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龍虎
- 道高一尺
- 被ko格斗家元元
- 3337字
- 2020-11-04 22:27:14
第十七章 龍虎
三人拐入了一條闃無人聲、深不見底的六尺巷子,兩邊白墻黛瓦,爬滿了青藤,青石板上積滿了濕滑的苔蘚。
巫女七青止步在巷底的烏門前。她道,“那位孟姑娘寓居的原來是一棟兇宅,租金極是便宜。曾經(jīng)有一位梨園名伶自縊于此,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烏門旁的墻角壘了塊石頭,韓英姿不懂石上符文,但符文后附的小字“太一山石敢當”卻是他讀熟的孟青面手筆。
一只黑鴉立在墻瓦上,向三人白眼。
韓英姿的心潮漸涌。孟青面不準他向別人泄露贗錢的事情。雖然犀首和七青兩人不知道半點贗錢的事情,但引他們入門,只會起孟姑娘不必要的疑心。
“犀公子、七青姑娘,你們尋個州橋的好茶館,我們一個時辰后好好吃喝一場。我要為這位朋友的生意保密,她是不希望有別人知道生意細節(jié)的。”
韓英姿誠懇道。
三人約好在州橋的天外樓再聚,暫時分別。
韓英姿叩響烏門上的銅獅子環(huán)。門中沒有響應。
韓英姿深吸一口氣,叩第二下。門中依然沒有響應。
這時,韓英姿的身神反轉過了頭,超凡的眼力向巷子入口望去。
犀首和巫女七青停在了巷子入口,還沒有離去。犀首顯露出西河會圍困傅家別墅時都未曾有過的凝重神情;巫女七青則拔出了她的桃木劍,那桃木劍不再是一段雕花的木頭。韓英姿的神識中圈圈的青光正從木劍上漾出,這木劍有他們崇拜的龍神的咒力。
有什么東西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那東西揭開自己的斗篷,逐漸顯露出自己的形狀:
那是一位背負劍匣、滿臉胡髯的青袍客,面貌卻十分年輕。他的胯下是一頭通體雪白,繞著黑色條紋的無鞍大猛虎。
韓英姿已經(jīng)能望煉氣士之氣,但這番居然渾沒有覺察到躡蹤而來的人物。那個青袍客透出的光芒極盛,整個人就像從頭至腳,披了一層光織的薄紗。
——我怎么會錯過燈一樣亮的煉氣士?
韓英姿旋即想到,這青袍客也是一個會隱氣的天才,還有一件隱身的斗篷,直到堵死我們去路,才把他的厲害顯露出來。
而且他還把一頭老虎騎得服服帖帖——天吶,這真的是一只老虎!韓英姿這個城里少年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的真實老虎模樣。
如今這天下火器盛行,只有公卿貴族和軍中將校保持了騎術傳統(tǒng)。這人可不止騎馬,還騎了一頭老虎,還是虎中最珍稀的白虎!這是已經(jīng)遠超畜類,不亞于人之靈智的靈獸了!
韓英姿終于想到這青袍客是誰了!
他看過魏崢嶸列的魏國年輕煉氣士英杰名錄。這青袍客正是西河會六大弟子之一,也是預定了一張道門門票之人。他是使用飛劍三尺水的劍客澹臺明滅!
西河會跟來了?
韓坊中,韓英姿跳了起來,做賊心虛地繞了院子察看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泡了一盞新茶給自己壓驚,“莫慌。莫慌。西河會怎么能知道是我毀了鑄錯先生的法寶。何況,在州橋的是我身神,本人好好坐在二十里外的東城。倒霉不到我頭上。”
如此一想,韓英姿心中不虛,即刻向州橋六尺巷的身神傳遞神念。
他的身神放下孟宅前的銅環(huán),一臉波瀾不驚地走向巷子口,與犀首和七青并肩而立。孟宅墻上的烏鴉呱呱亂叫,撲棱著翅膀也挪上巷口的老樹杈上看熱鬧。
犀公子道,“韓兄想必知道,這位就是西河會的年輕英杰澹臺明滅了。年方二十,已是厲害的常住神通煉氣士——澹臺兄,你終于從秦國回來了。”
澹臺明滅道,“我這趟隨行出使之后,秦魏兩國更加親善。秦王還賞識我的天才,賜下一頭白虎。你們知道,西方列國以虎神最尊,這白虎就是虎神的眷屬。”
他撫摸了座下白虎柔軟的頸毛,白虎愜意懶散地打了一個哈欠。
龍神廟的七青顯出厭惡的神色。看來,龍與虎兩尊土神是見不得彼此好的。
韓英姿恍然大悟似地向犀首,“原來就是澹臺明滅將我們魏國的土地割給了秦國呀。”
七青疑訝道,“我們魏國割地給秦國?這是怎么回事!魏王一代雄主,魏軍百戰(zhàn)百勝,怎么會割地給江河日下的秦國?”
龍神廟中的女巫,并不知道朝堂中的密議。
犀首顯出痛楚之色:“西河會趁著魏王病重,勾結朝臣割讓土地,要篡魏奪權!”
七青怔住了。
澹臺明滅一臉淡然,反厭煩道,“犀首,你一個益國人妄議魏國的大事很久了,不能讓你繼續(xù)煽惑魏人了。軍師讓我盯著你,哼,魏王活不過一個月,魏崢嶸在垂死掙扎。繼續(xù)圍觀你到處拉攏對抗西河會的人物,純粹是耽誤我修煉道術功課。今天是良辰吉日,還是直接殺了你們省心。”
犀首鄭重道,“你最好遵行你們軍師的命令退去。我們兩派決戰(zhàn)的時刻并沒有到。”
澹臺明滅笑道,“我可不是唯命是從的人偶,全照軍師的號令,豈顯得出我的本領!”
他跳下了白虎,拍了下那虎的背脊,道,“你們這些勉強跨入煉氣士門檻的貨色,根本不必我出手。白虎,這些人是你今天的加餐,要養(yǎng)成節(jié)約食物的好習慣,把骨頭都吃干凈。”
白虎哼唧了一下,兩道白光從它鼻竅鉆出。一道勾上了犀首的臉面,犀首的身手全不及動作,白光一上臉,立刻不省人事。
韓英姿想,這白虎是秦王新賜給澹臺明滅的,魏崢嶸不曾記錄它的神通。看這架式,是迷魂之術。
另一道白光同時勾上了韓英姿的身神臉面。二十里外的韓英姿不會受迷魂白光的影響,身神這具機關銅人沒有魂魄,更無所謂。可韓英姿想再瞧瞧澹臺明滅的手段,光一沾身神臉面,他也裝模作樣的撲倒下去。
只剩下七青孤零零的一人,風車似地舞動桃木劍,她厲聲道,“澹臺明滅,你可知道迷魂白光對我們龍神廟是無用的。我們蒙龍神護佑,免疫攝魂邪術。”
“那就不用小把戲。”
澹臺明滅冷笑,打了個響指。
七青睜圓眼睛都不曾看到,她面前的白虎什么時候消失不見。等她有了知覺,一枚爪子已經(jīng)從她身后搭上七青的肩頭,拉住五道入骨血痕。七青一臂脫力,手上的桃木劍跌了下了。
饒她也是鍛煉過筋骨的煉氣士,竟然被一下拍翻在地。白虎的另一爪子就要按上七青的臉面,七青花容失色,這五指按下,她的俏臉必定要被面餅似地劃成六塊。
“不要。”七青聲音顫抖。
“哦?”澹臺明滅止住了白虎。
七青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裳,褪出自己白皙如緞的肌膚,露出萬般不愿的眼神。
澹臺明滅鄙夷道,“原來是這套。當我是劫色的下流盜賊嗎?呸。白虎,殺了她。”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七青褪去了自己的全部衣服,就像剝了殼的雞蛋,陽光覆蓋了她的全身,粼粼地在她身體上閃動。
她的瞳孔不再是點漆之色,而是灼灼的金瞳。她的皮膚不再是凝脂,全是鋼鐵般閃亮的鱗片。左臂的傷口已經(jīng)凝結起來。嘶嘶的聲音從七青口中發(fā)出,她依然是一張美人臉,但口中卻是一條蛇信子。
韓英姿的神識中,七青的氣就像秋雨灌注那樣暴漲,就像浮動的霧充盈了整條巷子。她褪光了衣服,顯出了一條七丈大蛇的蜿蜒身軀,卻像閃電那樣游動在澹臺明滅的腳下。澹臺明滅的氣相比七青的,就是暴風雨中的小舟。
——原來大梁城里真有無數(shù)精怪以人類的面目活動。
七青道,“龍神廟和魏人自古以來相安無事,今天,是你逼迫我的。”
“一條上百年的蛇精嗎?龍神廟果然藏污納垢。”
澹臺明滅面色不動,
“你這樣的妖怪,不值得我動手。白虎,和她認真玩玩,我要捉活的,這是魏崢嶸勾結妖怪的鐵證!”他人輕點足尖,立上一條弱枝,隨風搖曳,作壁上觀。
韓英姿的身神裝死不動,他本人倒聚精會神起來,
白虎撓向蛇身,卻屢撲屢空,滑泥鰍似地抓不住。七青口中吐出毒焰反噴白虎,白虎手忙腳亂地護著自己,鋼爪鐵牙,全沒有用場。
澹臺明滅嘆息,“一只小笨老虎,調教來日方長。”
他隨手摘幾枚老樹上的松果,掄指亂彈。這果殼偏像子彈那樣點在七青的鋼鐵鱗片上,敲出了火花和灼痕,七青嘶嘶地痛叫起來。
這松果點射的鱗片并非隨意為之,恰是七青蛇身的要害。那白虎也不算太笨,馬上醒悟過來,照著澹臺明滅給的標記又撲了上去。
鋼鱗被透,七青的血像泉水一般流出來。
“笨虎,說了不要弄死的,”澹臺明滅皺起了眉頭,“算了,在龍神廟外被抓住妖形,就是死了,龍神廟也不敢聲張。”
白虎的爪子捏住了越來越乏力的七青頭頸,只要扭一下,七青的人頭就會和她的身軀分離。
但終結一擊終究沒有落下。
韓英姿的身神一把揪住了白虎的脖頸,像提小雞似地把千斤分量的白虎提將起來。韓英姿是中等身材,身神也與他一般高。雖然手提起了白虎,虎的爪子還能在身神左右來回揮舞。
韓英姿想了下,又給身神傳了一道神念。身神的右手仍然提著白虎的脖子不放,卻將白虎翻了個身,高舉過頭,讓白虎肚皮朝天。
那白虎初時還要掙扎,鬧了幾次,怎么都掙不開,索性不作無用工夫,懸在半空,安安靜靜地曬起太陽了。
身神的左手依然穩(wěn)穩(wěn)地、毫不費力地舉著,就像一根柱子托著白虎,仿佛能一直扛到地老天荒。
韓英姿向澹臺明滅道,“給她傷藥,我放寵物。”他的身神此行,沒有帶上納戒。
澹臺明滅的目光中泛起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