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起
書名: 東漢流帥作者名: 這瓜保熟嗎本章字數: 3812字更新時間: 2020-10-31 23:47:02
見少年無動于衷,卜林心中一動,笑道:“周倉,去取筆墨來!”
周倉心中微詫,卻也沒有多說,徑直走到幾案之旁,拿起放置在筆擱之上的毛筆,在硯臺之上使筆肚筆尖吸飽墨,然后在硯邊微刮兩下,轉身快步遞給卜林。
卜林右手抬起臂膀握住毛筆,左手將竹簡反轉過來放置在膝蓋之上,將自己想說的話寫在竹簡之上,隨后將其遞給云揚。
云揚接過竹簡,上書:“日后可暫留于軍中,汝何名?”雖然只有一句話,但是其上筆墨橫恣,其色,其形,其濃淡枯濕,其斷連輾轉,粗細藏露皆豐筋多力,筆勢極為雄奇,讓云揚心中不由暗贊一聲,自己雖然并非什么書法大家,卻也喜歡臨摹書寫,眼前這人看著皮膚黝黑粗糙,猶如山間老農,卻寫的這么一手好字,云揚心中不禁生出幾許好奇之心。
而后淡然接過毛筆后,云揚正經寫下一字,忽然黑漆的臉上一紅,卻是發現自己剛才下意識寫的是簡體字,尷尬處,眼睛掃到書房墻上掛著的、用削刀刻寫在木板之上而成的詩句“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忽而眼睛閃爍起來,放下毛筆,伸手指著其中的‘云’‘揚’二字,又指指自己。
卜林道:“云揚?云氏?”
周倉奇道:“這個姓倒是少見。”
卜林眉頭微皺,思索道:“傳說,黃帝之孫顓頊有后裔名祝融,在帝嚳時為火正,因以為神,后受封于鄆羅地,號為妘子,其后裔子孫遂為妘氏,后省為云氏。有言曰:‘源自妘氏;望出瑯琊’便指此事!可瑯琊距離濟北國足有數百里路,如何會流落到如此地步?”
聽罷,周倉道:“看他這樣子也不像士族子弟,倒像是個種地農民,大渠帥是否想多了?”
卜林搖頭道:“或許吧,以后就讓他留在我身邊吧,這小子既然識字,倒也算是塊璞玉,不過卻需要好好的雕琢。”話畢,低頭看到云揚臟黑的雙腳,又道,“帶他去好好洗漱一番,還些干凈的衣服。”
“喏!”周倉拱手作揖,隨后轉身伸手一拍云揚的后背,示意他起來跟著自己走,云揚微撇卜林的面色,發現他對自己面帶微笑且微微點頭,便心中放松下來,徑直跟著周倉離去。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卜林低頭俯身取過云揚面前的竹簡,卻是想要再細看剛才那篇文章,忽然想到剛剛此子曾寫下一字,翻轉竹簡,只見其背面方方正正的寫的一個“云”字,端莊秀美,橫平豎直,楞角分明,不由點點頭,轉而又喃喃道:“無雨之云,何以生風?”
“嘩!”
云揚光著身子站在廚房正中,頭頂一盆滾燙的熱水驟然從頭頂上澆下,云揚下意識的想要閃躲,卻不想被旁邊周倉粗壯的右手緊緊按在肩膀上無法動彈,同時一條破爛的麻布順勢甩在自己的臉上。
不用周倉說話,云揚也懂得其中的意思,伸手抓起身上的麻布開始慢慢擦洗已經被熱水燙紅的皮膚,同時腦中回想剛才的事情,既然‘暫留于軍中’那么自己以后便要在這黃巾軍中了嗎?
心中卻是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之感,這里可是三國,是一個風起云涌的時代、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縱使自己的學識不如這個時代的人,但是自己也有作為現代人的優勢,在政治、農業、治理城池上,自己慶幸可以勝過諸葛亮、荀彧等人,不為其他,只因為自己有著更為廣闊的知識儲備、先進方法和歷史經驗,只要自己一步一步來,未必不能在這里干一番諾大的事業。
但是現在,自己卻要跟著黃巾軍直到覆滅嗎?不,不能這樣想!云揚心中浮現出曾在戰場上救自己的那位佝僂中年人,這些人雖然是黃巾軍但也是一群淳樸善良的農民啊,他們也不過是想活下去,在亂世中去爭那一條活路,況且青州黃巾最后不是被曹操收編了么,或許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差。
云揚甩了甩頭,將腦中雜亂的思想拋開,忽然又想到這樣的話,或許哪一天自己便死在那些漢末群雄豪杰手上,不,更為準確的說是死在這些人手上或許也可以自傲,云揚心中不由浮現出這樣一幕畫面:
“兄弟,你怎么死的?”
“我出車禍,你呢?”
“被關羽砍死的。”
“牛13,哥們兒!”
“哈哈”,想到這一幕,云揚不禁笑出聲來,同時也讓心中的陰霾少了些許。
“我說,原來你小子認識字也聽的到啊,我還以為你是聾子呢。”周倉粗獷的聲音在耳邊傳來,云揚卻是沒有聽懂一個字,漢末時代的語言感覺和俄語有些相似,都有極多的小舌音和翹舌音,再加上各個地方的方言加成,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周倉在說些什么,“想必是受了些刺激,不過你小子別怕,以后周爺教你說話,保證調教的順順利利的……”
周倉完全不似剛才在卜林身邊一副高冷的模樣,反而現在的多舌與先前形成了一種極限的反差。
云揚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中卻不知早已飛到哪里去了。
洗過之后,云揚雜亂的頭發依舊有些油膩,但也不似剛才那般嘈雜,也沒有學古人那般束發,云揚也從沒想過束發,等長了自己就再剪去,這才是自己作為現代人與眾不同的一面,皮膚也稍微變白了許多,但還是有屬于農民那種特有的麥黑色皮膚。
“來,換上!”周倉從旁邊隨意堆放的衣服中拿起布衣遞給云揚,“試試,大了還有小的,這些衣服都是從漢軍的尸體上扒下來的,都是些好布料。”
云揚也聽不懂,徑直就在一旁慢慢試衣服。
“不過你這鞋子就難了,我去后營問問,那里婦孺老幼多的很,你這個年齡的鞋子應該有。”話畢,周倉給云揚示意一番,出去關閉房門正要離去,卻見到張老三站在一旁不知道干什么。
“我說,張老三,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就看看,反正也睡不著。”張老三畏縮在一旁,瘦小的頭顱卻是不停向里面張望。
周倉伸手一拍張老三的肩膀道:“你對這小子倒是挺上心,放心!他就在里面,大渠帥只是讓我給他洗漱一番,你順便看著點,我去后營給他找雙鞋來。”
聽到外面的聲響,云揚便知道是張老三來了,這幾日自己早就對他的聲音不能再熟悉了,也沒在意,云揚便開始仔細觀察著四周,發現這間房大概是一件破爛的柴房,大小約有十來個平米,地上堆雜的各種各樣的雜物,有軍服、兵器、柴火、水缸還有一個簡易的爐灶,衣服和兵器上血跡斑斑,想來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雖然大多有些破爛不堪,但是總比不穿衣服好。
云揚順勢在衣服堆里好好找了一番,才找出一件較為干凈的灰色衣服穿上,隨后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看起來稍大的破爛札甲,又找出一條稍短的長褲穿上,彎腰彎起褲邊,卻發現這樣走起來還是有點不太方便,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的那些講述紅軍的電視劇,便順手從衣服堆里找出一件破爛的衣服,撕成長布條,一端分成平頭,一端分叉成兩條繩,寬度約在10厘米左右,長度1.5—2米。然后將其平頭端從鞋幫開始繞腳腿平裹,每一圈或兩圈便將綁腿翻面,以保證平貼腿面不斷向上直打到腿彎處,隨后又站起來打,讓其松緊適度,不然太緊邁不開步,太松又不起作用。
弄好一切后又對著甕中的水面照了一下,發現自己的頭發似乎又長了不少。
張老三恰好從門外走進,看到儼然換了衣服面孔的云揚,不禁嘖嘖了兩聲,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這么一看你可比先前我碰到你時多些精神了。”
聽到聲音,云揚順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示意張老三幫自己裁剪一下頭發,張老三驚氣道:“這頭發豈是能隨便裁剪的?不可!”話畢,連忙搖手,表示堅決反對。
云揚也明白其意,知道古人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所以也并不勉強,自己徑直從那堆兵器中找了一件看著也還鋒利的失掉蒴柄的槊頭,對著水面在自己頭上割起頭發。
張老三看著心驚膽顫,想上去勸阻,但是自己和他非親非故卻也不好動手,只能是看著云揚,一寸寸將自己的頭發削短。
不多時,周倉從外面回來,手里提著一雙草鞋,看著似乎是稻草、麥秸等植物纖維編制而成,道:“布鞋沒有,這雙草鞋先暫且用著,待你長大了一些,我從戰場上給你找一雙獸皮靴履。”
云揚也不在意,穿個草鞋總比沒有鞋穿強,一旁的張老三看到這一幕嘴唇微動,道:“我這里有一雙鞋,你看合不合適?”話畢,從懷中拿出一雙較小的灰黑色布鞋,看鞋面依然干凈,鞋底也是一塵不染,極像是新買的一樣。
周倉道:“張老三,這你哪兒來的?看著大小也就是差不多他這個年齡穿的,你兒子不是早餓死了么?”
張老三嘴角微動,眼睛逐漸變紅,握著布鞋的手微微顫抖,道:“他一直想要一雙布鞋,所以我就去縣城給他了買一雙,離開前讓他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沒想到等我回來卻……本來,我就打算將這雙鞋給他的,我自己帶著也沒用……”
周倉一時沉默無言,周圍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張老三將手上的鞋顫顫巍巍的遞給云揚。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么,但是云揚還是可以感受到周圍沉重的氣息,于是鄭重的將張老三手中的布鞋拿過,在他面前穿在腳上,試走了兩步,發現正合腳,對著張老三露出笑容來。
一個月后。
“云揚,你怎么在這?大渠帥在嗎?”
云揚穿著月前在柴房拿的灰色布衣和扎甲,頭上卻多了一只泛舊的黃巾,左腳搭在階梯上,后背斜靠坐在梁柱旁,手持一卷竹簡,不用回頭,云揚便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撇撇嘴,云揚將手中竹簡一卷,不耐煩的回道:“不在!”
“啪!”
云揚的后腦勺被周倉粗壯有力的右手一扇,“你小子怎么說話的?我怎么也說是你的長輩,不是我,就張老三一個人能讓你這一個月能說這么流利的青州話?忘恩負義!怪不得剪頭發,我就覺得你小子是個不孝子!早知道這樣,當初老子就不該心軟,該讓你小子滾蛋的……”
云揚無奈的搖搖頭,深呼一口氣,歷史上的周倉竟然是一個話癆,也是沒誰了,自己印象中的周倉怎么也應該是不茍言笑、正襟凌然的樣子,誰想竟然是這樣的,怪不得以后給關二爺扛刀呢,估計關二爺也覺得讓他當貼身護衛太煩,隨便塞個理由,讓周倉去扛刀,一舉兩得,讓周倉有個伴可以嘮叨,也可以讓自己耳根子清凈一些。
不過周倉說的倒也對,沒有周倉天天這么嘮叨,自己縱使天賦卓絕也難以在一個月內將這個時代的語言說的這么利索,不過不知為啥自己生不出感激之情,反而有種想把周倉的嘴縫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