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他只有十五歲，修為實在驚人，若是身后沒有足夠強的支撐，只怕難容于世。”說到此處，昭華不由得眉頭緊鎖，由于兄妹兩人身份特殊，凡事便多思量了幾分，只是細思極恐，有時候竟不知該如何入世。

兩人都沉默不言，昭清取出九霄環佩，一曲泠泠琴音自芊芊十指下流淌而出，清脆若玉碎之音，蒼涼中有一份悲切。

“彈得真好，只是少了蕭聲來和，我記得在阿離房內看到了你精心雕琢的墨玉長蕭，正好配這九霄環佩。”昭華意味深長地笑著望向昭清。

“兄長，我和他只會是朋友，世間有一個為愛粉身碎骨的娘親已經足夠，我不會成為第二個青華。”昭清的聲音冰冷而堅定。

昭華太清楚自家妹妹的心結，心結易結卻難解，自己對陸離了解也太有限，前路如何還是要順其自然。

“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去看他。”

“晚安，兄長。”

第二日，沒有了陸離準備的飯菜，兄妹兩人吃著早餐味同嚼蠟，沒有吃兩口便一起放下筷子，去看望陸離。

玄成真人已在為陸離把脈，臉上仍是一派凝重。

“師叔，如何？”

“不好說，脈沉如海，無波無瀾，看似一片死寂，卻又似乎蘊著無窮的力量。”他再解開背上包裹的紗布，突然連聲叫道：“這不可能，老夫行醫數十年從未遇到這種情況！”

聽到此話，昭清只覺得心中緊繃的那根琴弦驟然崩斷，她踉蹌兩步來到陸離面前，顫抖著聲音，問道：“陸離他......他是不是......”

“你們看，昨日他的鞭傷深可見骨，血肉撕裂，今日看居然可以自動修復一半，這怎么可能？”玄成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忍不住將傷口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傷口仍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恢復，這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昭清聽玄成真人如此說，看著那肉眼可見逐漸愈合的傷口，舒了口氣，淚水不自覺竟盈滿了眼眶，仰頭望天，將尚未流出的淚水逼回眼眶，面上又恢復了以往冷漠淡然的表情。

“居然恢復這么快，實在是師叔的醫術高超，謝謝師叔，辛苦您了。”懷瑾也是滿臉驚喜。

“不是，是他的體質特殊。”玄成并不想居功，為何會恢復這么快，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昭清冷靜了下來，沉聲道：“玄成前輩，陸離為琉璃煞所傷，危及一旦，又受重罰，幾乎喪命，臥床不起......”

“不錯，麻煩玄成前輩了，對方是琉璃宮少主，只能如此說，否則恐怕阿離又要遭受劫難。”昭華附和道。

懷瑾、懷信兄妹也點了點頭，對著玄成真人一拜，懷瑾道：“拜托師叔了，有什么事我們姐弟自會承擔一切。”

玄成真人已清楚他們的意思，沉吟半晌，終于點了點頭，道：“如此說倒也不為過，他能活到現在，傷口恢復這么快，完全是自己的造化。”

送走了玄成真人，懷信將他的傷口用藥水清洗后，換了紗布和繃帶，邊換邊嘀咕著：“明明傷得那么重，居然恢復那么快，害我白擔心一場。”

懷瑾聽著弟弟幼稚的話，不由得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道：“阿離這樣不好嗎？難道你想他真的重傷難愈嗎？”

“當然不是，只是這樣有悖常理，他到底是不是人呀？”

看著姐弟兩個斗嘴，昭華覺得新奇而溫暖，清兒性情冷淡，他們兄妹之間多余的話從來不多，如今又多了一個陸離，清兒對他竟比對自己這個兄長親厚，真是的。

想到這里，又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必須提出來，“阿離的真實情況必須瞞著眾人，那么其他的弟子照顧阿離也不合適......”

“我來照顧阿離，以他恢復的程度，很快就可以自理，我是他師姐，照顧他正合適。”懷瑾欣然提議。

昭華心中腹誹，你呀你，真是太善良了，總是理不清師姐弟的關系，你照顧他讓我怎么能安心？心中想著，口中也不覺說了出來，“你照顧他，我不放心。”

“為什么？”懷瑾滿臉委屈，她是真心待阿離的，怎么就不讓人放心了。

一句話脫口而出，昭華已覺失言，這理由這私心怎么能說得出口，偏偏對方還無知無覺。他垂下頭，臉頰漲得通紅。

兄長的話，正合昭清的心意，只是卻無法說出口，看著兄長的窘態，她有些不忍，只能替他解圍，“兄長的意思是，懷姑娘受傷愈后不久，不宜太過操勞。”

“不會，阿離并不是愛麻煩人的性子，相反極會照顧人，我照顧他不過陪他說說話，以掩人耳目，并不會受累。”

看著這茫然無知的樣子，昭清也以手扶額，目光瞟向兄長，心里真是同情他。

昭華終是調整了情緒，看來以后不能這么含蓄，必須要直白一些，但是目前還要先阻攔她一心只顧自家師弟的想法，“畢竟男女有別，我覺得我們四人輪流照顧阿離更合適......”

這提議馬上得到懷信的贊同，自從這個家伙出現，已經分去了自家姐姐一半的照顧，絕不能讓他獨占了姐姐。

四人商議已定，便各自散去，由懷瑾先開始照顧他。

懷瑾的醫術在紫府宮眾弟子中是翹楚，一夜過去，她發現陸離的背上傷口已基本愈合，只剩疤痕尚未平復，脈搏觸之平穩如常，只是人卻總是昏迷著，陷入了沉睡，什么方法都無法喚醒。

玄成真人探了脈息，也不明緣由，只想著是琉璃煞損害了他的神志，所以才長眠難醒。如此這般，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先回去查查醫書上關于琉璃煞的記載。

其余三人聽說陸離一直沉睡不醒，卻又找不出原因，也非常擔心，下了學，便一起來到他的居所。

昭清進入房內，已聞到熟悉的幽淡花香，抬眼看向他供養著的月瑾花，那花已完全開放，花瓣晶瑩澄澈，花香幽淡，花朵亭亭玉立，若天上清月發出著清幽的冷輝。

看著那月瑾花，她的心神仿佛被牽動，恍惚間眼前的花朵似乎化成了一個英姿颯颯的女子，看不清她的面容，白色的戰袍鮮亮的鎧甲，非常耀眼奪目，待他想要上前一步想看清那面容時，卻聽到一個聲音焦急地呼喚，“清兒，醒醒！”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兄長擔憂的面容，“清兒，你怎么了？”

“我無事，剛才我.....”

“昭姑娘，剛才你突然失去意識，你可有什么不適？”懷瑾亦擔心地問道。

“我無事。”她的目光不由得望向那盛開的花朵。

“那花香是月瑾花的香氣。”昭華也聞到了這幽淡的月瑾花香，自幼妹妹體質特異，望月之夜便體有異香，如今總算知道那香氣究竟是什么了，可是這月瑾花世所罕見，這花究竟和妹妹有何關聯？

“陸離如何？”昭清清醒之后，望向一旁面色蒼白，仍舊沉睡不醒的陸離。

“我也不知，師叔亦診過脈，脈搏、氣息均無異常，卻不知他為何沉睡不醒。我在想，昆侖宮擅長探靈之術，可讓昭公子為阿離探靈，說不定可以找出緣由。”懷瑾愁眉不展，溫和的雙目下染著厚重的暗色。

昭氏兄妹對視一眼，皆垂下了頭。

昭華沉吟半晌，終是艱難地開口，道：“阿瑾，并不是我們兄妹不愿，只是無能為力。”

“為何？”懷瑾疑惑地問道。

“探靈的對象必須靈力低于我們，阿離他......”他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么繼續說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該說下去。

“陸離的靈力低微，自然遠低于你們，探靈又有何難處？”懷信搞不懂不就是探靈術，昭氏兄妹有何為難的。

“看來我不說也不行了。”昭華嘆了口氣，“事實上阿離的修為和靈力遠在我們之上。”

“這這么可能？他的樣子哪像是有很高的修為？”懷信驚訝不已，拒絕相信。

懷瑾的表情卻頗為平靜，她嘆口氣，道：“阿信，阿離也從來沒有說過他靈力低微，他從不是爭強斗狠之人，他謙遜有禮，大家就以為他靈力低微，他沒有解釋而已。”

“可是他來紫府宮當日，父親試探過，他并沒有金丹。”懷信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整日相懟相護的對象原來比自己要強上很多。

他向來好強，如今竟被自己認為的兄弟比了下來，實在氣難消，意難平，也不愿相信自己視他為兄弟，而他卻始終欺瞞自己。

“古往今來，修行之道從來不止金丹大道一條道。”昭華道，“至于沒有向你們言明，他自有難言之隱，待他醒后，親口告訴你們比較好。”

懷瑾卻顯得頗為平靜，她拿過陸離的配劍正則劍，道：“阿信，拔這把劍試試。”

懷信不知何意，手握劍把，卻無法拔出，滿臉沮喪，道：“阿姐，你怎么知道的？”

“當時我離他最近，看得分明，阿離最后的手勢分明是向后撤劍，阿離心性善良，即使中了琉璃煞也不會對王公子下殺手，琉璃煞損傷了阿離靈力，神劍護主，自動刺向王公子，阿離最后強行控住靈劍，是為救他而非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