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如今為何不再隱瞞呢？拉了我一個月，始終遮掩著你的卻一生武藝，以你師傅的性格而言，倒真是枉費了他的一番教導。”

“你怎么知道我的師傅！？快快說來！”

李幼生一聲喝道，便縱身而起，連連數腳向羅閻踢去。

羅閻倒也不急不忙，如同與后背切磋一般，隨意的一腳迎擊，便直將那李幼生踢的一個著力不穩，在空中翻了兩個跟斗方才落地，落了個踉蹌。

“嗯！”

李幼生更是警惕，站在原地，不敢主動攻擊。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我都要問問你是誰。畢竟瓊山燕師傅，徒弟可是不少。”

“你怎知我師父名諱？”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瓊山葉師傅——晚上經常不洗腳，早上老是忘刷牙，喝茶一定要喝鐵觀音，溫度不能太高更不能太低，最喜歡的菜是螞蟻上樹，習慣用左手開門~”

“……哈？”

李幼生被說了一個愣住。

不是因為羅閻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而是完全符合他師傅。

“……敢問，您到底是誰？”

李幼生放下待功的雙手，恭敬而嚴肅的問道。

“你師傅在江湖上也因輕功而出名，門下的弟子也有上百，而且他還愛廣交武友，對否？”

“……沒錯。”

“那你可聽他說可曾聽他說起，他交過一個武友，曾經綽號稱‘閻羅君’？”

“沒有。”

李幼生很是直截了當，不假思索的說。

“……”羅閻挑了挑眉，勉強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總之，我當年也曾與你師傅有些交情。”

“啊！？你與我師傅曾是故友？”

“是的。”

“嗯呃……”李幼生低了低頭，又抬首，抱拳道，“小輩不識，還望先輩見諒。”

羅閻笑笑。

“只是不知，前輩為何如此落寞？聽聞，在這城中已做了近兩年的雜貨鋪的鋪主？”

“沒什么，修身養性罷了，江湖太累了。”

羅閻道：

“別說我，倒說說你，身為瓊山燕師傅的徒弟，如今就只能在這小鎮當中拉車呀，嘖嘖嘖。”

“嗯……”李幼生并未多言，而是低頭咬唇不語。

“怎么，難道你不愿意承認？”羅閻道，“瓊山燕師傅之死……”

“我師傅又做錯了什么？！憑什么殺他！”

李幼生咆哮道。

“……他鋒芒太露了，搶其他武館的風頭，自然是聯合起來搞垮他。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是將他誹謗成一個偷賣大煙的了吧？”

“師傅怎么可能去賣大煙？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這害國害人的大煙吶！”

“你吼再大聲也沒用，燕師傅的死已成事實。”羅閻淡淡說道。

“聽前輩您的意思，您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結局。以您的實力，為何不去救我師傅？”

李幼生倒又懷疑起羅閻來。

“……”羅閻頓了頓，道：

“你果然還是太嫩了。無論如何，你師傅跟我都知道同樣一個道理，江湖上人心險惡，沒有誰會成為勝者。”

“呃嗯……”

李幼生咬了咬唇，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刺入手心。

因為他特別憎恨的，就是那些殺了他師傅的人。

他師傅是個難得的好人。

就連他自己這條命，都是他師傅救的。

但他的確沒有辦法。

他不過只是一個小徒弟罷了，他能做些什么？

現在的國家，內憂外患。

邊疆戰火無數，國內的百姓卻都不上下一致，不少人還從中販賣煙土以獲利。

破壞了多少百姓……

但他沒有辦法。

“亂世出英豪”，也許真的只存在于書上罷了。

“唉……”

羅閻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前輩留步！”

李幼生道，

“不知前輩可否再收我為徒？以您的身手，將武藝傳于我，我定要為師傅報仇！”

“……不，不行。”

羅閻淡淡拒絕。

“為何？就您這樣，還怎么說與我師父是武友？”

“不是我不愿教，而是我曾經許諾過我的師傅，這輩子不會再收徒。”

“……”李幼生便無法再說什么。

“不行！您就收我為徒，待我報仇之后，定自廢武功！”

羅閻什么也沒說，微微蹙眉，淡淡的嘆了口氣，便又將離去。

“您別走！”

李幼生慌忙要跪下來磕頭認師。

羅閻便從自己的褂子上迅速摘下一枚扣子，又向李幼生的胸口一彈：

那扣子所附帶的力量將后者一提，使其沒有跪下去。

在李幼生穩定身形復要跪師時，羅閻的身影已然不再巷中……

兩天之后，羅閻聽說李幼生離開了來者不善，不知去往何處。

羅閻聽罷，只淡淡的嘆了口氣。

……

……

三日后。

這天，羅閻掌柜并不在自己的雜貨鋪中。

他出鎮了。

他來到了鎮外隔著三重大山的一處懸崖底下。

他不是一個人去的。

準確來說，他拎了一壺酒。

這壺酒是杜康。

也就是燕師傅生前最喜歡喝的。

他來到懸崖下，在一處地方當中，在那密密的野草當中儼然一個土墳屹立在那兒。

仿佛與山體融為一體，著實難得尋覓。

羅閻砍出一條小道來，來到在墳墓面前。

但他似乎并不希望其他人發現他。

此刻一陣涼風，從這懸崖底下經過。

風吹草低，墳墓與羅閻掌柜都顯現在這一大片翠綠當中。

草的綠，謳歌著此時的芬芳；

樹的綠，贊頌著此時的鮮活；

這青山的綠，更顯示著無限的光鮮與生機。

那塊墓碑，已經落滿灰塵，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么名字。

羅閻掌柜俯下身來，用衣袖輕輕拭去，上面赫然顯現著七個字：

瓊山燕師傅之墓

“呵呵，你還好嗎？”

羅閻輕笑，帶著一絲惋惜。

——今天正是燕師傅的生辰。

“沒想到啊，半年沒來再看你了，這墳頭草都兩米多高了呀……”

羅閻苦笑道，

“也是，這半年來似乎沒有一個人經過這兒吧？你的那些徒弟，活下來的也都不知道你被葬送在了這里。可是沒辦法呀，就是泄漏出去，說不定……今天我就找不到你的墳墓了啊……”

“哦，對了，我給你帶了你喜歡的杜康。同飲一杯否？”

羅閻說著，拿出兩個小杯，一杯摻了一點杜康酒。

他自己敬了一杯，另一杯很灑在燕師傅的墳頭。

“呵呵。”

羅閻又輕輕苦笑。

這一代大師，就被葬送在了這個偏僻的地方呀……

一個光明磊落，落落大方之人，卻被摻進了江湖中人的利益當中，以至冤死。

羅閻又笑了笑。

以你這老家伙的本事，想逃出來根本不是問題。

只怕……是他到死都被蒙在鼓里罷？

誰說是他不想救？

只是……

他也無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