇莊地主,也不例外?!标惷饔龃蠛鹊馈?
“胡說八道,有功名的讀書人免稅是太祖爺爺定下的規矩,你這是在假冒圣旨!”
“對,對,這是太祖爺爺定下的,你們都是貪官污吏,想要過來收苛捐雜稅?!贝迕窦拥拇蠛鸬?,一說起朱元璋,這些人就非常的狂熱。
殺貪官剝皮充草的朱元璋,的確在百姓之間有非常高的聲望,甚至都被神化了,一說起來百姓都激動異常,火舞手中家什的比比皆是。
“都安靜,安靜!”陳明遇大吼幾聲,卻無濟于事,百姓們根本不聽他說,而是強硬的將道路給堵住,甚至步步緊逼,將他們逼得后退不斷。
“該死的,黃主事來了沒有?”陳明遇滿臉晦氣的退下來,怒吼著問道。
“沒有來,說是有事情處理,來不了?!笔窒滦⌒囊硪淼幕卮鸬?。
“狗日的,他老子就是黃家村的村長,他不來,想干什么?”陳明遇一臉的惱火,心中一團邪火涌上來,卻不知道該怎么發泄出去。
“大人,該怎么辦?”手下艱難的過來問道,他們已經被逼的離開了大道,落到田地中,狼狽異常。
“去通知李刑房,讓他帶人來,這群刁民,公然抗執法,屬于嚴打的范圍,然后通知馮縣丞,讓他帶著團練策應,以防不測!”陳明遇迅速下了決定,這次必須硬到底,不然到時候其他鄉鎮有樣學樣,自己的工作還怎么展開。
正好嚴打,就看這黃家村到底想怎么樣了,頂天不過一個舉人,一個房主事,還能翻了天?就算背后有人,我看看這嚴打的期間,還敢不敢冒頭。
正好,陳明遇也想試試這嚴打的成色,看看到底怎么樣!
很快,大批黑色緊身制服,長袖長褲,和后世衣服有些相似,臂章上寫著警察二字的人員沖了過來,手舉著刀劍,將陳明遇等人擋在身后,和那些村民對峙起來。
“爾等意欲何為?”李刑房一臉緊身的走過來,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滿臉精悍的壯漢,身上的緊身制服根本包裹不住他的肌肉。
這是警察的隊長,以前則叫做總鋪頭。
“你們這群貪官污吏,離黃家村遠點,這里不歡迎你你們!”一個中年漢子大聲嚷嚷道,看其樣子,不太像是這群人的頭領。
“怎么,沒有領頭之人前來談話嗎?”李刑房不解的問道。
“不必費力氣了,他們根本不談,今天只想把我們逼走!動手吧!”陳明遇走了過來淡淡道。
“大人,真要動手?”李刑房的眼神變了,有一絲凌厲,也有一絲遲疑。
“動手吧,今日若是就這么退去了,以后的事情就不好辦了。”陳明遇下定了決心,哪怕今日逼的這些人造反,也不能就這么退去。
“可是,我們的人手沒他們多。”李刑房有些羞愧的說道,警察計劃才剛剛鋪展開,只是將以前的那些捕快和一些白身給轉化過來,有了一百多號人,但是對面可是有幾百號人。
“先上,我已經通知了馮大人,鄉勇團練就在我們后面,這次先這樣,日后我會向縣尊大人提議,增加警察編制的?!标惷饔鰣远ǖ?。
“好的,大人!”李刑房點頭,然后沖著自己帶來的人道,“上,再有阻攔者,以造反論處。”
乾圣四年,農歷六月初三,江陰縣黃家村村民抗拒新田稅,阻攔官差清查田畝,雙方爆發武力沖突,十死六傷,后江陰縣團練趕到,卻不料,團練中人感同身受,不愿彈壓,最終導致團練星散。
十日后,多處鄉鎮村民,抗拒官差執法,縣衙強壓,卻激起民變,致仕數千百姓,圍聚縣城。
三日后,江陰縣尊閻應元發出求援急報,發往南京巡撫衙門,言明當地民變嚴重,政令不出縣城,團練星散,不堪使用,請求彈壓。
五日后,一個團的陸軍進入江陰縣地界,在馮厚樟的引領下,對當地所有抗拒的村莊進行彈壓,隨后三日,血流成河,江陰縣被打死打上的村民,多達上千人,被牽扯人員更是上萬,其中,背后參與主使的官吏幾乎有上百人,遍及整個常州府,甚至牽扯到南京巡撫衙門的高官。
至此,江陰震動,江蘇震動,天下震動。
此次事件,被稱為江陰田亂,被帝國日報當做典型事件,大肆宣揚,朝廷邸報也適時以此為例,向天下所有省份下達了學習文件,誓要將嚴打貫徹下去。
官場震怖,民間也是議論紛紛。
“朝廷這態度,可真夠強硬的啊,這閻應元,陳明遇不僅沒有收到責難,反而受到嘉獎,尤其是這閻應元,再次被邸報大肆報道為優秀的,堅決貫徹中央政令的好官員,怕是到了換屆的時候,要青云直上??!”南京一處茶樓,張采和友人談論著這一期的報紙。
“是啊,這家伙當真是風云際會,不過區區一小吏,趕上了好時候,這升遷的速度,那可比狀元郎還要快,還要猛!”吳偉業也深以為然。
“你們別小看了他,手段很硬的,雖然小吏出身,但是卻有股大將之風,尤其是那個性子,越挫越勇,根本不畏艱險,別看我們出身比他好,但論到升官,還真不一定比得上他們。”陳貞慧也贊嘆道。
他和吳偉業運氣挺好,都分到了江蘇省的巡撫衙門當中,在南京落腳,張采經過一番操作漂白后,算是有了身份,重新行走天下,有了這么一出,當日的一些朋友又回來了。
陳貞慧和閻應元當初深入接觸過,算是相交頗深,對其很是了解,但依然為之震驚其事,哪怕陳貞慧知道朝廷的決心,但為了工作,不惜激起大規模民變,讓數千人圍攻縣城,也不敢這么做。
一個不好,那就是城破身死的結局,這家伙,夠狠!
“不過朝廷也真夠支持他的,二話不說,就調集大軍過去平叛,這可是陸軍啊,在北邊和滿清真刀真槍的干過,殺的尸山血海的主,這樣一千人過去,什么叛亂也平了。”張采感慨一聲,他也為朝廷的決心暗暗心驚。
“嘿,朝廷支持?你以為僅僅只是這樣嗎?”陳貞慧嘿嘿笑道。
“怎么,其中還有什么內幕嗎?”吳偉業好奇的問道。
“我在江陰縣待過,因此有些人脈,知道些東西,的確,那邊有人圍困過縣城,但不過是三天就消散了,而閻應元依然派出人馬求救,蓋因為這些地方士紳抗拒王命,雖然沒有太出格的舉動,但不讓清查田地?!标愗懟鄣吐暤?。
“也就是說,大軍過去,干的是追索的活,而不是平叛的活?”吳偉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十分驚訝。
“這樣的話,要大軍去干什么,勞民傷財,錦衣衛和東廠出動不就行了?”他有些不理解。
“當然是做戲了,做給天下人看的一場戲,殺雞駭猴!”張采接話道,關于做戲這個動作,他深有體會,就在前段時間,他也做了一場戲。
“是啊,做戲,哪怕大軍出動,也要坐這一場戲,可見朝廷彈壓之決心,絕對不容許任何抗拒王命的存在?!标愗懟蹏@道,“看著吧,有了這場戲,接下來各地的任務會輕松不少,江陰上千的傷亡,已經是一個很重的警告了?!?
“那我們能不能從中得到什么?”吳偉業探究的問道,知道了這些內幕消息,不將其利用起來,他總覺得心癢癢的。
“得到什么?當然是得到警示啊,還不趕快告訴家里,縣里來清查田畝,崔征田稅的時候不得抗拒,不要阻攔?”陳貞慧沒好氣的說道。
“就這樣嗎?”吳偉業不甘心,但自己想的話,一時間也沒什么好的想法。
“不,或許我們可以做一些普法宣傳工作?!睆埐珊鋈幌氲搅耸裁?,眼神閃爍道。
“普法宣傳?”其他兩人不解的問道。
“對,普法宣傳,你們看,朝廷重視這件事,但是地方那些老百姓們不一定知道,反而會被忽悠的以為是貪官污吏加稅,從而對抗朝廷,但是我們若是將這件事給說開了呢?你們可以給巡撫獻策,我可以在自家的田地中宣傳,從而影響到其他地方,如此一來,我們都鞥呢出彩,只要這件事讓帝國日報報道了,那好處.....”
話不用說盡,后面的事情大家都明白。
“好,就這么干!”三人一合計,立刻下定決心,眼睛中,閃爍著一種名為野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