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黃昏的霞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一地光影。

她踩著人行道的光斑，在等。

賀叔叔說晚上一起吃飯，他忙完事就會趕過來，讓她在小區門口等一會。

人行道來來往往，季念盯著馬路的車流。

心思轉了幾圈，就開始放空。

空氣很悶。

夏日的風都格外燥熱。

光線曬一會兒，就覺得身上滾燙。

和賀琛分開已經兩個小時。

等會再見面，她要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嘆息了一口氣，季念覺得，賀琛一定是看出來了，看出來她的喜歡。不然，他不會越界的。

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好羞恥。

手機震了震，季念思緒漸漸回籠。

[許谷雪：念念！明天籃球比賽，去不去看！]

季念微微一挑眉。

眼看著暑假就要過去了，高三將至。

竟然還有心思搞籃球比賽。

不過心里是這么想的，但她還是回復。

[N.xx：你要去么？]

[許谷雪：去啊！！！明天是五班和十八班打友誼賽，聽說他們背地里還下了個賭注。]

五班是賀琛他們班。

季念黑眸微斂，薄唇抿著。

季念沒看過賀琛打籃球。

偶爾男生們會在晚自習之前去操場后面的小籃球場打打比賽玩鬧，但季念要在班級里做題，所以也從來沒去過。

賀琛高挑，肩背舒朗腿又長。

打起籃球應該會特別帥氣吧。

[許谷雪：你真的不去嗎！賀琛也去哎！]

[N.xx：恩...還有張卷子沒做完。]

[許谷雪：啊！太可惜了，聽說明天十八班的林路安也會上場，明天的比賽絕對好看的！]

林路安？

季念盯著屏幕看得認真。

好像隱約有聽過這個名字？

在哪里...

但是她忘記了。

“嘀嘀——”喇叭聲音響起來。

賀崢越過副駕駛打開車門：“念念，上來。”

季念上車一瞥。

賀琛懶散地靠在后座，正打游戲。

見她上來，視線從手機屏幕里分神兩秒。

季念想了很久的表情，最終還是面無表情。

嚴肅到以為她是要參加什么不得了的座談會。

車內有很輕的音樂聲。

撲面而來的冷氣，和淡淡的香水味道。

晚飯的時間很安靜。

賀琛對待她也是正常的交流。

之前發生的曖昧，兩個人都很有默契不提。

假裝無事發生過。

而且，好像和他的距離，又遠了些。

不著痕跡的若即若離，最是折磨。

每當這個時候，季念就會覺得慶幸。

還好她沒有真的捅破窗戶紙。

吃了飯，賀崢又送季念回家。

剛下了車，賀琛也下來，叫住她。

月明星稀。

路燈的光影籠著兩人。

他們的影子被拉長。

隱隱有聒噪的蟲鳴，卻愈發襯得四周靜謐。

“你明天晚上六點鐘，有時間么？”

賀琛漫不經心地把耳機收進褲兜里，問。

大約已經猜到賀琛要說的事，季念輕飄飄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在家做題。”

燈影暗黃。

賀琛笑笑：“明天學校有籃球賽，我們班和十八班打比賽，你來不來？”

假裝不經意的口吻，賀琛喉結上下一動。

黑眸映著光影。

他手臂揣進兜里，肩膀微微沉下去。

季念低垂眼眸：“不去...”

“真不來啊？”賀琛笑。

“恩...開學還要模擬考。”季念悶悶地說道。

車窗搖下來。

賀崢探出來：“我回家了，你一會自己走回去。”一頓。他補充：“你們兩個不許吵架啊。”

賀琛懶洋洋地應聲：“知道了。”

季念猶豫地抬了抬眼。

就連賀叔叔也一眼就發現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

車開走很遠。

旁邊一下子空閑下來，道路開闊。

沉默半晌。

賀琛清咳一聲：“和好啊...”

季念說：“你指的什么？”

“你不是生我氣了么。”他說。

“恩？”

季念心說。她哪里是生他的氣，她是別扭。

放不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賀琛不緊不慢地開口：“不逗你了。”

“真的。”

季念輕輕點點頭：“恩。”

她雙手背在身后，朝著小區里走。

賀琛沒動。

“明天比賽來不來啊？”他問。

季念搖搖頭。

沒轉身。

#

這次的籃球比賽是他們幾個男生私下里自己商定的，說是高三肯定也沒時間參加活動，干脆就趁著沒開學，大家再痛快地玩一場。

還好他們聯系了班主任，商議一番后。

學校里的籃球場場地就借給他們玩一天。

早上十點鐘，許谷雪就已經不停地跟季念發微信消息，報備她的行程。

許谷雪這人性格好，季念也坦然接受。

不過許谷雪家里離市區遠，每次過來都要坐上兩個小時的公交車。

[許谷雪：今天的比賽真的精彩，我跟你說我們學校好多同學都過來了！！！]

[許谷雪：雖然百分之八十都是為了賀琛過來的，不過還有百分之二十是沖著林路安。]

[許谷雪：林路安這個人！！知名度不比賀琛低的！！！而且！！最主要他學習超好。]

她們中學的理科生分為二十個班。

其中前三個班都是重點實驗班。

季念在三班，平時在班級里也經常是第一名第二名的成績，全校排名也沒出過前三十。

至于剩下的十七個班級，都是打亂分配的。

雖然每個班也有一些拔尖的優等生。

但更多的都是普通成績的學生還有差生。

許谷雪平時總說自己成績差，在班級里倒數的位置，不過放到年級大榜，也是優等生的。

開著窗，陽光照進來。

季念手撐著下巴，卻沒什么心思做題。

被許谷雪說的，她也想去看一看了。

賀琛打籃球，會是什么樣？

十八.九的男生們在籃球場揮灑汗水。

應該看起來青春洋溢吧。

說巧也巧，許谷雪正好發來邀請。

心里矯情了一會兒，季念還是不想自己的高中時代留下什么遺憾，也不想錯過。

于是跟許谷雪一拍即合，兩人一起過去。

下午五點半左右。

季念和許谷雪一起往籃球場走的時候，心里還忐忑了一會，要是讓賀琛發現她偷偷過來，還沒告訴他...

嘶。

季念決定不想。

“我去，今天來的人也太多了吧。”許谷雪說，“要不是沒開學，我以為這個架勢是要上課呢。”

季念扯扯她胳膊：“我們等會找個隱蔽點的位置吧？”不能被賀琛發現。

“啊？為什么呀？”許谷雪一頭霧水，“賀琛在打籃球唉，我們不去前排嗎？”

季念硬著頭皮說：“前面的位置好像都被占滿了。”

許谷雪壞笑：“這有什么難的，你叫賀琛把他們男生休息區的位置分一塊出來。”

季念：...該怎么解釋，她的窘迫。

不過今天人確實多。

就離得最近的觀眾席位都坐滿了。

整個籃球場被圍得水泄不通。

季念拉著許谷雪隨便找了個臺階坐下。

周圍不少女生，儼然是一副拉拉隊的氣勢。

“十八班的同學，我們給林同學加油啊！”

“林路安，你最棒！三分投籃很簡單！”

“加油！加油！加油！”

那邊五班的同學也不甘示弱。

“賀琛加油！！”

“賀琛我愛你！！我要嫁給你！！”粗獷的男聲硬是捏細了說話，像太監。

在籃球場中心的賀琛懶散地抬抬眼皮：“哪個變態，掐著嗓子喊就以為我聽不出來了么。”

季念忍不住把視線投放在賀琛身上，他像是察覺似得掃了眼，又很快收回去。

女生們多，尖叫聲比較刺耳。

比賽還沒開始，場子已經喊熱了。

“你希望誰贏？”許谷雪激動地看來看去。

一雙眼睛在此刻已經不夠用。

季念沉默。

片刻后，“誰打得好，誰贏。”

許谷雪看她一眼：“還以為你會說賀琛。”

“那不是私心太明顯了。”季念莞爾一笑。

許谷雪：“啊哈！我就知道！”

倏地。

有道人影靠近。

男生嗓音清亮：“麻煩，水遞給我一下。”

漂亮的手伸到季念面前。

指甲圓潤干凈，骨骼分明修長。

季念瞥了眼旁邊的空位。

那個地方的確放了瓶礦泉水。

沒打開，瓶身還冒著冷氣。

“是這個么？”她遞過去。

手里一空，下一秒，她的手被對方握住。

季念一怔：“？”

“季念。”男生眼眸漆黑，眉眼稍挑。

神情懶洋洋的，個子很高。

長相清雋俊秀，屬于一眼看過去就會覺得心動的類型。有種干凈禁欲的氣息。

和賀琛相比，他的樣貌帶了幾分書卷氣。

許谷雪驚呆。

見旁邊的季念也一臉狀況外。

不由得，她扯扯季念袖口。

壓低了聲音，許谷雪湊到季念耳邊：“這個人就是林路安。”

“恩...”季念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用力抽了一下，紋絲未動。

她嘆氣：“同學，大庭廣眾不太好吧。”

“而且，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們經常在一起。”林路安視線落在她臉上。

稍一頓，他淡淡地說：“我知道你。”

季念震驚。什么時候就變成經常在一起了啊？

天吶，為什么她這個當事人不知道？

旁邊的許谷雪也同樣震驚，不過她心里此刻的激動是：季念同學好樣的！全校兩大校草！盡收囊中！真不愧是她的偶！像！

“大榜。”林路安微微起身，擰開瓶蓋。

松開了季念的手，他眉眼淡淡。

喝了兩口水，薄唇沾了些水光。

被他這么一說，季念倒是真想起來。

怪不得她總覺得林路安這個名字熟悉。

她們兩個人的名次真的經常排在一起挨著。

周圍突然一陣唏噓。

季念下意識抬眸去看。

賀琛懶散地靠著旁邊的樹。

他雙手插進褲兜里，眼眸漆黑，神情淡漠。

四目相對的瞬間。

季念臉一熱。

窘迫的情緒頓時涌上來。

賀琛只是笑笑。

目光看了看她，稍微一頓，又看了看站在季念面前，動作姿勢絲毫不避嫌的林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