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二口棺材

從西村田埂上飛奔而來的中年人，自稱叫黃繼飛，是西村黃氏的族長。

黃繼飛道，一大早村里人就有人和他報告，說有一行疑似官府的人去了山里，接著，他們派了一個人跟蹤張不有一行，親眼見證了張不有在山里破局。跟蹤者回村如實報告，說張不有一行也許有能力解決目前村里的麻煩事。

張不有想到，也許這個黃繼飛或者他的西村黃氏，和山里的死者有關系。

“大師?。　秉S繼飛說道，“埋在山里的那人，正是本家堂弟，他去世之前，找了一個和尚來看風水，結果選在了山里，并不是選在我們黃家的祖墳?！?

和尚看風水，這事原本就離奇，看風水不是風水先生的行當么，與和尚有什么關系呢？

“那個和尚說山里是風水寶地，我堂弟黃繼成埋在此地，可保家業以及家族永世平安?！秉S繼飛又說道。

張不有問道：“你堂弟是不是生前得罪了什么人？”

黃繼飛道：“不敢相瞞，我堂弟生前得罪人可多了，也沒少干壞事，他生前在龍城開煙館，發財是發財了，但也把我們村的風氣搞壞了?！?

經黃繼飛解釋，大家才知道，黃繼成生前在龍城開了煙館之后，因為陷入與其他煙館的惡性競爭，得罪了同行不少人，同時，為了解決煙土來源問題，黃繼成竟然回村，用高價利誘村里的大戶和小農一起種植煙土。

“你們可以不種嘛，他又能把你們怎么樣？”祝安之說道。

“這位小哥看起來是官府的人，”黃繼飛向祝安之作揖，解釋道，“地里種水稻，僅是糊口，如果種其他能發財，那么，誰會在地里種水稻呢？”

所以，第二年，村里人紛紛種上了煙土。

種煙土和吸大煙沒什么區別，都是作惡。西村人種上煙土之后，有錢了，就沒人去種水稻。隔壁村的人看到西村種煙土發財，也跟著種煙土。這些煙土生膏全部被黃繼成收購了。當然，陸陸續續的，西村以及附近的鄉民，在誘惑之下，也吸食煙土，變成了癮君子。

黃繼成也成了癮君子，最后也因為吸鴉片死了。

雖然黃繼飛陸陸續續解釋了黃繼成的死因，眾人也隱約知道了黃繼成死后怕仇家掘墳鞭尸，所以找了會看風水的和尚給自己選了一個奇怪的墓穴，但他們沒有想到黃繼飛找他們的原因。

“我找大師，是因為，我們族人前幾天，死了好多個，好慘?。　秉S繼飛說道。

“我不是華佗，對于死人，也不能起死回生?！睆埐挥姓f道。

黃繼飛趕緊解釋道：“我曉得，人死了活不了，但不停死人，我們家族就沒人了。自從黃繼成去世之后，我們家族的人都陸陸續續死了很多個。”

眾人想到，這個其實還是“千斤骨萬斤肉”留下的后患。

張不有想了想，說道：“還是幫你們一回吧，我這就去村里，看看發生了什么情況?！?

張不有建議祝安之和李山南可以先回城里，因為此事和他們無關。

但強烈的好奇心讓祝安之和李山南都留了下來，他們要和張不有一起，再次經歷西村的離奇事件。

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以后說起這些事，還能多一些談資。

在黃繼飛族長帶領下，一眾人朝西村走去。

西村是個大村，有百來戶人家，眾人在村巷間穿行了一會兒，來到了村子的中央。

村子中央是村公所和宗族祠堂的所在地，現在他們看到的卻是擺在祠堂里外的十二口棺材以及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更詭異的是，給這些死者超度的，不是村里的道公，而是黃氏本族自己的人。

黃繼飛和張不有解釋，原來是村里的道公超度作法，但上一次死人之后，道公也跟著離奇死亡了，“沒辦法，都說我們族人被黃繼成盯上了，黃繼成變成了惡鬼，不停要人命，所以，其他村的道公也不愿意來，就算給再多錢也不愿意?！?

張不有點頭：“不難理解，一碰你們就跟著死，誰愿意來呢，道公無非也是混一口飯吃。”

黃繼飛道：“所以，我們族人的命，就靠大師來救了！”

張不有道：“我盡力而為吧，但不敢保證?！?

仿佛商量好的，祠堂里外的黃氏族人忽然齊刷刷給張不有一行跪下，懇求大師救命。

張不有沒有推辭的道理，只能應承，他讓黃氏族人趕緊起身，幫助他破局，把這個劫難給破了。

死人眾多，那么，相應的，道場就得做得很大。

祠堂門外，在村人的幫助下，搬來了一張八仙桌，根據張不有的要求，八仙桌上放三碗大米當香爐，同時，供奉了熟雞一只，熟鴨一只，豬肉半方。張不有在八仙桌上當場書寫黃符，并讓人尋來活公雞三只，公狗一條。

最后，張不有在道場里請神，開始做法驅魔了。

其實，這些道場規矩自古有之，張不有只是遵照前人的規矩照搬罷了。這些熟雞、熟鴨、豬肉都不重要，只是一個形式，只因陰陽天師一派，自古學習其技能者，皆窮苦之人，這些供奉物品會在驅魔之后帶回家給家人飽餐一頓，當是作法的勞動所得而已。

而后，張不有在八仙桌上供奉起了隨身攜帶的布包、桃木劍，以及一柄眾人沒見過的匕首。

張不有把這些道具準備完畢，打開隨身的酒壺，喝了一口酒。

一口、二口、三口，一共三口酒，全部吞下，接著第四口酒，把桃木劍噴了一遍，第五口，把匕首又噴了一遍。

張不有平整氣息，然后念念有詞道：“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口吐山脈之度火，符飛門攝之光，提怪遍天逢歷世，破瘟用歲吃金剛，降伏妖魔死者，化為吉祥，太上老君，急急如勒令！”

眾人一聽，這是正宗的驅魔咒。

驅魔咒是陰陽天師在驅魔前所念咒語。驅魔咒在使用過程中，也分對象和場合，詞語之間會有所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

張不有念完驅魔咒，拿起四張黃符，嘴里念念有詞了一段，朝黃符吹了一口氣，然后，讓張一弓把黃符貼在祠堂四周的東南西北位置。

貼黃符，寓意道場之內，野鬼莫近。

接下來，張不有開始請神。

只見張不有抓起一只公雞，抓住雞翅膀，公雞發出一聲凄厲的怪叫，張不有又振振有詞了一番：“天清地靈，兵隨印轉，將逐令行，弟子張不有，奉茅山祖師敕令，拜請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張子貴，東方五鬼陳貴先，急調陰兵陰將，火速前往西山村驅鬼保平安，速速領令，火速奉行，茅山祖師敕令！”

張不有念罷，手上的匕首往公雞脖子一抹，公雞來不及叫喚一聲，雞血已噴薄而出。

張不有提著公雞，圍著十二口棺材走了一圈，只見滴嗒在地上的鮮紅雞血，把十二口棺材圍成了一圈。

大家眼看著地上的鮮紅雞血忽然變成如墨的黑色。

張不有提著公雞再次來到八仙桌前，把公雞往天上一拋，公雞落地，已經氣絕而亡的公雞雞頭，剛好指向西村后山。

眾人被這景象迷住了，不知道張不有天師使用了什么魔法。

張不有道：“栓狗來！”

兩個村人趕緊遵照指示，把那條狗栓了過來。

這條狗是土狗，但有靈性，看這形勢應該知道自己大限已近，不禁旺旺大叫，無論那兩個村人如何拉扯，總是想掙脫跑路。張不有也心有不忍，對著狗說道：“狗兒啊，犧牲你性命，救得村人命，村人會記得你的好，不是我想殺你，而是也只有殺你才能救人命。”

但這情況之下，狗兒哪里還聽得懂人話，只想掙脫。

張不有沒辦法，嘆了一口氣，在手心畫了一道符，走到狗的跟前，往狗兒的頭上一按，神奇地是，狗兒竟然安靜下來，停止狂吠。

張不有撫摸著狗頭，又念道：“天逢門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惡，鷹犬當先，二將聞召，立至壇前，依律奉令，神功帝宣，魔妖萬鬼，誅戰無蓋，太上圣力，浩蕩無邊，急急奉北帝勒令！”

狗兒哀怨地看著張不有，張不有不敢看狗兒的眼睛。

張不有和那兩個村人說道，把它殺了吧，取狗頭，四只狗腿，狗腿按照四個方位埋在祠堂四周，狗頭埋于祠堂大門正中的位置。并囑咐道：“此狗對村里人有救命之恩，你們就把它的尸體埋在村口土地廟那里，立個石碑，每個年節，祭拜土地公時，也給它上個香，不枉費他犧牲自己的性命保全村人的平安?！?

殺狗原本是禁忌，但今天也只能如此，張不有只能借助狗這種有靈性的生靈，用來驅邪。張不有知道，自己殺一條生靈，罪孽就會加深一層，某天，這些過往會反過來反噬他。

現在，到了關鍵時刻，能不能讓西村黃氏一族就此停止厄運，轉危為安，就看張不有下面的施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