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變得不一樣

小時候的主子活潑可愛，上樹掏鳥，下水摸魚，什么都干過。

家里的仆從嬤嬤，從上到小沒有一個拿他有辦法。

他小時候最喜歡帶著自己一起玩，因為倆人能玩到一塊兒去。

若是要上樹，同敬自己能給他扶梯子，若是要下水，同敬跟他一起下水。

主子小時候還把府里那個百年前的琺瑯梅瓶給摔碎了。若說一個琺瑯花瓶與云府家底比起來實在是九牛一毛，奈何那個花瓶是云府老王爺的心愛之物。

主子出大頭，他出了兩個散碎銀子，到外頭買了個倆人看著差不多的梅瓶回來。

實際上謬之千里。結果一下就給老王爺看穿，罰倆人餓了一天肚子。

本來同敬因為是下人，要多罰兩日，還要扣掉月錢。還是小主子苦苦求情，說了一通大道理，才讓老王爺手下留情。

只是后來因為……主子就成了現在這個喜怒都不形于色的樣子。對每個人都溫文爾雅和藹可親，遇到事情全部都放在心里從來不宣之于口。

旁人看著好像謫仙似的，只有同敬覺得主子帶了厚厚的面具，面具后面應該是一張悲傷的臉。

就好像清雨軒隔絕外人一樣，主子其實也隔絕了所有想要靠近他的外人。也就同敬，因為算是小時候“過命”的交情，又從小一起長大，才能偶爾窺見一二。

也就這兩三日，蘇小姐來了，主子看起來有一點點不一樣。

下完第一針，云寒之才將自己的視線從簾子上挪回來。

“不疼。”

蘇心點頭：“世子爺堅強剛毅自然不怕疼。”

施針三日，云寒之倒是第一次從正面看著蘇心下針。

他一開始覺得蘇心有些過分銳利，機敏靈活，下手狠毒。倒是第一次在這個角度看她。

她正小心翼翼又成竹在胸的下針，膚色潔白，也許是因為正在專心施針，所以微微有些泛紅，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一縷發絲從額前垂下來，她似乎想把那發絲吹開，然而功虧一簣。只好無可奈何似的伸手，將那不乖的頭發捋到耳后去。

看起來隱約有點可愛又有幾分溫柔神色。

也許是他盯著久了，蘇心又向來敏銳，似乎察覺到什么，看他一眼，云寒之這才察覺自己看的入了神，忙轉頭又去看那簾子上的花鳥蟲魚。

人家是給自己治毒來的，自己怎么能這樣看她……

只同敬在一旁見了不免心生疑慮，難道是之后的針又疼了嗎？當時剛換上這簾子時，主子明明說過這簾子的畫工筆力軟弱，不比之前那張好，就連上面的花鳥蟲魚都缺乏生氣，想要換一張。

還是又覺得好看了？主子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以揣摩了。之后要不還是得親自問問主子才成。

就這樣過了半個時辰，云寒之簡直要將那簾子上的花鳥盯出個洞來，才聽到蘇心說：“今日就到這里。”

如蒙大赦。

同敬總覺得自己主子今日有些怪異，但是又說不上來。給聞言立刻坐起身的云寒之披了外衫。

蘇心又叮囑道：“這幾日情況特殊，因為你正在治愈期間，飲食上要多加注意，曼陀羅的毒性我已經給你拔除，找個理由把那玩意兒搬走。每天熏的我都頭疼。”

她還沒說完，云寒之就問道：“那……同敬也經常呆在這屋里……”

蘇心有點驚訝，她好像知道這人是如何讓這小廝忠心不二，倒是個心細還體恤下人的。

同敬見一見這蘇小姐的驚訝的模樣，就以為是要拒絕。

畢竟就之前蘇小姐的表現來看，她似乎對錢財格外看重，自己這……可不算在治療主子的診金里啊。

蘇心上下打量他一眼：“年輕氣壯沒什么大問題，你這也沒熏上多久，回頭我開個方子，你自去弄兩個藥丸子吃了也就好了。”

同敬連連拱手道謝，臉漲的通紅：“謝主子。”

云寒之將外衣套上，抖抖袖子，頗為若無其事：“謝我做什么。謝謝這位蘇小姐。”

這位蘇小姐也很不放在心上：“回頭多付我百兩真金也就足夠。”

同敬瞪大了眼睛，云寒之看著好笑：“云府可不缺這百兩黃金。”

同敬下唇蠕動：“那……那怎么行……”

蘇心最看不得這樣場面，一擺手就要走：“你倆主仆好好敘敘，我就先走了。明日記得托人給我送百兩黃金來。”

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她又轉過頭來：“有件事得麻煩你。”

“何事？”

“替我尋我家里那老仆回來。”

云寒之想是治了毒，覺得今日格外舒暢，半倚靠在墊了厚厚羊毛褥子的雕花椅背上，一派悠閑自得：“哦？往哪里去找？”

蘇心蹙眉想了想：“城南便宜些的客棧吧，約莫能找到。”

“哦？看來蘇小姐也并不清楚您家中管家去處？為什么又知道要到城南客棧去找呢？”

“這也算在診金內，”她指了指同敬，“云世子問這么多就沒意思了。”

她自然知道家里那個云伯會到哪里去。她曾經聽過他放飛鴿子，若是離得近又是常去的地方，完全沒有必要通過放飛鴿子傳遞消息。只有城南。

再者，以云伯那個謹慎程度，必不會去高檔的地方住宿暴露自己。

他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回家，不管他到底還有沒有親人。

“另外還有件事。”蘇心抿抿嘴，看了看一邊的書架。

“這也算在診金里面？”云寒之戲謔道。

同敬一臉受寵若驚。

“自然。不過這事兒簡單，上回那本史書，我很感興趣，不知道世子能不能借我看兩天？”

“那倒是可以，同敬，去給蘇小姐拿那本書來。”

蘇心接過書，摸了摸書上書名：“多謝世子。”

“不必客氣。我的命還得勞您相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