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笑!這才是中國法律史(修訂版)
- 秦濤
- 977字
- 2020-11-14 18:15:16
第二個隱喻
第二個隱喻關乎太公與伯禽迥異的治國方法。
太公因仍舊俗,很快就搞定;伯禽改造舊俗,花了三年工夫才再造了一個新魯國。哪個辦法好?
可能又有同學舉腳丫子贊成太公的辦法了。這里涉及法制建設的兩條基本路徑,這也是近代以來法理學界爭論不休的一個大問題:
法制建設究竟應該采取理性建構,還是自然演進的方式?
簡單來講,我這里有一部法典。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這部法典比你所在國家的現行法典更加進步十倍,更加優秀百倍(當然,這里的一個前提是法典的優劣可比較)。那么,你怎么辦?
A方案:堅信“甲之佳肴或為乙之毒藥”,不管你,發展我自己的。此之謂“自然演進”。
B方案:把自己國家的舊法統統燒掉,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把新的優秀法典迎進來。此之謂“理性建構”,或曰“政府推進”。
兩個都是理想模式下的極端辦法。哪個好呢?(當然也有所謂“依托本國國情引進外國先進經驗”之類折中的辦法。但聊公以為這不過是一種措辭而已。兩點之間必須有重點,模棱兩可并不能解決問題。)
還是看不清楚吧?我們來看個洋人的公案。話說1814年,法國皇帝拿破侖先生頒布了《法國民法典》,令周邊國家的法學家極其眼紅。德國一位德高望重的蒂博教授,開始積極呼吁德國也有樣學樣制定一部自己的民法典以治天下而垂史冊。正當全德上下激情昂揚之際,有人曰:不可!眾視之,乃柏林大學教師薩維尼先生也。
薩先生曰:兄弟莫急,聽我一言。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立法也是一樣。法律不是法學家們通過憑空構想制造出的精密儀器,而是活在人民的日常行為之中的,是民族的共同意識,隨著民族的成長而成長、隨著民族的壯大而壯大。所以立法典一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這些言論,被薩先生收在一個集子里,叫作《論立法與法學的當代使命》,成為歷史法學派的開山之作。
當然,這個論戰最后是薩氏贏了,而德國也終于積近百年之功“自然演進”出了《德國民法典》。但是在今天的中國,恐怕就不會是薩氏贏而是蒂先生的論調更有市場了:一百年太久只爭朝夕,快馬加鞭推出民法典亦是當務之急。此一時彼一時耶?
扯回來。西周初建,百廢待興,也是一個只爭朝夕的關節點。“理性建構”與“自然演進”兩個極端辦法肯定要并用。但是如何并用,便又是周公先生所要考慮的大問題了。
我想,當初在制周禮這樣大規模的立法行動的時候,這些問題肯定都在周公的考慮范圍之內。而他考慮之后的行動,自然對中國產生了上千年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