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章忍不住笑出了聲。

低沉的笑聲傳進(jìn)季卿的耳中，讓她的眼中多了幾分驚愕，總讓人有種無辜感。

這讓賀章想起了許多年以前，年幼的他隨著父親去季家作客，見著出生才三日的季卿時，那個紅通通軟乎乎的小團(tuán)子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的情景。

微微恍惚了一陣之后，賀章又輕笑一聲，好聲好氣地道：“好好好，你不想聽就不聽，下次你冷靜下來了我們再說好不好？”

“不行！”季卿道。

賀章輕聲嘆息。

他與季卿也相處了十年了，他眼里的季卿沉穩(wěn)而堅(jiān)韌，許是因?yàn)榧易宓淖児逝c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早已習(xí)慣將所有的情緒都內(nèi)斂于心，更是從不會有讓人稱得上“任性”的言行。

但現(xiàn)在，這固有的印象被打破了。

原來，季卿不僅會有任性的一面，而且一旦任性起來，還……

很難哄。

這讓賀章既覺好笑，又有些新奇。

他想，若不是季家發(fā)生了那么大的變故，若是季卿能平順的在季家長大，是不是她的性格就會像這樣，帶著些小任性？

畢竟，在高宅大院之中，也只有一直被疼寵著的人，才能有資格任性。

這讓賀章又不由有些心疼季卿。

他于是又哄道：“你說不行就不行……”

“我不聽我不聽！”

……

這樣半個時辰下來，季卿只覺得累得慌。

不僅精神上疲倦，還心累。

她看了對面的賀章一眼，估計賀章也是一樣的感覺。

真是難為賀章了，居然這樣都沒拂袖而去。

這樣來說的話，其實(shí)賀章待她也是真的很有耐心了。

深吸一口氣，將這個破任務(wù)帶來的煩躁與疲倦暫且壓下，季卿看向賀章，認(rèn)真地道：“賀大人，我說要搬出賀府，并不是在與你開玩笑，也不是因?yàn)槲以谫R府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怒而請辭，而是經(jīng)過了慎重的考慮的……”

賀章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他確實(shí)是以為，季卿是聽到了哪個下人的閑言碎語，才會想要搬離賀府。

可現(xiàn)在……

季卿眼里的認(rèn)真，讓他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

賀章與季卿相伴十年，這十年來，季卿過得艱難，表面風(fēng)光的賀章其實(shí)也不容易，也許在季卿看來，是他收留了她十年，但在賀章看來，其實(shí)是他們在最難的這段時間相互在陪伴。

這樣相伴了太長的時間，久到賀章都忘了，原來季卿也是可以選擇離開的。

而且，季卿已經(jīng)這樣選擇了。

賀章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只是用想象的，他就能知道，若是季卿真的離開了，這偌大的賀府，將會是怎樣的空蕩。

“如意……”

賀章還想勸，但只開了個頭，注意到季卿那平淡卻又堅(jiān)定的神色，他后面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賀章再一次后悔起來。

后悔沒有早些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季卿，以至于，在季卿想要離開賀府的時候，他竟然連阻攔她離開的立場都沒有。

就算他現(xiàn)在想要說，可看季卿的樣子，卻是一點(diǎn)也不想聽了。

心中思緒百轉(zhuǎn)千回，賀章到最后仍只能嘆息一聲：“如意，既然你執(zhí)意要搬出去，那我也就不攔你了，不過你要搬去哪里，我得親眼看過你的新住處才行。”

賀章想著，就算季卿要搬出去，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單只是買宅子收拾宅子等等，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來處理。

說不定……

在這段時間，季卿又改變主意了呢？

可是，讓賀章沒有想到的是，聽了他這話，季卿卻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賀大人，宅子我已經(jīng)找好了，就在杏花胡同，離著賀府也算不得遠(yuǎn)……”季卿道。

她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賀章想看看她的新住處，也是不放心她而已。

而且，季卿也沒打算搬出賀府之后就與賀章老死不相往來，原本她就想著等到在杏花胡同那邊安定下來了之后，就要請賀章去新居喝杯喬遷酒的。

季卿的回答，自然又是賀章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覺得，自己對季卿到底還是少了幾分關(guān)心，要不然，這么大的事，他怎么就能沒有半點(diǎn)察覺呢？

可話都已經(jīng)說出口了，難不成還能就此反悔了？

賀章到底也只能將心底生出的那股子郁氣給壓了下去。

而季卿，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道：“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賀大人，我送你出去吧。”

賀章隨著季卿站起身，有些莫名地看了季卿一眼。

與他說要搬離的事情之前，“我不聽我不聽”的說了那么久，他這才點(diǎn)了頭呢，就說天色不早要送他出去了。

有種……

被人用過就扔的挫折感？

走出蓮苑，觸到外面微涼的空氣，賀章用力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

將要搬離賀府的事告訴了賀章，季卿心里也輕松了許多。

她想起先前，賀章說要告訴她什么事，卻被系統(tǒng)突然發(fā)布的這個任務(wù)給打斷了。

賀章是要與她說什么？

總覺得，系統(tǒng)在這個時候發(fā)布這樣一個任務(wù)太有針對性了，系統(tǒng)又在打著什么主意？

季卿一邊想著，一邊道：“系統(tǒng)，我的任務(wù)完成了吧，獎勵是什么？”

“叮，任務(wù)‘我是高傲的季卿’完成，獎勵信物一件！”

信物一件？

季卿有些疑惑，但因?yàn)橄到y(tǒng)給的獎勵本來就時常讓她摸不著頭腦，就比如上次完成任務(wù)拿到的那封信，因而她很快也就將這點(diǎn)疑惑拋到了一邊。

反正，等到她拿到了那件信物就知道了，就算又是一件與那封書信一樣的莫名其妙的東西，既然系統(tǒng)說了都是她需要的東西，那總有需要的時候，她只需要暫且等著便是。

至此，要搬離賀府的事已經(jīng)不會再有改變了，只要等到賀章有空的時候，帶著他往杏花胡同那邊的宅子走上一遭，就可以著手搬家了。

只不過，賀章這兩日抽不出時間來，要等到五日后休沐時才能去杏花胡同了。

臨睡前，季卿這般迷迷糊糊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