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走水

兩人很快就將此事拋在一邊，這樣行動輕浮的人，實在不值得過分花費心思。

同敬抽調府兵過去梨華苑尚且還沒有回來，蘇心覺得沒必要一定要等他：“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如你先把衣服換了，開始今日的針灸吧。”

云寒之僵持了一會兒，脫了衣裳。

蘇心純粹出于大夫的心態在心里嘆了一聲，倒是好身板。她從前在軍隊里頭呆著，也算是見過不少腱子肉，倒沒有像這樣線條優美的。

也不知道這人整日裝作弱不禁風的樣子究竟是怎么練出來的。

她嘆一聲，就從那個黑色小包裹里抽出她的針灸用具來。

云寒之自然察覺到了她的眼神，前幾日還好，今日同敬不在，他竟然莫名覺得自己的老臉真情實感的熱了一熱。只得扭頭去看那簾子上的繡花。

興許是因為上次盯著這繡花看的過分熱切，讓同敬產生了誤會。平日里明明兩日一更換的花色，今日還沒有換下去。仍是那些平平無奇的花鳥蟲魚。

看的他總覺得心里有只小手在撓似的，不舒服的很。

蘇心倒是覺得沒什么，只他自己覺得今日的針灸格外漫長。

不禁問了句：“還沒好么？”

被蘇心瞪了一眼：“若是云世子不給小女添麻煩，昨日就該好透了。”

云寒之一聽就知道這又是在舊事重提說那曼陀羅熏香。他便乖乖閉了嘴，又去端詳那碧色簾子，簡直將那上頭有幾只鳥兒，鳥兒有多少羽毛都給看的清楚。

半個時辰后，蘇心終于收拾起銀針來。云寒之長長舒出一口氣。

蘇心冷聲道：“世子若是遵醫囑就沒有今日的麻煩了……七日針灸，我如今日日都覺得我診金收的少了。”

云寒之聞言笑瞇瞇的：“是嗎？我可覺得你收診金并沒有手軟啊……”

蘇心嚴肅了臉：“這是很公道的價格了。不然你現在把你中的哪幾種毒列出來，看看哪個大夫愿意給你治？”

云寒之剛剛披上外衫，聞言連連拱手：“多謝多謝。”

“還有你那個小廝。能用藥丸子治曼陀羅的毒性的，可沒有幾個人！”

云寒之知道她并沒有在吹牛。

只是看著她認真的夸贊自己的能力的時候，似乎格外的明亮，好像全世界的夜明珠的光芒都照耀在她一個人的身上了。

正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扯著閑篇，說些歷史上那個皇帝的奇聞異事之類的話題，就聽到外頭的呼聲：“走水了！走水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發現這其中必然有貓膩。

云寒之的預測倒是相當準確。只是他和蘇心，誰也沒料到那邊竟然是如此沒有耐心。

很快就有人上門來：“世子爺！世子爺！梨華苑走水了！老太太想您這邊來幾個人去幫忙撲滅！”

蘇心看云寒之一眼，眼睛里滿是戲謔。

剛剛才聽到有人說走水，這就上門來要人了。偏偏走水的還是梨華苑，簡直讓他不能不撥人過去。

“真是拿這些人沒辦法，”云寒之眉間閃過一絲冷意，他很快叫來清雨軒的管事：“老周，老太太那邊說需要幾個人就找幾個人過去吧。我待會兒過去。”

那老周應聲而去。

很快，云府中的那個幽暗小房間里就跪下了一個人。正是方才那位老周。

“那人屋里現在應該就兩人在，我已經將府兵調走了。除了他，就是那個女人。我去的時候，那人正披著外衫，兩人應該確實是那種關系。請主人不必在意那女人了。”

“什么時候了還只知道玩女人……這樣的人怎么能把云府交給他……”那人走上前來，拍拍他的肩膀，語氣頗為誠懇，“行動就在今晚了。成敗在此一舉。多虧了有你協助。事成之后，你就是云府上下的大管事，不必委屈自己蜷縮在那個小院里還不受重視了。”

“是。謝謝主人。”那周管事的眼神看起來也分外誠懇。

他從前是跟著小世子的母親來到云府的。

一向忠心耿耿一心向著少奶奶，畢竟除了自己這些人，少奶奶在云府還有什么依仗呢。然而他那日只是看著少奶奶的簪子好看，偷偷拿了一個送了給相好的，就被少奶奶命人打了十杖。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就投奔了云府大爺。大爺畢竟是長子，日后總會有好日子過的。

這不是盼到了么。

再回到清雨軒。

云寒之關上房門，就見蘇心看他的眼神愈加復雜，甚至有一線憐憫：“你身邊這都是些什么人？”

“你看出來了？”云寒之的聲音愈發冷凝。

“這人很明顯啊。抓住一切機會想要往屋里看，一看還就是看的之前你放那個該死的熏香的地方，還把你上下看了兩遍，要不是我躲起來了，這就要露餡了。”

云寒之伸手扶額：“是啊。都這么明顯了。”

“那你其實也可以想個理由讓這人走的。”蘇心滿不在乎的把玩著手里的青瓷茶杯。她好像格外中意這樣的器件。清冷干凈，拒人千里。

“他是我母親帶來的人。”云寒之的聲音里第一次帶著無奈，“他是我母親娘家陪嫁過來的。我就是趕走誰，也不能趕走他。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吃大了心。”

蘇心卻覺得這并算不上什么好理由：“一個下人而已。本分就是忠于主子，連本分都做不到還留著做什么。更何況，他都已經不顧念你母親，你何必因為你母親袒護他？你母親若是知道了也會這樣做的。”

“你說的也是。”云寒之心里想的確實梨華苑的那一套紫檀家具。他再如何成長，也始終在心里留了一塊地方，想要在父母雙全，祖母疼愛的過去里停駐。

“他是人，不是物件。物件有記憶，人卻只會讓記憶越來越糟糕。留著也是白搭。倒不如多留一些物件，安靜，乖巧，不會背叛你。”蘇心嘆息著說。

云寒之感覺，似乎終于在她說出的話里面，感受到一點她的真心。這悵然若失的語氣，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誰在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