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花雪月樓
- 問道輪回傳說
- 君臨止水棟
- 5362字
- 2020-11-01 10:01:18
兩人相安無事出了洛陽。
雨已停,雨后唯一的影響,就是泥濘的小道。
小道上除了嘲風、止水棟,沒有任何行人。
嘲風靴子沾著泥,走過的路上留下踩過淺淺的足跡。
小道旁嫩綠的綠芽上掛著雨珠,在陽光下一閃一閃。
雨后天晴,帶泥的靴子如同嘲風的心情一般沉重。
嘲風在泥濘的小路上吃力地走著,耳邊除了“踏踏”的腳步聲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止水棟走路沒有聲音,甚至連他的靴子上都沒有泥,除了飛刀,他的內功也不差,帶起的步法雖然做不到滯空飛行,起碼也能踏雪無痕。
“你跟司馬文亮怎么回事?”止水棟終于忍不住打破的寂靜。
“故人,舊事。”嘲風淡淡道。
“你認識司馬文亮?”
“我認識他夫人。”嘲風說完又沉默了。曾經的戀人,如今成了別人的夫人,嘲風已不忍再想,痛苦的神情從心底浮現在臉上。
止水棟心道,果然是綠帽子。
良久,止水棟又問道:“我們就這樣離開洛陽,不等春雨了嗎,號召武林大會的計劃怎么辦?”
嘲風道:“總會有辦法的,第一不行就換第二,江湖上聲望第二高的人是誰?”
止水棟訕笑道:“人們只會記住第一,永遠也記不住第二,第二第三第四沒什么區別,如果非要找第二,實在太多了。比如我、司馬文亮,都能算是江湖聲望第二高的人,可是號召起來作用并不大。”
嘲風嘆了口氣。
止水棟轉念一想,又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如果這個地方的主人能幫我們號召,反響未必比春雨差。”
嘲風道:“什么地方?”
“一個能讓全天下男人都聽話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止水棟含笑道:“揚州,風花雪月樓。”
。。。
風花雪月樓,江湖最大的青樓。
青樓,一般人都覺得就是妓院,一提這種地方,女人覺得齷齪,男人覺得興奮,君子覺得庸俗。
其實青樓最開始跟妓院是有區別的,它既不齷齪,也不下流,更不庸俗,甚至可以用高雅來形容。
青樓原來指書香門第之所、富貴豪門之地。不知為何,傳到近代人口中,青樓卻成為了豪華奢侈、聲色犬馬的消費場所。
真正意義上的青樓,由一位女子獨占一座樓,其他的都是下人,就伺候這一位姑娘,姑娘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男人要想進趟青樓,沒才華不行,沒財力也不行,沒情調還不行,必須德才兼備,還得家財萬貫,一般人哪有那么容易進去。
青樓女子最終的歸宿,自然是找一位如意郎君。
古代詩人魚玄機一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流芳百世,這句話最先形容的,也是青樓女子。
而這里的風花雪月樓,主人將文雅與奢華結合在一起,成了江湖中最高消費的地方。
只要你袋子里有足夠的錢,在風花雪月樓里,就可以享受最好的一切。
在這里,有著江湖上最美的兩位女人,風花仙子、雪月仙子。
仙子,原本是對世間美人的贊美。
見過兩位仙子的人,沒有一個能用文字形容她們的美麗,所有華麗的辭藻,在這份美麗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贊嘆,這或許是對美麗所能形容的最高表達,但若見到她們,你絕對不會發出半點聲音,因為你早已失神,那份美麗會讓你徹底失去說話的力氣。
風花雪月樓,一個讓全天下男人都聽話的地方。
其實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愿意聽女人的話,前提是女人足夠滿足男人。
風花仙子、雪月仙子,恰好就是這樣的兩位女人。
能進入風花雪月樓的人,都是江湖上最有錢的一群男人。
三十兩一瓶酒,那是最便宜的,最高檔次的酒,三百兩一瓶。
這里只有茶是免費的,只要你能喝,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每天晚上,客人們進入風花雪月樓后,第一位雪月仙子會撫琴彈奏,題字吟詩。此時,客人便開始點酒消費,一邊欣賞雪月仙子的琴音,一邊揮墨自己的文采,一邊品嘗著最貴的酒水。
在這種地方,你只喝茶不喝酒,周圍就會傳來一道道諷刺的眼神,好像喝茶的對不起他們的身份地位。
喝酒賞文之后,高潮到來,一場競拍的開始,引起男人最原始的哄動,競拍最高的應價者,可以和第二位風花仙子共眠一晚。
當然,最后的買家只能有一位,余下競拍失敗的人,只能抱著遺憾離去。
跟風花仙子過夜的人,往往第二天出來之后就大吹特吹,拼命描述當晚的種種心得體會,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嘲風跟止水棟,現在就在風花雪月樓。
止水棟并不是有錢人,能進入這里還得感謝一個人,司馬文亮。
散布丹藥效果對司馬文亮并不是什么難事,當送了一顆龍鱗丹給司馬文亮之后,生意人的拉關系手段讓止水棟發了一筆不小的橫財。
十萬兩一顆龍鱗丹,也是當初談好的價錢,酒桌上止水棟雖然只給了一顆,司馬文亮卻也給足了十萬兩。
這筆錢,讓止水棟這種從未體驗過富豪生活的人,也有了進入風花雪月樓的底氣。
風花雪月樓跟普通的酒樓完全不一樣,進門迎來一個大廳,大廳四面出廊,金磚鋪地,廳內均飾彩畫,天花為瀝粉貼金,大柱雕龍紋鳳。
大廳旁邊全是小屋,每一個小屋相接在一起,又完全隔開,所有小屋的門口只對著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是大廳的中心,一把古琴放最顯眼的位置。
細細打量可看出古琴用精致的檀木制作,古色古香。
侍女將客人分開,引至每一間小屋,全樓三十余間小屋均配有最豪華的布藝、家具和裝飾,以濃重而不缺奢華的色調、奔放且大氣的布局,給每一位客人至尊至貴的體驗。
江湖中人把進入風花雪月樓當成一種身份的象征,這種象征當然也需要燒很多錢,止水棟從進門的那一刻,心中就不斷盤算著這座青樓的造價。
“兩位客官面生得很,第一次來我們風花雪月樓吧?”兩人在一間小屋入座,侍女躬身問候。
止水棟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不自在,想想懷里的十萬兩,突然又挺直身軀,目光凜然,生怕別人瞧出自己是暴發戶。
嘲風卻完全不同,神情滿是孤寂,臉色沉重,眼神冷漠。
止水棟輕咳兩聲,一臉正經地問道:“你這里都有什么酒,什么價錢。”
“最便宜的猴兒釀、三十兩,價錢往上分別是杏花汾、杜康、西鳳,最貴的女兒紅三百兩。”侍女專業的語氣說道。
止水棟心道:三百兩,黑店啊,我都能把自己泡在酒缸里。但是表情依舊正經如常,淡淡道:“來一瓶最貴的女兒紅。”
很快,一瓶女兒紅上桌,還有七八樣精致的下酒菜,下酒菜是配送的,按照酒的價格越高,配送的菜肴就越精致。
三百兩一瓶酒,止水棟心痛的快滴出血來,看著送的幾樣精致下酒菜,才舒緩了一點點,窮人的思維模式是止水棟的陰影。
止水棟在小屋門口張望了一圈,看著其余小屋也漸漸不斷有客人入內,便坐下說道:“你知不知道這個酒樓背后的大老板是誰?”
嘲風道:“不知道。”
止水棟道:“錢大富,江湖首富。據說此人小販出身,沒什么背景,靠著賭場起家,一步步做到江湖首富,”
嘲風道:“跟司馬文亮比起來如何?”
止水棟笑了笑:“司馬家族做正經買賣,錢大富發的是橫財,自古人無橫財不富,所以錢大富要比司馬家族有錢。”
嘲風道:“普通出身卻能做到首富,是個人才。”
止水棟道:“不止是人才,還是個人物。練武也好、賺錢也罷,無論在什么領域做到頂尖的人物,他的看法、思想、做事習慣、處世態度,都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嘲風突然對止水棟高看一眼:“的確如此,任何領域頂尖的人物,他的做事方法本身就是一種學問。”
止水棟道:“錢大富說過一句話,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買不到只是因為你還不夠有錢。”
嘲風道:“這句話是世界上最有學問的話。”
止水棟道:“所以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嘲風道:“什么道理?”
“外面一個饅頭一文錢,一碗牛肉面二十文,一百文換算成一兩。我們手上十萬兩,相當于一千萬文。”止水棟晃了晃琉璃瓶:“這里還有十顆龍鱗丹價值一個億,開門迎客無非為錢,財可通神,她們絕沒有拒絕的道理。”
嘲風道:“用錢讓她們號召武林大會,這個計劃很粗劣,卻也很實用。你打算怎么接近她們?”
止水棟道:“我已經打探清楚了,風花雪月樓兩位姑娘分別負責陪酒跟陪夜,我們只要拍下第二位風花仙子陪夜的資格,長夜漫漫,什么事都能談得完。”
其它小屋到了這個時間,已快坐滿客人,風花雪月樓永遠都不會缺少客人,江湖上只要是有錢的男人,無論誰都想到這里坐一坐。
不知過了多久,樓內傳來一陣喧嘩,一位白衣美人款款徐來。
“恭候各位貴客蒞臨風花雪月樓,小女雪月,今晚為大家撫琴助興,題字審文,望諸位把酒言歡,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古語有云,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
雪月仙子一襲白色的柔絹曳地長裙,質地輕軟,色澤如雪。乳白絲絳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襯出窈窕身段。一頭青絲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斜插寶石玉簪。
眉宇之間透著與凡塵女子不同的靈氣,宛如九天玄女下凡,美目流盼,桃腮帶笑,淺淺回眸,令人身心一顫。
如此美人,不管任何女人站在她身邊,都會顯得黯然無色。
嘲風盯著大廳中奪人心魄的美人,女人他見過不少,眼前這個女人絕對是自己見過最美的女人,沒有之一。
止水棟好像已經沒有了魂魄,不僅止水棟,所有男人都失去聲音一般,整座青樓安靜得針落可聞。
雪月仙子緩緩座下,纖細白皙的手指輕撫琴面,琴聲在廳中環繞,優美動聽的旋律似高山流水,將人帶到古代畫境,旋律起伏,綿延不斷,讓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良久,一曲奏完,回味綿長。
止水棟終于回過神,嘆道:“我上輩子算是白活了一場。世間無論任何女人,論美貌,恐怕都比不上這個女人了。”
嘲風道:“別忘了,這個地方叫風花雪月樓,還有一位風花仙子未出場。”
止水棟贊道:“我不認為在這世上,還能找出第二個比雪月仙子更美的女人。”
嘲風道:“也許吧。”
止水棟曬曬笑道:“這酒喝得不虧啊。”
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女兒紅。
大廳上,雪月琴罷松手,站起身緩緩道:“今晚題的是一個‘琴’字,以琴作詩,諸位可盡興發揮,雪月親自抄錄。”
雪月說完,整座酒樓就響起了所有客人的嗡嗡細語,交頭接耳聲絡繹不絕。
不多時,便見有一男子手執紙扇,從小屋內走出,挺直了身軀道:“今夜到此聞琴飲酒,美人當前,心中乎有靈感,不知是否有幸念與美人一聽?”
雪月眼睛忽閃忽閃,道:“公子不妨念來。”
此人收起紙扇,深深吸了口氣,朗聲大頌道:“三世緣來琴瑟濃,何幸佳人我輩中。世間清夢皆如畫,一壺一酒一場空。”
雪月眼神仿佛變得清明,毛筆蘸墨快速寫下了這一首詩,專業的動作好像寫過了無數首詩句一般,寫完后捧在手里細細欣賞,心中默念了數遍。
過了一會,雪月招來侍女,讓其傳給那位男子。
這名男子接過雪月親手抄寫的詩,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躍然浮現在臉上,如珍寶般輕輕合起紙墨,生怕動作太大將它損壞,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又一男子從一側屋內出來,緩緩道:“兄臺這句‘一壺一酒一場空’實屬難得,不過美人未曾離去,又何來的一場空,我倒是作過一首與琴有關的詩。”
雪月回過頭,眨了眨眼柔聲道:“公子請說。”
那男子道:“倚樓七弦琴非琴,江湖三尺劍別劍。琴詩酒劍何當月,聽之奏響劍與名。”
雪月聽完,清脆地問道:“公子莫非是習武之人?”
那男子笑道:“在下不才,正是華山派弟子,僥幸習得了一些尋常傍身武藝。”
雪月道:“能進入華山派這種正規門派,武藝怎能用‘尋常’二字形容,公子切莫太過謙虛了。”
雪月說完,將這首詩寫入紙上,便安排侍女送它到作詩的華山派弟子手上。
這名華山派弟子看著雪月親自抄寫的詩文,一臉滿足的模樣,不虛此行表露無疑。
屋內,止水棟目光茫然,凄然道:“跟琴有關的詩,完全想不出來啊,我好難受。”
看著止水棟冥思苦想,一副腦袋都要炸開的樣子,嘲風搖了搖頭,目光又移到了屋外。
幾乎大部分男人都是止水棟這般模樣,試問全天下男人,誰不想引得這個猶如仙女一般的美人青睞,每個男人都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彰顯自己的文采,甚至哪怕跟她說上一句話也能無比滿足。
這種成就,只要是個男人都渴望擁有。
畢竟一個男人,這一輩子不一定要有多大的成就,但是多多少少也要有點成就。
嘲風自然也男人,但是不知為何,他仿佛一點興趣也沒有,這個地方好像沒有什么事情是他感興趣的一樣。
嘲風突然開口問道:“還要多久才開始另一位姑娘的競拍?”
止水棟回過神道:“等雪月仙子再彈個三五首曲子,那些渣渣文人再作個十首八首破詩,也就差不多了。”
止水棟答完嘲風的問話,干脆不去想怎么作詩了,自顧自坐到椅子上給自己滿上一杯,仿佛在這種地方不喝酒才是一種浪費。“美人在前,美酒在握,何必這么著急。”
嘲風道:“我只是怕你在這種地方被攝取心神,忘了今晚的任務。”
止水棟奇怪地問了一句:“面對這樣的美人,你怎么看起來還是一副沉默寡歡的樣子?”
嘲風瞳孔收縮,水若華成了別人的夫人,這個事實壓著自己的心又透不過氣來。
那些美好而溫暖的片段,總能勾起他刻骨銘心的回憶。
嘲風離開她時答應過,等自己回來,便背著她在沙灘走上一圈。
嘲風說過,自己很快就會回來,可又有誰知道,這一走,便是八年。
當你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當知道珍惜的時候已經不能再擁有,這本就是世間最痛苦的事。
嘲風也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男人就應該灑脫一點。”止水棟笑道,拿起酒壺作勢要幫嘲風倒酒。
嘲風按住酒杯,拒絕第二杯,道:“一杯足以,敬此情此景。”
止水棟放下酒壺:“你不喜歡就作罷,這里有茶,喝茶跟喝酒本就沒多大區別,我從來不會勉強別人喝酒,只有凡俗之人才會在酒桌上定規矩。”
嘲風道:“我羨慕你活得灑脫。”
止水棟道:“我又不何嘗羨慕你。”
嘲風道:“你羨慕我什么?”
“羨慕你不會武功,卻有改變江湖格局的心態,羨慕你有不畏司馬文亮的氣場,羨慕你有龍鱗丹這樣的至寶。”止水棟手指摩挲著酒杯,眼角不經意地抬起,緩緩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嘲風淡淡道:“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止水棟盯著嘲風的眼睛,試圖從嘲風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觀察良久,并沒有發掘出嘲風的秘密。“不管你是什么人,自從跟了你之后,我吃了最好的丹藥,喝了最貴的酒,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