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湘電臺大樓，又叫塔湘廣播大樓。

早上八點五十，三樓文藝部的會議室內，已經站了許多的人。

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低聲地聊著天。

一陣秋雨一陣涼。

昨天晚上大風大雨地下了半夜。

風是歇了，雨到現在還沒停，淅淅瀝瀝的，看來還有得下。

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更有甚者，連羽絨服都穿上了。

“收聽率出來了沒？”

潘小雨一手拿著保溫杯，湊近唐藝，從口袋里掏出幾顆花生，放在會議桌上。

“周軒第一，《長篇連播》3.8%”

“去去去，誰要聽這個。”

這完全是打擊人啊。

最近播出的可是陸遠大師的新作《平淡的生活》。

臺里花了大價錢的。

宣傳方面，更是鋪天蓋地。

別說官網上的留言，就是粉絲寄過來的信件，已經裝了三大麻袋。

就這，還只是一周的量。

文藝部，收聽率能上1.0，就算正品，達到1.4，就是上品，能超過1.7，就已經是精品。

看看人家《長篇連播》，這都快破4.0了。

就是放在交通或者新聞部，也是前三的存在。

還怎么比？

不在一個層次嘛。

“那你想聽什么？”

潘小雨用嘴努了努在會議室角落里孤零零站著的張婷。

“0.08%”

“這么低？”

“嗯，破記錄了。”

“凌晨時段的？”

“不，整個文藝部，歷史最低。”

“嘶——”

潘小雨聽完倒吸了口涼氣。

臺里剛剛頒布了末位淘汰制。

照這么下去，《人生隨筆》鐵定是要被砍掉了。

這收聽率，實在低得有些離譜。

“聽說，他們欄目的人，被《新音樂風暴》搶走了？”

“嗯，昨天晚上的節目，就張婷和林子辰兩個新人在弄。”

唐藝剝著花生，眼神斜瞥了張婷一眼，微微搖頭。

他本人是十分看好的張婷的。

只她那嗓音，就是祖師爺賞飯吃，別人再怎么勤奮，也是學不來的。

可惜見不得光。

如果，長相稍微過得去，唐藝都想拉她過去做搭檔。

電臺雖然聽的是聲音，但如果要宣傳，主持人的長相，也是很重要的。

“這——吃相會不會太難看了？”

說這話的時候，潘小雨不自覺地降低了音量。

“也不一定。聽說，臺長早就想拿掉《人生隨筆》了，只是礙著宋老的面子，這才一拖再拖。”

“哦——”

若此事屬實，那么柳文燕的行為卻也不難猜測。

無非是拍臺長的馬屁。

就是手段極端了一點。

“據說，她上面有人？”

潘小雨曖昧地看了唐藝一眼。

她自然指的是柳文燕。

現在臺里面都在傳言，她是臺長的女寵。

也不知是真是假。

唐藝在臺里面，素來消息靈通。

唐藝微微一笑。

“不清楚。不過，這女人不簡單。”

“怎么說？”

“一個新人，挑了最熱的欄目，拿了最火的時間段，這些已經算是風口浪尖了。”

“人家呢，不僅不低調，反而明火執仗去其他欄目搶人。”

“是不是夠霸氣？”

潘小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嘖嘖嘖，這就是所謂的敲山震虎吧。”

唐藝挑起大拇哥，順勢夸了潘小雨一波。

又補充道：“不止如此，還做到了粗中有細。你看她挑的人，選的這時機，是不是都恰到好處？”

潘小雨細細這么一琢磨。

可不是，挑了個臺里面最軟的柿子。

林子辰是新人中的新人，業務不行，情商不高，即便得罪了，也沒幾個真心為他說話的。

挑了最好的時機。

新的競爭機制發布后，人人自危，現在突然有了個墊底的，誰不舒心？

說不得，許多收聽率比較低的欄目，還打心底里在感激柳文燕呢。

“可林子辰畢竟是副臺長的親戚，會不會？”

至于有什么樣的后果，潘小雨也不太清楚。

主要段位還不夠高，領導們的快樂還想象不到。

“這就是上面的事了。”

唐藝諱莫如深，將剝好的花生粒扔進嘴里，嘎嘣嘎嘣咀嚼起來，香氣四溢。

“嗯，這才是正宗的塔湘本地花生，有味道。”

潘小雨見此，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畢竟“上面的事”與他關系不大。

甚至他關心《人生隨筆》，也只是因為有一顆八卦的心。

潘小雨現在主持的是，晚間九點鐘的《雜志天下》。

時間段不錯，收聽率在1.0到1.3徘徊，雖然夠不上精品，但屬于那種比較保險的成績。

所以即便出臺了新的政策，出現了新的節目，對他來說，沒什么影響。

兩人又說了會閑話。

九點整，文藝部的主任楊毅拿著收聽率排行榜，踩著點走了進來。

所有欄目的主持人，都紛紛坐好。

當然，有些主持人沒辦法到場的，就由該欄目的組長代為參加。

比如《人生隨筆》。

我們的大才子林子辰到現在還沒到電臺，不知道是睡過頭了，還是路上迷路了，張婷只得代為參加。

《人生隨筆》欄目組暫時沒分配到其他人手，林子辰與張婷只好都上行政班。

張婷暫時還沒什么職位，可《人生隨筆》欄目沒其他人了。

待眾人坐定。

楊毅公布了一下前一天的收聽率。

“第一名，周軒《長篇連播》3.8%”

“第二名，沈靜《早行天下》1.7%”

“第三名，柳文燕《新音樂風暴》1.6%”

聽到第三名時，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陣驚呼。

這柳文燕不僅做人霸道，做起節目來，也“霸道”得很，上來就是一個精品。

唯獨被搶了時間段的鐘語，從昨天到現在，一直不爽。

他的欄目《故事會》被挪到了下午四點播出，收聽率跌了四個點，只有0.8%，已經排到十名開外了。

現在聽到《新音樂風暴》的收聽率，更加不爽了。

因為，他知道他和他的《故事會》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個熱門的時間段了。

楊毅對柳文燕很是夸獎了一番。

本想借此，點一點同樣是新人的林子辰。

但一比較。

《人生隨筆》播出時間是晚上一點，《新音樂風暴》是下午一點。

時間段的熱度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不可同日而語。

另外音樂本身就自帶流量，而《人生隨筆》沒什么話題不說，本身就是個爛攤子。

也沒什么好比的。

再就是，柳文燕有一個團隊在為她服務，加上臺里面也做了不少宣傳。

而林子辰，只有張婷這么個才上班兩個月的新人。

這更不好比。

天時地利人和，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柳文燕贏下這新人之爭，都是理所應當的。

再者，林子辰沒來參加會議，說了也白說。

難道還指望張婷拿出與自己同樣嚴厲的語氣去訓斥林子辰？

說不定他這說了半天，張婷回去就一句：“收聽率墊底，你挨批了。”

既如此，又何必浪費這唇舌？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張婷這張臉實在沒法看，楊毅若是看著她訓斥，結果不知道是在罵人，還是在惡心自己。

所以，算了吧。

反正挨過兩個月，《人生隨筆》就會被砍掉。

念完收聽率后，楊毅又做了些點評。

會議就結束了。

只是個每天的碰頭會，內容都不會很多。

一直到會議結束，楊毅硬是沒提《人生隨筆》一個字。

這讓很多想看熱鬧的人失望不已。

散會后，張婷小跑著往回趕。

一路上，竟沒一個人跟她打招呼。

大家心里都明鏡似的，《人生隨筆》鐵定是要涼了。

這年頭蹭熱度還蹭不夠，誰還有時間去捧那冷灶呢？

張婷趕到辦公室時，林子辰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已經到了，正趴在辦公桌上睡覺。

一把濕淋淋的黑色雨傘，就那么歪靠在桌子邊上，地面上已經積了一灘水。

張婷有些哭笑不得。

這貨的心態也是沒誰了，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張婷悄悄地將傘拿到門口的簍子內，輕輕地將地面的水用拖把抹干凈，然后安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整理著例會上的內容，等會林子辰醒了，好給他匯報。

此時的林子辰正在系統里面，其實心態已經崩了，倒不是為了節目。

他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背小說呢。

“《校花》怎么還沒寫完啊——”

這破系統，昨天坑了他一晚上不說，今天剛一上班，就火急火燎地把他召喚了進去。

就為了背誦《校花》的更新。

嗯，還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