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救起一朵桃花
- 醉里挑燈拭劍
- 抱一劍而長終
- 3623字
- 2020-11-01 09:49:11
就在那少女剛剛跳入驚蟄湖不過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就有三道黑影狂奔而來,可岸上哪兒還有人影?
就差一點。
為首的漢子鼻頭微動,緩緩走到那少女剛才跳入湖中的地方,臉色陡然變的鐵青。
這一路追的時候,有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的,還能憑借這個大致鎖定方向。可現(xiàn)在,味道到了這個地方,很明顯的沒了。
不用多說,再明顯不過了,那少女跳入了這驚蟄湖中。
如同龍歸大海,想抓住?不好意思,四個字——難如登天。
現(xiàn)如今,自家三人要是就這么空手回去,必然免不了太守府的責(zé)罰。
那領(lǐng)頭的漢子咬咬牙,恨恨說道:“沿著這湖邊找一圈再說,老子就不信了,這娘們中了毒之后還能在水下憋多久、跑多遠(yuǎn)!”
三人分開,沿湖而巡。
…………
陸暮確實是胡亂摸索才劃出去的那艘小船,但相對的,另一邊的劉世風(fēng)可是此道老手。
哪怕他自己的家是在清平縣,但打著打理幽州城生意的幌子,有事沒事兒就往幽州跑。可結(jié)果呢,據(jù)幽州那邊的幾個掌柜說,少爺經(jīng)常一整天不見人影兒,也不知道人跑哪兒去了。
除了劉世風(fēng)自己,他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到底是在干什么。
你說是看上哪個姑娘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啊,大不了跟老爹通個氣兒,請個幽州最好的媒婆,下好足夠厚的聘禮,上門提親便是,也不至于一整年不著家啊?
不過,劉世風(fēng)他爹也不想多過問,次子既然已經(jīng)及冠了,也應(yīng)該知道怎么辦事兒的。
就比如,一個月前才匆匆忙忙的趕回來準(zhǔn)備縣試,一時間找不到秀才作保,最后硬生生靠著自己的本事說動人情,從一個叫陳仲達(dá)的秀才那兒拿到了名額。
要是有聰明人知道這前因后果,一下子就能推斷出來,劉世風(fēng)很可能就是來了這驚蟄湖,期望著有機(jī)會偶遇某個人。
陳河洛顯然是不知道的,此時坐在船上,只是有些羨慕罷了,這位劉兄比他大不了多少,卻相當(dāng)有本事,自己家境、才華、甚至于相貌都沒一樣比得上人家。
船上有些安靜。
陳河洛是不知道說什么,而劉世風(fēng)是在想怎么開口,畢竟…對方雖然沒什么背景,但是自己這手段不大光明。
眼看船越走越遠(yuǎn),視線所及,除了光滑如鏡的湖面之外,已然沒有任何船只了。
這時候的劉世風(fēng),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像平常閑談一般的開口道:“河洛兄,上次見你和陸公子好像頗為錢財一事發(fā)愁啊?”
陳河洛臉上有些發(fā)苦,自己在鎮(zhèn)子上當(dāng)讀書人的時候所攢的那一股子傲氣,就要忍不住讓他說出“怎么可能?”四個字,可是又想起了自己和陸暮兩人都是別人壓價才住得起的客棧,還有這一個月的食宿費用,還有在地里汗流滿背的爹……
沉默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勉強(qiáng)笑著說:“劉兄說的不錯,陸暮那家伙自己是夠的,主要是我…想來幽州城試試。”
試什么,大家都是讀書人,自然心知肚明。
劉世風(fēng)暗松口氣,一切都還在按計劃發(fā)展,沒有絲毫停頓,說道:“我這地方有份差事,事情簡單,但是報酬頗高,只需一天時間,二十兩銀子。”
陳河洛把話說明了之后,心里倒是放得開了,聽到這話,忍不住說道:“劉兄,到底是何事?”
“去一趟青樓。”劉世風(fēng)話語輕輕,眼神卻緊盯著陳河洛。
陳河洛臉上頓時止不住的錯愕,
劉世風(fēng)像連珠炮一樣,不給陳河洛反應(yīng)的時間,繼續(xù)說道:“你只需要在驚蟄那天,去青樓呆一晚,不管玩不玩,第二天一早再回客棧,期間所有消費我包。”
“并且事完之后,會有人給你遞二十兩銀子。”
陳河洛頓時變的沉默。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劉世風(fēng)一直盯著他的雙眼,在說到“我包”和“二十兩銀子”的時候,清清楚楚的從那黑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意動。
劉世風(fēng)嘴角緩緩上揚(yáng)。
陳河洛突然開口道:“你不會對付陸暮吧?”
先是一愣,然后,劉世風(fēng)頓時大笑出聲,驚的船下魚群混亂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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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陸暮那邊,他自己都不知道劃到哪個犄角旮旯來了,四周青山環(huán)繞,離岸邊也不遠(yuǎn),甚為幽靜。
陸暮倒也不急,劃個船罷了,總不可能把自己給玩丟了吧。
靜下心來,雙手負(fù)于腦后,斜靠在船篷上,微瞇著眼眸,哼著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短曲,相比平素裝的一副大人模樣,此刻的陸暮才顯得有頗有幾分這個年歲的少年應(yīng)該有的味道。
像劉世風(fēng)說的,獨自看山看水,確實是別有一種景色。
再瞥一眼水下悠哉游哉游來游去的魚蝦,心態(tài)頗為放松,比如說你看那邊…誒!!??那白魚怎么這么大?
陸暮也不再瞇眼了,一個激靈坐起來,仔細(xì)一看。
得,那是個屁的魚啊!那是人!
隨即就要大喊幾句類似“來人啊救命啊,有人溺水了”之類的話,可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地方除了自己啥人也沒有。
可是陸暮自己不會游泳啊,這怎么辦?
那是一條人命啊,陸暮猶豫不決的時候。
那道白影逐漸往他的船這邊飄過來,而且,完全不像普通溺水的人一樣沉下去,那白影居然在自動上浮!
不過當(dāng)下危急關(guān)頭,陸暮也沒有多起疑心,趴在船頭,將身子半探出去,伸出一只手,拼命的往那邊撈。
終于,抓住一邊衣角,使勁兒的往船邊扯。
這個十四歲的少年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這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的一只手抓住,好在這個人也不是很重,勉強(qiáng)半脫半拽的將這人拉到船上。
陸暮終于松了一口氣,也忘了放開那只手。
隨后問題來了,溺水的人怎么救啊?這不曾有人教過啊,陸暮有些犯難。
這時,耳邊卻響起了一個聲音,如同清泉滴入水中時一般悅耳動聽,還帶著幾分羞惱。
“你還要抓到什么時候?”似嗔似怒。
陸暮還有些懵,轉(zhuǎn)過頭,便看見穿著這白色衣服的赫然是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女孩子,而且自己的手還抓著別人的手不曾放開。
才十四的陸暮哪見過這等情況,完全沒有平素的沉穩(wěn),都忘了想她怎么是醒著的這個問題了,臉霎時間漲得通紅。
慌忙松開了手,離遠(yuǎn)了一丈,一邊行禮一邊的口中不住念叨:“姑娘,對不住,一時情急…”
那少女“撲哧”一下子笑出聲來,這家伙怎么這么傻呼呼的樣子。
陸暮聽到聲音,忍不住抬頭望去,匆匆只看見她是在笑,接著不敢多瞧,就又慌忙低下頭去,嘴里喃喃自語。
那少女更加樂不可支,同時有些好奇,這書呆子在念什么呢。
稍稍一運(yùn)“聞聲”,那聲音不能再低的句子早早被放大出來在她耳邊: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嗯!?非禮勿視什么呢?
驟然間,她才想起來什么,自己好像是才從水里面出來的。
瞬間低頭一看,水早就浸濕了衣服,緊緊的貼著身體上的每一寸皮膚。
對于她身上所穿的那等上好絲綢來說,這簡直跟開了透視看沒什么區(qū)別。
少女差點叫出聲來,眼里的怒氣差點沒壓住,但又想起了追兵,再看看這個眼前的低著頭的呆頭鵝,心里稍緩,但還是沒好氣的朝著陸暮說道:“喂!那個書呆子,你進(jìn)船蓬里去。”
陸暮如蒙大赦,乖乖的進(jìn)了船篷里,不敢多吱一聲。
半晌,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的女孩子走了進(jìn)來,身上的水漬早早不見,不過陸暮很明智的沒有問衣服是怎么干的這種找打的問題。
反而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一邊,臉上已經(jīng)帶上了名為穩(wěn)重的面具。
陸暮抬起頭,溫和的開口問道:“姑娘是怎么落到這湖……”話還沒說完呢,就噎住了。
這賊精的少女能決定走進(jìn)來,是以早就將故事編好了,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陸暮對面,等著他問話,不知道為什么,對陸暮臉上的淡然穩(wěn)沉有那么一點討厭,但她壓抑下了這種感覺,倒沒有說出來。
聽到那句陸暮沒有說完的話,她也沒多想,拿出自己的表演技術(shù),邊說就邊要開始流眼淚。
陸暮在這個過程中完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說出“家父的車隊在官道上被劫,自己機(jī)緣巧合之下跑到這個地方來,被賊人抓住后沉湖”這種漏洞百出的話。
少女看見陸暮無動于衷之后,不禁有點懵,自己這招對不知武道的普通人向來無往不利,哪怕有點漏洞,也不至于讓這家伙完全沒反應(yīng)吧?
陸暮都忍不住笑起來了,一邊指著她說:“姑娘,你就算要騙我,也得把臉上的偽裝做好吧。”
那少女頓時間懵了一下,顫抖著手往自己臉上一摸。
上半張臉和下半張臉之間出現(xiàn)了明顯的斷層,一薄一厚,就像在光滑的墻面上突然嵌了一塊石頭一樣明顯。
啊,怎么辦?我忘了師父說過的易容術(shù)不能進(jìn)水的…
少女的臉上有些精彩,在懊惱不定和猶豫糾結(jié)之中轉(zhuǎn)換。
陸暮全然不知道自己可是在刀口上走了一圈,自己還抱著看熱鬧的想法,哪知道那少女其實是在猶豫殺不殺他。
算了,便宜了這個書呆子了,那少女咬咬牙,跑出船篷洗臉去了。
陸暮坐在那兒,卻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多管閑事,非要戳穿人家姑娘的偽裝干什么。
然后。
船篷的小門稍稍半開,那少女回來了。
陸暮驚為天人。
此前易過容的少女相貌還算是秀美可人,不過卻哪能及此時之萬一?
臉是典型的鵝蛋臉,五官精致,眉如翠羽,腰如束素,尺如含貝,肌如白雪,唇如含朱,一頭黑發(fā)稍稍一束,散亂的披在肩頭,秀美的脖頸露出白雪似的皮膚,尤其是一雙桃花眼,靈動顧盼,巧笑嫣然,明明正是青澀之年,卻有絲絲不太明顯的媚意。
身上所穿不過一襲素色衣裙,一舉一動之間,卻有傾國傾城之態(tài)。
陸暮就連同年齡的女孩子都很少看見,哪里見到過這等世間絕色?
一時之間,欲辯已忘言。
少女見他一臉呆滯樣,全然不復(fù)剛才那裝出來的穩(wěn)重,不由得有些失笑和高興。
“聞聲”的作用依然在發(fā)揮。
而后,她看見陸暮的嘴唇下意識的微動,耳邊那十四個字清清楚楚隨即傳來:“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瞬間,年僅十五的少女的臉,破天荒的因為一個男子通紅,直漫到耳根。
她慌忙把頭轉(zhuǎn)過去,留下一句“你就叫我桃花吧。”隨即就逃也似的出了船篷。
(PS:那句詩是王國維先生的詩,后面有伏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