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約法三章

賣身契分為活契和死契兩種，活契自然是有期限的，而死契并無期限。

而按照民間約定俗成的規矩，作為丘府的家生子，劉貴從生下來，就是要在丘府世代為奴的。不僅他是死契，就連他的兒子、他的孫子，都統統是死契。主人家將他放歸良民那是主人家的權力，將他賣給王也同樣是主人家的權力，但在整個交易之中，他其實一點兒選擇的權力都沒有。

甚至，就算他以后有了錢，但只要手拿著他那張死契的王也不同意他贖身，那他就算有再多的錢，也還是一個仆人。

在聽說自己的賣身契馬上就要換到王也手中的時候，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隨后臉上麻木的表情竟讓王也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

提賣身契的事情，實際上就是為了讓劉貴知道，他現在不再是丘府的人了。但他剛剛，好像是無意之中刺痛劉貴的自尊心了？天知道，他真的沒有想用那一紙契約去羞辱誰的意思。

想了想，把人當做貨物買來賣去，作為一個現代人，他其實也并不是很能接受。思索過后，他還是不得不為之前提到的賣身契做一番解釋，“我知道，你跟丘府簽的是死契。但我不需要你的死契，那我們定一個期限怎么樣？三年，你給我做三年的伙計，三年之后，不管我滿意還是不滿意，不管你是否還愿意為我做事，我都會還你自由，怎么樣？”

劉貴并沒有預想中的那么興奮，看起來對于王也的保證并不敢興趣。

王也見安慰無效，也不再試圖去安慰了，只笑了笑，對劉貴說道：“好了，酬勞的事情我已經說過了，下面，我來講講我的規矩。不多，就三條。”

劉貴的表情緊繃起來，他就知道，錢沒有那么好賺的，自由更加不是他想要得到就能夠得到！

王也看到他緊繃的表情之后也很無奈，在他的想法中，他并沒有那么可怕。可劉貴的情緒起伏似乎真的有點兒大了，大到讓他有些難以理解。

“我的第一條規矩就是‘服從’，你以前曾經是服從于誰，或者說，你或許從來都沒有真心服從于誰，都沒關系。反正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伙計，就只能服從于我！聽從我的一切指令，按照我的意愿做事情，這就足夠了！懂不懂？”

劉貴表情木訥的點頭，王也見狀，不禁皺了皺眉頭，“劉貴，聽懂沒有？回答我！”他冷著聲音，命令道。

劉貴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道：“公子，小的畢竟以前是丘府的下人，如果您想對丘府做什么的話……小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參與？”

他說完這話，看著王也驟然冷下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可能把新主人給惹惱了，趕忙解釋道：“公子，小的只是不想對老東家做什么而已。但如果您想做什么，小的不會干涉，更不會通風報信，小的知道現在端的是誰的碗，也知道該對誰效忠。”

“你還真是敢說話。”王也的表情漸漸松弛下來，笑容也重新爬上了嘴角，“劉貴，你以為我是什么人？無論是作為讀書人，還是作為廚子，或者今后我還會是個商人，那么，你到底是認為哪一個身份會促使我對丘府不利呢？換句話說，你認為我會為了什么事情而不擇手段？”

劉貴說不出來。

或許只是因為王也剛剛的話讓他覺得情緒起伏太大，他才無意識的說了那樣的話。

“劉貴，我像壞人嗎？”王也有些困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句話引起了劉貴的什么誤會。或許是讓他忘記老東家，徹底投奔新主，而讓他起了‘王也要對付丘府’這樣的錯誤判斷？

王也嘆了口氣，不禁覺得做領導控制人這種事情還真的不簡單，上輩子他特別羨慕上位者，而現在，他總算能理解上位者的不容易了。一句話都不能隨便說，因為你隨便的一句話可能被下面咀嚼出很多連你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到的隱藏意思。

這個發現也讓王也的心態發生了變化，原本他也是想要在賺到錢之后，去考一下科舉，多少嘗試一下當官的滋味兒的。但現在想一想還是算了，就舒舒服服的做個富家翁其實也挺好。

不過還好，對于‘王也是不是壞人’這個問題，劉貴并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王也滿意的點頭道：“既然你覺得不是，那就不要總把我往歪處想。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這個人喜歡交朋友，并不喜歡結仇。當然，如果有人打算踩到我頭上，我也沒有退讓的習慣。所以，主動權并不在我手上，這一點，我希望你清楚。另外，既然你跟著我，我的三條規矩你就都必須遵守。或者，我也可以給你另外一個選擇，現在把我從丘府買你的賣身契的錢如數付給我，那么，你就自由了，怎么樣？”

劉貴沒有錢付給王也，同時也沒有特別強烈的拒絕給王也當伙計的想法，所以在王也提出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王也和丘府對上，他沒有拒絕王也的權力。王也可以給他比在丘府高很多的待遇，可以給他恢復自由的可能，而他，必須為這些付出點兒什么。

他認命地低頭道：“是，公子，小的記住了。”

“好，那么，我來說說第二條。”王也面色如常，笑著對劉貴說道，“我的第二條規矩就是坦誠，我問你什么，你必須坦誠地回答我。不想說你可以直接跟我說不想說，但你只要對我開口，就不能以任何理由蒙我。能做到嗎？”

“是，公子。”劉貴照舊答應，但王也聽得出他底氣不足。

但王也并沒有理會他的情緒變化，而是繼續說道：“那么最后一條就是……在工作的時候，你我是東家和伙計，但非工作時間你我就是朋友。我不需要我的伙計十二個時辰面對我的時候永遠都是精神緊繃的，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