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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群鬼

  • 道高一尺
  • 被ko格斗家元元
  • 3104字
  • 2020-11-04 22:27:14

第二十一章 群鬼

韓英姿離開了深巷。

孟獠牙緩緩地摘下了她的眼鏡——她的眼神不再是恬靜的小鹿,代之以刀劍般的鋒銳。然后,她的手抓向了虛空。

隨著她的手,這庭院的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紛紛從四周掉了下來。宅邸的風景全被她揭了下來,攏進了一軸畫中,放在案上。

一切良辰美景蕩然無存,只余下斷墻殘垣,枯藤啼鴉。唯有她而坐的讀書亭不變。

韓英姿的畫皮不過能描摹一人的面目,而她的畫包羅萬象。

她的周身漣漪般漾出金色、明亮的光圈,而光圈盡頭的陰翳卻生出黑暗的影子幻成的無數小手,枝枝丫丫,像極了海葵的小足。每個小手的尖處都如一口刀子,伸展開去,罩定一座讀書亭。

她向枯藤上的一只黑鴉冷冷道,“你們要找的人終于開始參加道門試煉了。”

那只烏鴉顯出碧油油的瞳色,有人聲從它的嘴里發出來,

“韓夫人把他藏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我們才能重新開始。青面,你這次功績不小,是入門的魔了。”

世界上有沒有孟獠牙這一女孩子是一個謎,方才和韓英姿侃侃而談的卻只有孟青面一人。

孟青面不屑道,“群魔把毀掉道門的希望寄托在這個人上,真是可笑。只消一盞茶功夫,我便能把韓英姿不留痕跡地在天地之間抹去。你們若是有眼力,應該奉戴我做新的魔王。”

老鴉道,“然而,青面,你終究還是沒有下手殺掉魔王的轉世。韓英姿現在還活著,而且他會一直活下去。”

孟青面冷冷道,“那只是因為,他實在不配我動手。”

老鴉笑了,“青面你以為自己不愿動手,焉知不是中了魔王潛移默化的魅惑呢?”

孟青面凝語。千經萬典瞬時涌在她心頭,她知道天之高,地之廣,海之深,道術之玄妙。但她壓根不相信韓英姿隱藏得住超越人間一切煉氣士的稟賦。她與金丹媲美的天眼一覽無余,韓英姿實在只是一個勉強合格的煉氣士。

“不可能。”她說。

老鴉的聲音變得溫和,“的確,青面,你是曠古絕今的神通天才。但相比道門,你的資質再好,本領再大,也只是一只稍大點的螻蟻,是撼不動道樹的。只有魔王,能集起群魔同心,一齊撼動道門。”

孟青面注視老鴉道,

“魔者,上不畏天、中不畏祖宗、下不畏人,超越善惡、背棄戒律、反道而動,惟我獨尊。群魔個個都是碧海掣鯨、赤手搏龍蛇的人物。如今卻紛紛臣服于魔王,就像凡人臣服人間的君王,你們都已經墮落成了奴隸,還配稱魔嗎?”

老鴉道,“因為唯我獨尊,彼此都是地獄。群魔之間的混戰沒有止境,浪費了無法計量的光陰,勝過道門的希望卻一日比一日渺茫。群魔要做出改變,魔君引導我們變化。青面,不要再和群魔競爭了,不要重踏過去群魔的覆轍,你要走上正確的道。”

孟青面問道,“什么時候,我能見到魔君?”

自她進入魔門以來,就聽說了魔君的名字。魔君不遺余力地調解群魔之間沒有休止的戰爭,引導群魔去尋找魔王,魔門不再是過去無數歲月中各自為戰的散沙。她要見到那個神秘的魔君,這是她進入魔門的目的,也是她進入魔門的終點。

“把魔王帶入道門。那時候,你就能傾聽魔君的聲音,傾聽道的另一面,晦暗、深邃、直指你真實的心靈。”

老鴉命令。

孟青面冷笑,

“那我等著。哦,你要轉告魔君另一件事情嗎——西河會的手也伸向了韓英姿。你們的魔王在入道前,會先喪在群鬼的手里嗎?”

老鴉不以為意道,“不值得為這些群鬼打攪魔君。你的責任就是糾正意外,讓這事情回到正軌。”

老鴉啼了幾聲,附在鴉上的那個人物仿佛已經離去。這依舊是一只隨處可見的烏鴉。

孟青面望天,碧色無存,深沉的夜已經像鐵那樣來臨,

“韓英姿,我會陰魂不散地看著你。”

魏國,王宮,深夜。

魏王一身道士裝束,不戴王冕而戴花環,眼皮搭下,像蝦那樣佝僂著背,又像石像一般紋絲不動,盤坐在寢宮的蒲團上。

他實在太老了,人干癟得像脫水的果核,臉面皮膚千溝萬壑。活人的世界在離他遠去,他的五感早已經逐次消失,六感意識稀薄,只有圓滿金丹臻于大成的第七感神識仍在作用,維系著他和這個生者世界脆弱至極的聯系。

寢宮四面皆張開了紫色帷幕,千條瓔珞似地垂下。仔細看,那并不是紫色的珠串和織物,而是紫色的神雷電光幻成的罩子,將他與寢宮之外覬覦的群鬼遮開。

這是圓滿金丹生命的回光返照,是生命大綻放之后歸于死寂的過程。衰弱的老人走不出他自己的罩子,紅塵之中也沒有人能進入紫電罩子之內,即便是九老那樣橫行紅塵的厲害金丹與紫電相觸,結果也只有湮滅得渣滓不存。

只有那一個同樣和他的雷法相通的人能進來。在等待那一人來前,他還不能死。魏王在忍死。

紫電罩子之外,圍繞九尊無法分辨面目的冷漠雕像。每一尊雕像的眉間都嵌著一枚特別的玉,仿佛是它們的第三只眼睛。

往常,它們的面目向著宮殿之外,四方天下,就像群星拱衛著北斗那樣拱衛著魏王;如今九尊雕像的面目朝向彌留的魏王,反而像等候獅子尸體的鬣狗。

在九尊雕像之外的重重宮殿,是成百上千的宮人。

大梁城開始下雨了,宮殿的無數檐牙也水下如注,雨聲鞭炮似地響動。一切宮人仿佛都被施了咒術似的,任由冰冷的雨浸潤她們的身體,木然地凝在原地。

一個年輕的青袍小官打著傘,穿過高聳入云的雙闕,穿過鋼鐵宮門外神色凝重的持戟衛士,冒雨跑進了王宮。他對成百上千的魔怔宮人熟視無睹,腳步輕快如飛。他反而是這偌大的王宮里唯一有生氣的人。

然而,這更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在魏王病重之后,即便他的王后、太子、魏國的丞相、大將軍,都無法進入宮中,而這個禮部的小小符璽郎,不過二十五歲的張文成,偏偏得到了如此特殊的恩寵——現在的魏國,只有他能見到魏王。

張文成推開魏王寢宮的門戶,在狐皮毯子上蹭了蹭靴子的泥土。他的眼睛瞟到寢宮口呆若木雞的宮人,邪邪一笑,捏了把宮人美艷青春的臉蛋,將傘掛在她手上。

“可惜不能動,不好玩。”

張文成洋洋地走入寢宮深處,魏王還是老樣子,像一團螺螄肉縮在殼里不出來,而且是一團風干的螺螄肉。

張文成站在紫電帷幕的十丈外負手嘆息,

“即便是天人,福報享盡,也要墮入輪回。魏王你雄才大略,還有無上神通,古往今來是沒有過你這樣的君主,但可曾想過,終究是為凡人做了嫁衣裳。”

魏王不響。

張文成也不在意,走回九雕像處,那里設了一張小案,擺了一副棋盤。張文成盤腿坐下,道,“知翁,我們下下棋吧。”

九尊雕像,一尊雕像的眉間的蟬玉閃動,發出了凄楚的蟬鳴,回應了張文成。

一團黑風離開了雕像,飄蕩至張文成對坐的棋盤,黑風散去,顯出一個溫潤如玉的中年美髯男子,只是他的眉間有一枚第三只眼睛似的蟬玉。

知翁讓張文成持黑先行。

知翁不看棋盤,看張文成道,“張公子是縱橫家這一代首屈一指的才俊了。你以為,沒有魏王的魏國,會往哪里去呢?我們西河會掌得了魏國的舵嗎?”

知翁是西河會九老之首,他化成了黑風,穿透雕像,從魏國三千里外的西陲一步跨入大梁的王宮。

“一百年前并沒有魏國,魏王也是篡了益皇帝的江山。可到了今天,天下人誰不認他是雄主。那一百年后,西河會篡了他的江山又如何?”

張文成不以為意。

“我問的是道門的意思。魏王能夠逆取順守益皇帝的江山,是得到了道門的默許。他能行使駕馭我們的血誓,也是得到了道門的賜福。道門能默許西河會嗎?”

知翁雙手抱在袖中,可棋盤上的白棋隨著他的意念而動。

“道門無為。”張文成冷笑。

“道門如果真正無為,就不會顯現在這個世界了。只是道門隱藏了他們的心意,誰能領會道門沒有說出的心意,誰就能站穩。縱橫家是天下最善于揣摩人心的,張公子能否幫我們猜猜?”

知翁請教。

張文成抽出袖中的玉骨折扇,輕輕扇動,

“王不可能永遠掌握一國。天人的福報終究走到盡頭,神通無法通過血脈傳承,沒有神通,王法就是沒有力量的廢紙。列國的王政都會走到盡頭,往后不再是君王的時代,是各種神通會的時代。在魏國,只有西河會有力量把魏國的各方勢力統合起來。逆勢而動,不是道門所為。”

知翁淡淡一笑,向張文成一揖,“我們都是只懂神通之人,往后人間的事務還要賴張公子的指點。”

其余八座雕像也回蕩起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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