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霧之子(卷一):最后帝國(珍藏版)
- (美)布蘭登·桑德森
- 11800字
- 2020-11-15 16:42:12
5
“啊哈!”卡西爾勝利的身影從凱蒙的吧臺后出現,將一瓶滿是灰塵的酒瓶重重放在吧臺上。
多克森好笑地轉頭:“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某個秘密抽屜。”卡西爾說道,擦拭著瓶身上的灰塵。
“我以為我都找過了。”多克森說道。
“你是都找過了。但其中一個有偽夾層。”
多克森輕笑:“真聰明。”
卡西爾點點頭,拔開瓶塞,倒出三杯酒。“秘訣就是不要停止尋找。永遠都有另一個秘密。”他抱起三只酒杯,走回紋跟多克森的桌子。
紋遲疑地接下了她的杯子。
會議不久前才結束。微風、哈姆和葉登已經離開去思索卡西爾剛告訴他們的事情,紋覺得她也該離開,但她無處可去。卡西爾似乎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會留下來跟他們在一起。
卡西爾啜了一口紅寶石色澤的紅酒,露出笑容。
“啊,這好多了。”
多克森同意地點點頭,但紋沒有喝自己的酒。
“我們還需要一個煙陣。”多克森說。
卡西爾點點頭:“不過其他人似乎還頗能接受的。”
“微風仍然有點遲疑。”多克森說道。
“他不會退出的。微風喜歡挑戰,而且他絕對找不到比這更大的挑戰。”卡西爾微笑,“而且光是讓他知道我們有一項他沒有參與到的行動,就夠憋死他了。”
“不過,他的擔憂是對的。”多克森說道,“我自己也有點擔心。”
卡西爾同意地點頭,令紋皺眉。他們的計劃是認真的嗎?還是他們仍然在假裝給我看?這兩人顯得非常有能力。可是,要推翻最后帝國?倒不如去阻止白霧流瀉或太陽升起吧。
“你的其他朋友什么時候到?”多克森問道。
“再過兩天。”卡西爾說道,“我們那時候得有另一名煙陣。而且我還需要天金。”
多克森皺眉。“這么快?”
卡西爾點點頭。“我把大多數天金都花在購買歐瑟的契約上。然后最后一點在特雷斯廷的農莊用光了。”
特雷斯廷。上個禮拜在自己的農莊里被殺害的貴族。卡西爾是如何涉及這件事的?而且卡西爾之前是怎么提到天金來著?他說統御主靠獨占那種金屬來控制上族。
多克森搓搓長滿胡子的下巴:“阿凱,天金很難弄的。之前光為了偷你那一點就花了八個月的策劃時間。”
“那是因為你要低調。”卡西爾狡詐地微笑。
多克森用略微憂慮的眼神打量著卡西爾。
卡西爾只是露出更大的笑容,終于,多克森翻翻白眼,嘆口氣,然后瞥向紋:“你沒有喝東西。”
紋搖搖頭。
多克森等著聽她解釋,最后紋不得不回答:“我不喜歡喝不是自己準備的東西。”
卡西爾輕笑:“她讓我想到狂風。”
“狂風?”多克森一哼,“小妞是有點多疑,但沒那么糟糕。我發誓,那家伙緊張到會被自己的心跳聲嚇個半死。”
兩名男子一起笑了。和善的氣氛只是讓紋更不安。他們希望我怎么做?我該算是他們的學徒嗎?
“好吧。”多克森說道,“你要告訴我打算怎么樣弄到天金嗎?”
卡西爾開口正要回答,但樓梯響起有人下樓的聲音。卡西爾跟多克森一起轉頭,紋當然早就挑了不需轉頭就可觀察兩邊入口的位置坐下。
紋以為新來的人會是凱蒙的手下之一,被派下來看看卡西爾用完密室了沒。所以,當門一打開,出現的是歪腳的惱怒丑臉時,她大吃一驚。
卡西爾微笑,雙眼炯炯有神。
他一點不意外。也許有點得意,但不意外。
“歪腳。”卡西爾說道。
歪腳站在門口,一視同仁地對三人露出格外不滿的眼神,最后才一拐一拐地進入房間,另一名瘦弱,看起來笨手笨腳的男孩跟在他身后。
男孩幫歪腳端來一張椅子,放在卡西爾的桌邊。
歪腳坐下,自言自語地抱怨幾句,良久后才瞇著眼睛,皺著鼻子,開始瞄起卡西爾。
“安撫者走了?”
“微風?”卡西爾問道,“是啊,他走了。”
歪腳悶哼一聲,然后瞄了瞄酒瓶。
“請用。”卡西爾說道。
歪腳揮手要男孩去吧臺幫他拿個杯子,然后轉回身面向卡西爾。“我得確定一下。”他說,“有安撫者在的時候,特別不能相信自己——尤其是有他那種安撫者在。”
“你是個煙陣,歪腳。”卡西爾說道,“如果你不愿意,他奈何不了你的。”
歪腳聳聳肩。“我不喜歡安撫者。不只是因為镕金術,而是那種人……就是沒法相信那種人不會趁機操弄人,不論我燒的是紅銅還是什么。”
“我不會仰賴那種手段來贏得你的忠誠。”卡西爾說道。
“我是這么聽說了。”歪腳說道,男孩此時為他倒了一杯酒,“不過還是得確定一下,得趁微風不在時再想想。”他惡狠狠地拿起杯子,灌下半杯,但紋實在看不出來他不高興的理由。
“好酒。”他悶聲說道,然后,轉頭看著卡西爾,“深坑真的把你逼瘋了,是吧?”
“瘋透了。”卡西爾一本正經地說。
歪腳微笑,不過這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顯得格外扭曲。“所以你打算做到底?你所謂的行動?”
卡西爾嚴肅地點點頭。
歪腳灌下剩余的酒:“那你得到了一名煙陣。不過,不是為了錢。如果你是認真要推翻他們的政府,那算我一份。”
卡西爾微笑。
“然后不要對我微笑。”歪腳斥罵,“我最討厭人家那樣。”
“我可不敢。”
“好吧。”多克森說道,幫自己倒杯酒,“這就解決煙陣的問題了。”
“沒差。”歪腳說道,“你們會失敗的。我花了一輩子把迷霧人藏起來,不被統御主跟他的圣務官找到,不過早晚還是都被他們抓到。”
“那干嗎還幫我們?”多克森問道。
“正因為如此,”歪腳一面站起身,一面說道,“他反正早晚會逮到我。至少,做這件事可以讓我在掛掉之前朝他臉上呸一口。推翻最后帝國……”他微笑,“也算走得漂亮。走吧,小子,我們得去準備開店,等客人上門。”
紋看著他們離開。歪腳蹣跚地拐出門外,身后的男孩把門拉起。
她瞥向卡西爾:“你知道他會回來。”
他聳聳肩,站起身來左右伸展。“我是希望如此。人們會受遠見吸引。我提出的行動……不是令人容易放手的,尤其如果你是對生命的一切都感到極端不滿的無聊老頭。對了,紋,我猜你的集團擁有整棟大樓?”
紋點點頭:“樓上的店面是偽裝。”
“很好。”卡西爾說道,檢視他的懷表,然后遞還給多克森,“跟你的朋友說密室可以還他們了——濃霧大概也已經出來了。”
“那我們呢?”多克森問道。
卡西爾微笑:“我們要去屋頂。剛跟你說過了,我得弄點天金來。”
白天時,陸沙德是個烏黑的城市,被灰燼跟紅色陽光烙黑,剛硬、清晰、壓迫。
但是夜晚時,白霧襲來,遮蔽、模糊一切。
上族的堡壘變成鬼魅般的高聳輪廓。
霧中的街道似乎變得更狹窄,每條大道都變成了孤寂、危險的小巷。就連貴族跟盜賊都對于在夜晚行走感到惴惴不安,得是十分大膽之人才敢走入不祥、多霧的沉靜。晚上的暗城屬于亡命之徒與有勇無謀之輩,是盤繞謎團與奇特怪物的地方。
像我這樣的奇特怪物,卡西爾心想。他站在密屋平坦屋頂邊緣的平臺上。夜里,佇立在陰影中的建筑物包圍著他,濃霧讓黑暗中的一切看起來像是不斷在晃動。
偶爾有一扇窗戶傳出微弱的燈光,但細小的光明是畏縮、膽怯的東西。
一陣涼風穿過屋頂,撥弄著白霧,刮過卡西爾被霧氣沾濕的臉頰,宛如吐出的氣息。過去,在一切變質之前,他行動的前一晚總要找個屋頂,想要看一眼市景。他沒發現今晚自己是在重拾舊習,直到他瞥向身側,滿心以為梅兒會一如往常地在旁邊。
如今,只有空氣、寂寞、沉默、迷霧取代了她的位置,遠不及她的人在身邊。
他嘆口氣轉身。紋和多克森站在他身后,兩人對于身處濃霧中顯得局促不安,但都能處理自己的恐懼。地下世界的人如果不能忍受迷霧,是撐不了多久的。
卡西爾則不只是“忍受”而已。過去幾年,他在白霧中行走的次數多到他開始覺得,夜晚走在迷霧的隱匿擁抱中,比走在白晝下還自在。
“阿凱。”多克森開口,“你一定得要那樣走在邊緣嗎?我們的計劃也許有點瘋狂,但我希望結局不是看到你在下面的石板路上摔成稀巴爛。”
卡西爾微笑。他還是沒把我當成迷霧之子,他心想。他們都得花點時間才能適應。
很多年前,他成為陸沙德中最著名的首領,那時的他甚至不是镕金術師。梅兒原本是個錫眼,但他跟多克森……只不過是普通人。一個是沒有任何力量的混血司卡,另一名則是從農莊逃跑的司卡。在兩人的攜手合作下,貴族被偷得片甲不留,他們大膽地從最后帝國里最有勢力的人身上偷盜,如今卡西爾更勝從前,遠非昔日能比。曾經,他夢想擁有镕金術,希望能有梅兒那樣的力量。只是,在他綻裂得到力量前,她就死了。她永遠也看不到他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
在之前,貴族怕他。只有統御主親自設下的陷阱才抓到卡西爾。而今……不撼動最后帝國,他誓不罷休。再看城市最后一眼,將白霧深吸入體內后,他終于從平臺上跳下,回到多克森跟紋身邊。三人都沒有帶燈火,通常有被迷霧模糊的星光就足以視物。
卡西爾脫下外套跟背心,遞給多克森,然后拉出襯衫,讓下擺散在外,布料顏色深到不會暴露他在黑夜中的身影。
“好了。”卡西爾說道,“我該找誰下手?”
多克森皺眉。“你確定你想這么做?”
卡西爾微笑。
多克森嘆口氣:“兀爾班跟坦尼爾最近才被偷過,但不是對他們的天金下手。”
“現在哪家的守衛最嚴密?”卡西爾問道,蹲身解下靠在多克森腳邊的背包系帶。“誰是沒有人會去動的?”
多克森頓了頓。“泛圖爾。”他最后說道,“他們最近幾年來都是最強盛的一族,平時即有幾百人,而且住在府宅中的貴族就有二十幾名是迷霧人。”
卡西爾點點頭:“好,我就去那里。他們一定有天金。”他拉開袋子,抽出一件深灰色的披風,大得可以包裹住他全身。披風本身并非由一塊布所做成,而是由數百條緞帶般的長布條所組成,在肩膀跟胸口前密縫在一起,但在別處則是各自垂掛,有如層層疊疊的彩帶。
卡西爾披上衣服,布條不斷翻滾扭轉,幾乎就像迷霧一般。
多克森輕輕吐氣:“我從來沒這么靠近過穿這種衣服的人。”
“這是什么?”紋問道,低低的聲音在夜霧中宛如幽魂之聲。
“迷霧之子的披風。”多克森說道,“他們都會穿這種披風,有點像是……俱樂部的徽記。”
“它的顏色跟設計都是為了讓人隱身在霧里。”卡西爾說道,“而且警告城市守衛跟其他的迷霧之子不要來打擾你。”他轉身,讓披風戲劇化地翻舞。“我覺得它穿在我身上挺合適的。”
多克森翻翻白眼。
“好了。”卡西爾說道,彎腰從背袋中拿出一條布腰帶,“泛圖爾。還有什么我該知道的事情嗎?”
“據說泛圖爾大人在書房里有個保險柜。”多克森說道,“他的天金應該就收藏在那里。書房位于三樓,在上南陽臺的三個房間外。小心點,泛圖爾的宅邸中除了一般的士兵跟迷霧人之外,還有大約十二名殺霧者。”
卡西爾點點頭,綁上腰帶。腰帶上雖無扣環,卻有兩個劍套。他從包包里抓出一對玻璃匕首,檢查一陣發現沒有缺口后,塞入劍套。然后,他踢掉鞋子、除下襪子,光腳踩在冰冷的石頭上。如此一來,他身上已經沒有半點金屬,只剩下錢袋跟腰帶中的三小瓶金屬。他選了最大的一瓶喝下,然后將空瓶子交給多克森。
“就這樣?”卡西爾問道。
多克森點點頭:“祝你好運。”
站在他身旁,紋帶著好奇心專注地觀看卡西爾的準備過程。她是個安靜的小東西,但體內隱藏著令他刮目相看的強烈情緒。的確,她很多疑,卻不膽怯。
會有你的機會的,孩子。他心想。只不過不是今晚。
“好了。”他說道,從錢袋中掏出一枚硬幣,拋到建筑物下,“看來我該走了。晚點跟你們在歪腳的店里會合。”
多克森點點頭。
卡西爾轉身,走回到屋頂邊緣的平臺,然后從建筑物上跳了下去。
迷霧盤繞在他身旁的空氣中。他燃燒鋼,基本镕金術金屬的第二種。透明的藍色線條出現在他身體周圍,只有他能看到。每條都從他的胸口延伸到附近的金屬來源。每條線都很淡,顯示指向小的金屬來源:門鉸鏈、釘子以及其他的零散金屬。哪種金屬不重要,燃燒鐵或鋼都會指向附近各式各樣夠大的金屬。
卡西爾選了一條直接指向他的錢幣的線條,燃燒鋼,反推著錢幣。
下墜的身形立刻停止,沿著藍線反彈回空中。他伸向側面,選擇剛經過的窗沿一推,讓自己靠到一旁,再小心翼翼地推送,讓他翻進紋的組織密屋對面的建筑物。
卡西爾輕巧地落下,蹲下身,朝翹起的屋檐上方跑去。他在對面的陰影間停下,望向翻騰空氣的彼方。他燃燒錫,感覺它在胸口蘇醒,增強他的感官。突然,迷霧顯得較不深邃——不是周遭的黑夜變得更明亮,而是他的視覺增強了。在北方稍遠處,他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大建筑物的輪廓。泛圖爾堡壘。
卡西爾燒著錫——因為錫燃燒的速度較慢,他應該不用擔心用完的問題。他站在原處,迷霧輕輕地繞著他的身體盤旋、扭轉、旋飛,順著他身邊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氣流流竄。迷霧認得他、擁有他,它們可以感覺到镕金術。
他再次一跳,反推身后的鐵煙囪,讓自己橫越得更遠,同時拋出一枚錢幣,一小點金屬穿過黑暗跟白霧,卡西爾趁錢幣落地前反推它,身體的重量把錢幣用力下壓。等到錢幣落地的同時,反推力也讓他彈上,將跳躍的第二段變成優雅的弧線。
卡西爾落在另一座高尖的木頭屋頂上。“鋼推”跟“鐵拉”是蓋穆爾教導他的第一件事。當你反推某樣東西時,就像是用你的全身重量推擠它,老瘋子如是說。而你不能隨時改變你的體重——你是镕金術師,不是北邊的隱士。不要拉某個比你輕的東西,除非你想要它朝你飛來,還有不要推比你重的東西,除非你想要被拋向反方向。
卡西爾搔抓著疤痕,蹲在屋頂上,拉緊迷霧披風,木紋嵌入他沒穿鞋子的腳趾。他經常希望燃燒錫不會增強所有的感官,至少不是同時增強。他需要增強的視覺好能在黑暗中見物,同時增強的聽覺也很有用,但是燃燒錫的同時也讓過分敏感的肌膚對夜晚格外覺得寒冷,腳板也感覺得到每一塊碎石跟木紋。
泛圖爾堡壘佇立在他面前。相較于黯淡的城市,堡壘似乎是個發光體。上族的生活作息與常人不同,因為負擔得起,他們甚至會揮霍燈油跟蠟燭,以彰顯不需要仰賴季節或太陽的有錢人身份。堡壘甚為壯觀,光從建筑物外表就可見一斑,它最外圍仍有防衛性的高墻,堡壘本身的設計是偏向貴族的豪宅而非軍事碉堡。建筑物兩旁伸展著穩固的拱壁,允許在其上下搭建精致的窗戶和纖細的高塔。鮮艷的彩色玻璃沿著長方形建筑物的上緣繞行一圈,讓環繞在堡壘周圍的白霧都染上繽紛的色彩。
卡西爾燃燒大量的鐵直至沸騰,尋找夜晚何處有大量金屬聚集。他離堡壘太遠,無法使用錢幣或門鉸鏈這種小東西,需要更穩固的標的物來穿越這段距離。
大多數的藍色線條都很黯淡,卡西爾注意到有一兩條在前方以緩慢的速度在移動,可能是一組站在屋頂上的守衛,而他會注意到是因為他們的胸甲跟武器。雖然知道镕金術的能力,大多數貴族仍然選擇讓他們的士兵身著金屬盔甲,因為能推或拉金屬的迷霧人并不常見,迷霧之子更是少有。大多數貴族認為,為了針對這么小一部分族群就得讓自己的士兵和守衛毫無防備之力,實在很不實際。
因此,大多數貴族仰賴其他方法來處理镕金術師。卡西爾微笑。多克森說,泛圖爾大人雇傭了一批殺霧者。如果是真的,今晚大概就會碰到他們。他暫且先將守衛撂在一旁不管,專注于一條直指堡壘高聳屋頂的粗藍線,這應該是指向屋頂上的黃銅或紅銅遮蓋。卡西爾燃起鐵,深吸一口氣,用力朝線一拉,猛然被拖入空中。
卡西爾繼續燒鐵,以極快的速度將自己拉向堡壘。有些傳說聲稱迷霧之子會飛,那只是夸張之詞而已。拉跟推金屬通常感覺像是一直在墜落,而非飛翔,只是跟一般墜落的方向相反而已。镕金術師必須用力拉才能得到足夠的慣性,因此會讓他以驚人的速度沖向他的支點。卡西爾射向堡壘,迷霧在身邊盤旋,他輕而易舉地跳過了堡壘周圍的保護城墻,身體隨著飛行距離變長而逐漸落下。又是他討厭的體重,總是將他往下拉,但就連最快的箭也會在飛行時微微下墜。
體重的拖力意味著他不是直線沖向屋頂,而是以弧線跳躍。他靠近堡壘外墻時,比屋頂低了幾十尺,卻仍然以可怕的速度在前進。
卡西爾深吸一口氣,燃燒了白镴,就像用錫來增強感官一樣,用它來增強力氣。他在半空中一回旋,腳先踩上了石墻,經過增強的肌肉對此發出抗議,但總算是在沒有折斷骨頭的情況下停住。他的手立刻松開屋頂,拋下一枚錢幣,趁錢幣還沒落地前就開始反推,然后選了上方的一個金屬來源,應該是彩繪玻璃外的鐵絲保護網,以此上拉。錢幣落到地面,突然能支撐住他的體重,讓卡西爾能夠反彈,同時推著錢幣跟拉著窗戶。最后,讓兩種金屬熄滅后,他任由慣性帶他穿過最后幾尺暗霧,披風沉靜翻飛一陣,他跳上堡壘的上層修繕用走道,翻過石欄桿,靜靜地落在陽臺。
一名受驚的守衛站在不到三步外的地方。卡西爾不消一秒便撲向那人,他跳入空中,輕拉守衛的鋼胸甲,讓那人重心一陣不穩,同時抽出自己的玻璃匕首,允許鐵拉的力量將他帶向守衛。他雙腳踩上男子的胸口,然后蹲低,以白镴增強的手勁用力揮劃。
被割喉的守衛立即癱倒。卡西爾輕巧地落在他身側,耳朵敏銳地觀察夜晚是否有騷動聲傳來。一片死寂。
卡西爾讓守衛自行冒血死去。那個人應該是名低階貴族。敵人。如果他是司卡士兵,因為幾個錢就被誘惑來背叛他的族人……那么卡西爾更樂意讓這些人進入永恒的安息。
他反推瀕死守衛的胸甲,跳下以石頭修繕的走道,落上屋頂,腳下的黃銅屋頂又冰又滑。他快速沿著它朝向建筑物的南方奔去,尋找多克森所描述的陽臺。他不太擔心被人看到,今晚的其中一個目的是要偷取天金——為人所知的镕金術金屬中的第十種,也是最強大的一種——不過,他的另一個目的是要引起騷動。
他很輕松地便找到陽臺,又寬又深,應該是能用來招待小群客人的場所。目前陽臺一片安靜,只有兩名守衛。卡西爾蹲在陽臺上方的黑霧中,卷起的灰色披風隱匿了他的身形,腳趾緊攀著屋頂的金屬外緣。兩名守衛毫無知覺地在下方交談著。
該制造些噪音了。
卡西爾落在兩人中間的走道,一面燃燒白镴增強肌力,一面伸出手,用力同時鋼推了兩人。由于他卡在中間,他的推力讓兩名守衛各自朝反方向彈開。突來的力道讓守衛猛然后翻,跌過了陽臺護欄,落入下方的黑暗,引起兩人一陣驚呼。
尖叫伴隨著守衛下墜。卡西爾推開陽臺門,讓一陣迷霧隨著他一起進入,絲絲探索的白手指伸向屋內陰暗的房間。
里面第三個房間,卡西爾心想,半伏著身子前跑。第二個房間很安靜,是個類似溫室的地方,低矮的土堆上種著精心修整過的矮灌木叢跟小樹,另一面墻則是落地窗,好提供陽光給所有的植物。雖然房內一片漆黑,但卡西爾知道那些植物的顏色都會跟一般的褐色不同,有些是白色,有些是深紅色,甚至可能有幾株淺黃色的植物。不是咖啡色的植物相當罕見,經常有貴族養殖跟培育。
卡西爾快速穿過了溫室,在第三道門外停下,發現門后透著一圈光。他滅了白镴,以免突然進入明亮的房間時會暫時喪失視覺,然后猛力推開門。
卡西爾一彎腰進了房間,強烈的光線令他眨著眼睛,雙手已各自握好了匕首,但房間卻是空蕩蕩的。很顯然,這是間書房,每個書柜邊的墻壁上都各自有一盞燈籠,角落還有一張書桌。
卡西爾收起了匕首,燒起鋼,尋找金屬的來源。房間角落有一個大保險柜,太明顯了。果然,東墻里面又有一個強大的金屬來源在發光。卡西爾走向墻,一手摸著墻板。墻板和大多數貴族堡壘中的墻壁一樣,上面都畫著淡色彩繪,奇特的動物徜徉在紅色的太陽下,假墻的部分還不到兩尺見方,裂縫被壁畫所遮掩。
永遠都有另一個秘密,卡西爾心想。他甚至沒有去想該怎么把門打開,直接就燒了鐵,向前延伸,拉扯著他認為應該是假門開關的部位,一開始還有些阻力,他被拉近了墻邊,但他燃燒起白镴,更用力的一陣拉扯后,鎖斷了,假門大開,顯露鑲嵌在墻壁上的小保險箱。
卡西爾微笑。它看起來小到夠讓有白镴增強的男子一把抱起——只要他能把它從墻壁中挖出來。
他一躍而起,用鐵拉著保險箱,雙腳跨著大開的假門,踩著墻壁,繼續拉扯,穩住身形后,他燒起白镴,雙腿瞬間充滿力量,再驟燒鐵,用力拉著保險箱。
他繼續使力,因為用勁而輕輕悶哼。這是場較量,看先投降的會是誰——保險箱,或他的腿。保險箱的框架開始松動,卡西爾更用力地拉扯,他的肌肉不斷抗議。有好一會兒,什么事都沒發生,但突然,保險箱一陣顫動后,從墻壁脫出。
卡西爾向后一倒,燒起鋼同時反推保險箱好閃躲開來。在他笨拙地落地的瞬間,保險箱也重重撞上木地板,碎屑頓時滿天飛舞,他額上的汗水也順勢滴下。
兩名驚愕的守衛沖入房間。
“你們早該來了。”卡西爾批評他們,同時舉起手,拉引其中一名士兵的劍。劍從劍鞘中飛出,在空中一打轉,立刻劍尖朝前地飛向卡西爾。卡西爾熄滅了鐵,側踏一步,順勢探手握住飛過的劍柄。
“迷霧之子!”守衛尖叫。
卡西爾微笑,向前一跳。
守衛拔出匕首,卡西爾反推,將武器從男子手中奪走,然后一旋身,砍飛了守衛的頭。第二名守衛連聲咒罵,一手則忙著解開胸甲的皮帶。
旋砍的同時,卡西爾已經在反推自己的劍,讓劍從手中飛出,嘶聲飛向第二名守衛,男子的盔甲落地——以防卡西爾會推這件金屬護具——早先被砍頭的守衛身體此時才歪倒落地。片刻后,卡西爾的劍埋入第二名守衛毫無防備的胸膛,男子靜靜地一歪身,癱落地面。
披風一陣飛揚,卡西爾再不理會地上的尸體。他的憤怒目前仍然沉靜,不比殺死特雷斯廷大人那天晚上激動,但他仍然能感覺得到怒氣在他的疤痕間騷動,聽到他所愛的女人的尖叫聲。
在卡西爾的眼中,自愿支持最后帝國的人同時也放棄了活命的權利。
他燒起白镴,挺直背脊,再蹲下抱起保險箱,沉重的負擔讓他搖晃了一秒,然后重新恢復平衡,開始慢慢朝陽臺的方向走去。也許保險箱里有天金,也許沒有,但他沒時間去尋找其他可能的隱藏地點。
他穿過溫室的途中,方才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轉身看到書房里滿是人影,總共有八個人,每個人都穿著一件寬松的灰袍,拿著決斗杖跟盾牌。殺霧者。
卡西爾把保險箱拋在地上。殺霧者不是镕金術師,但他們受過殺迷霧人跟迷霧之子的訓練。他們身上絕不會帶半點金屬,而且知道該怎么應付他。
卡西爾后退一步,伸展四肢,露出微笑。八名男子分散著走入書房,踏著安靜且精準的步伐。有點意思。
殺霧者發起攻勢,兩兩殺入溫室,卡西爾抽出匕首,彎身躲過第一組人馬,劃向一名男子的胸口,但殺霧者立刻后跳,同時決斗杖一揮,逼退卡西爾。
卡西爾燒起白镴,讓增強的腿力帶著他遠遠后跳,一手揮撒出一把錢幣,將它們推向他的敵人。鐵片朝前飛穿過空氣,但他的敵人早已準備好應對方式:所有人同時舉起盾牌,錢幣撞上木塊,銼起木屑,敵人則毫發無傷。
卡西爾打量著擁入房間、步步緊逼的殺霧者。時間拖得夠久的話,他們是打不過他的,所以攻擊方式必定是集中火力,希望能速戰速決,或者至少要絆住他,直到能把镕金術師叫醒,叫他們來戰斗。他落地時瞥向保險箱。
他不能留下它離開,得盡快結束。再燒一次白镴后,他向前跳躍,嘗試性地揮舞匕首,卻無法突入對手的防御范圍,幸好卡西爾躲得快,否則他差一點被決斗杖敲破腦袋。
三名殺霧者沖到他身后,截斷他退入陽臺間的后路。太棒了,卡西爾心想,試圖要一次對付八個人。他們小心翼翼地以團隊合作的方式前進。
牙關一咬,卡西爾再次燒起白镴,并注意到白镴的量開始變少了,因為它是八種基本金屬中燃燒最快的。
現在沒時間擔心這個問題。他身后的男子攻來,卡西爾跳開,對保險箱拉引,將自己帶入房間中央,一落地便立刻斜向反推飛起,屈身翻過兩名攻擊者的頭頂落在修剪整齊的灌木叢邊,一轉身,燃燒白镴,舉起手臂抵抗他知道會敲下來的攻擊。
決斗杖敲上他的手臂,一陣痛楚竄過前臂,但經過白镴增強的骨頭并無損傷。卡西爾不斷移動,另一只手前伸,將匕首戳入對手的胸口。
男子訝異地后退,這個動作反而帶走了卡西爾的匕首。第二名殺霧者殺到,但卡西爾一彎身,便空手把錢袋從腰帶扯下。殺霧者已經準備好要阻擋卡西爾另一把匕首,但卡西爾卻舉起拿著錢袋的手,重重擊向攻擊者的盾牌,同時大力一推袋里的錢幣。
殺霧者大喊,鋼推的力道讓他猛然后倒,卡西爾一燒鋼,推力大到把自己也彈飛了出去,躲開了想從后方攻擊他的兩人。卡西爾向敵人的反方向后飛,撞上圍墻,卻沒停手,仍然繼續后推,把他的敵人、錢袋、盾牌等等推撞上巨大的溫室玻璃墻。
玻璃粉碎,書房的燈光反射在成百上千的碎片上,殺霧者絕望的臉龐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寧靜卻暗藏殺意的濃霧則開始從碎裂的窗戶間潛入。
剩下六名男子不罷休地繼續前進,卡西爾被迫先忽略手臂上的痛楚,專注于閃躲兩方來的揮擊,他轉身躲開攻擊跟一棵小樹,但第三名殺霧者的攻擊得逞,他手中木杖重重敲在卡西爾的身側,讓他摔倒在苗床上。苗床的植物絆倒了他,他跌倒在明亮書房的門口,匕首脫手落地。他痛苦地悶哼,一滾身跪起,手按著身側。方才那一擊足以打斷普通人的肋骨,就連卡西爾都免不了有一大塊瘀青。
六名男子繼續前進,再次散開好包圍他。卡西爾跌跌撞撞地站起,視覺因痛楚跟流失的體力而恍惚,但他仍咬緊牙關,探入懷中掏出最后一小瓶液體,一口飲盡,補充他的白镴,然后燃燒錫。亮光幾乎讓他眼睛瞎掉,手臂跟身側的痛楚也顯得格外清晰,而突然增強的感官知覺也讓他神志清醒。
六名殺霧者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發動集體猛攻。卡西爾將手按在身側,燃燒鐵,開始尋找附近的金屬。最近的金屬物是書房內桌上的一枚厚重的銀色鎮紙。卡西爾將鎮紙引入手中,一轉身,手舉向靠近的人,擺出防御姿勢。
“好了!”他低吼。
卡西爾猛然燃燒鋼鐵,長方形的金屬從他手中飛出,穿過空氣,最前方的殺霧者舉起盾牌,但動作太慢,金屬塊咔啦一聲撞上男子的肩膀,他慘叫著軟倒在地。
卡西爾側轉兩圈,閃躲決斗杖的揮擊,讓一名殺霧者擋在他跟倒地男子之間,燒起鐵,將金屬塊拉回自己的方向。金屬塊咻地飛來,正中第二名殺霧者的后腦勺,他倒地的同時,金屬塊也飛入空中。
剩余的一名男子咒罵,沖向前來攻擊。卡西爾拉扯仍然在空中的金屬塊,讓它閃過了殺霧者的盾牌。卡西爾聽到金屬塊落在身后地面的聲音,然后他伸出手,瞬間燃燒白镴,握住殺霧者揮舞過來的決斗杖。
殺霧者悶哼一聲,在卡西爾增強的鉗握中不斷掙扎。卡西爾沒在拉扯武器上浪費力氣,而是用力一拉身后的金屬塊,讓它以致命的速度朝自己飛來,最后一刻扭轉上半身,順勢將殺霧者撥轉了半圈,后者的背心正對上金屬塊的飛行路徑。那人隨即倒地不起。
卡西爾燒起白镴,準備迎接將來的攻擊。果不其然,一根決斗杖重擊上他的肩膀。木頭發出碎裂聲,也逼得他跪倒在地,但燃燒的錫讓他保持清醒,痛楚通過敏銳的感官閃過他的腦海。他拉出金屬塊,將它從瀕死之人的背上拔起,再往側面一踏,讓他臨時找到的武器飛過身邊。
兩名最靠近他的殺霧者警戒地蹲下。金屬塊嵌入其中一人的盾牌,但卡西爾沒有繼續推送,以免失去重心。反而燃燒鐵,把金屬塊拉回自己的方向,彎下身后熄滅鐵,感覺金屬塊從頭上呼嘯而過。金屬塊撞上想從背后偷襲他的男子時,傳來一陣碎裂聲。
卡西爾轉身,先燒鐵,后燒鋼,讓金屬塊飛向最后兩名男子。他們都朝兩側躲開,但卡西爾將金屬塊往后一拉,讓它落在兩人面前。他們相當警戒地看著它,一時恍神,沒注意到卡西爾已經跳起,憑借金屬塊,利用鋼推的能力一個筋斗躍過兩人的頭頂。殺霧者們咒罵連連,連忙回身,但卡西爾落地時已經又引拉來金屬塊,從后方擊碎一人的頭顱。
殺霧者靜靜地倒地。金屬塊在黑暗中翻滾幾次,被卡西爾一手抓住,沁涼的表面因鮮血而濕滑。從破裂窗戶流入的白霧聚集糾結在他腳下。他伸直手,直指著最后一名殺霧者。在房間某處,一名倒下的人發出呻吟。
最后一名殺霧者后退一步,拋下武器逃走。卡西爾微笑,放下手。突然,金屬塊從他的手指被推出,飛竄過房間,直搗入另一扇窗戶。卡西爾咒罵,快速轉身看到更多人馬擁入書房,全都穿著貴族的衣服。镕金術師。
其中幾人舉起手,一波錢幣朝卡西爾飛來,他燃燒鋼,推開錢幣,天女散花的錢陣粉碎了窗戶,擊裂了木頭。卡西爾感覺腰帶被人一扯,看到他最后一瓶金屬飛出,被拉入另一間房中。幾名壯碩男子彎身向前奔跑好躲避飛散的錢幣。應該是一群打手,也就是像哈姆那樣專燃燒白镴的迷霧人。
該走了,卡西爾心想,轉移另一波錢幣,咬緊牙關忍下身側跟手臂上的痛楚。他瞥向身后,發現雖然還有一點時間,但他絕對來不及逃回陽臺。更多迷霧人逼近,卡西爾深吸一口氣,沖向其中一扇破碎的落地窗,躍入霧中的同時翻轉身體,猛力拉扯他拋在地上的保險箱。
他在半空中一抖,晃向建筑物的側墻,仿佛有繩索將他與保險箱系在一起。他可以感覺到保險箱向前滑,被卡西爾的重量拖拉,摩擦著溫室的地板。他撞向建筑物的側墻,但繼續拉扯,一腳踩上窗沿的上層,以頭下腳上的方式卡在窗戶間,引拉著保險箱。
保險箱出現在樓上的邊緣,搖晃一陣,掉出窗戶,開始筆直朝卡西爾落下。他微笑,熄滅鐵,雙腳一撐,蹬離建筑物,讓自己像是不要命的潛水員一樣落入白霧,背朝下跌進黑暗中,最后一刻,他看到樓上窗戶間探出一張憤怒的臉龐。
卡西爾小心翼翼地拉引著保險箱,在空氣中挪移著自己的身體。白霧在他身邊翻繞,阻礙他的視線,讓他覺得他不是在墜落,而是懸浮在一片空無之間。
他來到保險箱上方,在空中半轉身后反推保險箱,讓自己上彈。
保險箱撞上下方的石板地。卡西爾輕推保險箱,讓自己的速度減慢到停在離地面尚有幾尺的空中。他掛在空中片刻,任披風的緞帶在風中卷繞騰飛,然后讓自己落在保險箱旁邊的地面上。
保險箱因下墜之力碎裂。卡西爾扳開扭曲的箱門,錫增強的耳朵聽著上方傳來的驚呼。在保險箱內,他找到一小袋寶石和幾萬盒金,都被他收在口袋里。
他繼續往內摸索,突然擔心整個晚上的努力都是白費力氣。然后,他的手指探入最深處——摸到了,一個小布囊。
他拉開袋口,看到一堆像細珠子般的深色金屬。天金。他的疤痕猛然作痛,關于深坑的回憶涌現腦海。
他拉緊袋口站起身,好笑地發現不遠處有個扭曲的身軀躺在地上——就是被他丟出窗外的殺霧者。卡西爾走了過去,用鐵拉拿回他的錢袋。
今晚的確沒有浪費。在他眼里,即使沒有找到天金,只要能殺死一堆貴族,就算是成功之夜。
一手緊握錢袋,一手牢握天金,他繼續燃燒著白镴,要不是有它提供的額外體力,他早就因為傷口的痛楚而倒地。借著白镴的力量,他沖入黑夜,朝歪腿的店鋪奔去。
沒錯,這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但總得有人來阻止深黯。顯然,這件事只可能在泰瑞司完成。
不過,關于這個事實,我不需要仰賴哲人們的意見。如今,我可以感覺到我們的目標,可以感應到它,即使其他人不能。它在我的腦海中……鼓動著,傳遞來自遠方山脈中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