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衣少俠劍斬不平
- 刀劍霜寒
- 盤弓挽利劍
- 4661字
- 2020-11-01 04:29:53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樹叢之間,一個身穿白衣,手持利劍的少俠正看著眾人——原來那名先前來酒肆中喝酒吃菜的關中白衣少俠并未遠去,而是一直蟄伏在附近,見此情況便及時現身。
天下武林,英雄輩出,各名門正派的弟子,或歸隱山門,潛心修煉武學,或學成之后下山游歷江湖,行俠仗義,為門派贏得好名聲。武林之中,有一劍派,集天下劍法之大成,匯百家之長,自成一派。第一代掌門人攜一群志同道合之人,選了陜西境內的太白山,開設莊府,自立門派,武林人稱“太白劍宗”。
太白劍宗久負俠名,門下弟子皆受門派風氣的影響,俠肝義膽,就愛管不平之事。
“江湖規矩,不能插手別人的恩怨情仇,但爾等實在欺人太甚,本大俠今天就是要管一管!”那名白衣少俠語罷,便如一只飛鶴般躍出兩丈有余,護在了瑩瑩和徐春兒的身前,一劍挑開了黑衣人的雁翎刀。
這一劍力道非常,黑衣人手中的刀差一點沒握住,他退了幾步,收了刀,問道:“哪里來的黃毛小子?快快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兒女之本分,如何說不關我事?”白衣少俠說完,伏下了身子,從懷里掏出一個陶瓷小瓶,遞給了徐春兒,“這是創傷藥,快給這位姑娘止血。”
徐春兒接過了藥瓶,說道:“謝謝少俠救命之恩。”
“嗯。”白衣少俠微笑地點了點頭,接著便轉過身去,用劍指著眾人,道:“我乃太白劍宗六代弟子,奉師尊教誨下山游歷,前方歹人報上名來,我劍下沒有無名之鬼!”
“太白劍宗?”黑衣人笑了笑,“你是六代弟子,你們三代弟子看見本大爺都要敬我三分,你這黃毛小子好大的口氣!快快讓開,哥幾個的刀可不長眼!”
白衣少俠年輕氣盛,剛剛目睹了這群人無情地傷害了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早就怒火中燒。
“廢話少說,看劍!”語罷,白衣少俠一個健步上前,將手中的劍刺了出去。
黑衣人萬萬沒想到這白衣少俠會先動手,他倉惶轉動身體,抬刀一檔,撥開了刺來的飛劍。接著便拉開了架勢,和白衣少俠打了起來。
一旁的隨從見狀,也紛紛挺著刀圍了上去。
白衣少俠劍法精妙,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但是卻傷不得他一根毫毛。
太白劍法,以快見長,劍意多于劍招,一招一式無章法可尋,無規矩可蹈,門下共有兩種劍法,分別是流羽劍法和弈劍決。白衣少俠的劍法快而不亂,精妙非常,是流羽劍法的顯著標志。
黑衣人以及一干隨從雖然人多勢眾,將白衣少俠團團圍住,但是卻絲毫不占上風,連續數人被白衣少俠的劍挑傷。
黑衣人眼看就要敗于他的劍下,怒吼了一聲:“兄弟們,一齊出刀!”
這一眾鷹犬武功雖然平平無奇,但是卻很團結,聽到頭領的命令之后,便一齊將雁翎刀捅了出去。前后左右都有攻勢,白衣少俠勢單力薄,只能一腳蹬地,用輕功跳出了眾人的包圍圈。
看見那少俠跳出了圈,黑衣人大喜,心中暗暗說道:好機會!
“兄弟們,列陣!”黑衣人吼道。
只見眾鷹犬每三人為一組,緊緊相依,每一組都形似一顆獠牙,各組又挨在一起,首尾呼應,整個陣法就像是一個正欲吞下獵物的血盆大口,可攻可守,可進可退。
見到此陣法,白衣少俠忽然愣住,道:“龍牙陣?”
“哼,算你有眼光!”位于戰陣中央的黑衣人笑道,“這陣法不知殺了江湖上多少武林高手,今天能死在此陣之下,算你有福分!”
白衣少俠揮了揮手中的劍,道:“龍牙陣乃是大內高手所創,專門用來扣殺危害民間的江洋大盜……你們既是官家的人,為何還要傷害這手無寸鐵的弱女子,置王法于不顧?”
“哈哈哈哈,關你屁事!”語罷,黑衣人便指揮著眾人開始了進攻,就像一頭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向獵物撲去。
白衣少俠劍法雖不俗,但是遇上此陣法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插翅難飛。他將手中的劍飛快運轉,刺砍崩撩,抽帶提點,只一瞬便施展了十余式劍招,但卻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威風。
龍牙陣內,各組互相協同,上下齊守,左右同攻,張開的血盆大口一旦合上,獵物便被死死咬住,動彈不得,只能聽天由命。
眼見龍牙陣即將合口,白衣少俠只能再次施展輕功,飛身離去。在空中,他巧妙地轉動身體,將劍鋒朝下,使出了一個自上而下的招式。
“看我如何破你的陣法!”伴隨著一陣怒吼,少俠的劍自空中落下,準確地刺中了陣法當中的核心。
每一個陣法都有自己的陣眼,要想破陣,只要找準陣眼給其致命一擊,破陣便不在話下。龍牙陣形似大口,陣眼便是那兩個大顎的結合處。
黑衣人精明得很,他自己并不在陣眼上,少俠這從天而降的一劍,只刺死了一個普通隨從。但是就是這一劍,陣法便失去了威力。
少俠趁勢而上,連連挑死了數人,幾個可怖的大獠牙瞬間垮了一半。
見陣法將破,那黑衣人卻也鎮定自若,他沖著眾人吼道:“兄弟們莫慌,保持陣型!”
陣法經過一番變幻,又組合了起來,龍牙陣還是龍牙陣,但是卻沒有了剛剛那般血盆大口的架勢。
雙方又對峙了起來,此時的黑衣人已經站在了陣眼之中,而白衣少俠正在勢頭,銳不可當。無論對于哪一方來說,接下來就是決定勝負的一戰。
黑衣人孤注一擲,他全然不顧手下的死,指揮著隊伍踩著同伴的尸體向少俠發起了最后的進攻。
此時的少俠嘴角上揚,笑道:“知道自己的弱點還要重犯,愚昧!讓我送你們一程。”語罷,他雙腳一蹬,身輕如燕,一個筋斗翻到了半空中,將劍鋒直指陣眼。
“就是現在!”黑衣人突然怒吼道。
突然,陣中那個同樣會輕功的隨從也躍了起來,出其不意地在空中狠狠砍了少俠一刀。
少俠中刀,失去了重心,“噗通”的一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少俠!”徐春兒大叫了一聲,但卻無濟于事。
黑衣人沒有廢話,他出了戰陣,徑直走了到了躺倒在地的少俠跟前,將雁翎刀高高抬起,準備給他來一個痛快的。
“大爺且慢!”那位少俠揚起了手,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黑衣人又一次停住了,臉上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怎么,小子,想求我饒你一命嗎?”
“嘿嘿嘿,大爺,剛剛是小輩我有眼無珠,冒犯了您。”這個剛剛不可一世,豪氣干云的少俠,轉眼間就變成了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想不到大爺您這么厲害,龍牙陣果然名不虛傳,小弟我真的是甘拜下風,甘拜下風......您看,我都傷成這樣了,就饒我一命吧。我才二十歲,我還不想死。”
看到這一幕,徐春兒和瑩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衣人往白衣少俠的身上啐了一口痰,怒道:“想要本大爺饒你一條狗命,可以!先給我那幾個被你殺了的兄弟磕頭,還要學狗叫!”
“好,好,嘿嘿嘿......”白衣少俠掙扎著翻了個身,跪在了地上,朝著剛剛那幾具尸體狠狠磕了幾個響頭,一邊嗑還一邊發出狗叫聲,“汪,汪,汪。”
眾人見此,都紛紛收起了刀,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說:“學得真像!”
徐春兒和瑩瑩二人,剛剛在絕望之中看見一絲希望,結果又墜入了絕望之中。瑩瑩的傷口在不停地流著血,巨大的疼痛感已經讓她陷入了昏迷。徐春兒慌忙地把那一小瓶創傷藥撒在她猙獰可怖的傷口上,但卻如杯水車薪,無濟于事。她一邊小聲地啜泣,一邊無助的呢喃著:“沒事的,一定會有一個蓋世英雄來救我們的......”
她至今依然記得父親常常說的那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她問父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父親只是微笑著摸著她的頭,說:“等春兒再吃幾次糖,就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是的,吃糖。每一次慶賀生辰的時候,父親總會從街上帶很多糖回來給她吃,這是一年當中的一次難得的吃糖的機會,同時也是占據她整個童年的甜美回憶。除了糖,父親也會在她生辰那天帶各種各樣的小玩意來給她驚喜,就像幾個月前父親送給她的一支虎頭玉簪——因為徐春兒屬虎,所以父親花錢請工匠打了一支小小的玉簪,玉簪的尾巴上,一頭小小的“老虎”正在熟睡,看起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汪,汪,汪......”那位少俠還在一旁學狗叫,引得眾人一陣哄笑。正在所有人都再恥笑他的時候,他突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了黑衣人的雙腿,并回頭朝著徐春兒大喊:“快跑!”
面對這突然的一幕,徐春兒愣住了,完全不知所措。
黑衣人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轉而露出了一絲驚訝,短暫的驚訝過后又是滿臉的仇恨。他想要邁開雙腿,卻被少俠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瑩瑩這時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用著十分微弱的氣息對徐春兒說了一個字:“跑。”
徐春兒這時才反應了過來,原來白衣少俠剛剛那副搖尾乞憐的模樣,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她含著淚看著瑩瑩和少俠,根本邁不出雙腿,只是覺得無法相信眼前的殺戮、死亡與人性的殘酷,這些東西幾乎和她這個年紀毫不相關。此時的她陷入了更大的絕望之中,如果不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會有人死去,她除了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責罵自己,做不了任何事。
白衣少俠此時又大喊了一聲:“快跑!”
黑衣人怒發沖冠,狠狠說道:“找死!”語罷他將雁翎刀高高舉起,刀尖向下,狠狠地朝少俠的背上捅了下去。這一刀讓少俠的白衣被自己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嘴里也緩緩流出了一絲鮮血。但是他的雙手卻越抱越緊,根本不給黑衣人動彈的機會。
黑衣人見狀,又高高舉起雁翎刀,狠狠捅了下去。白衣少俠傷的更重了,卻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黑衣人怒不可遏,喝道:“我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刀更硬!”說著他又自上而下狠狠捅了白衣少俠好幾刀,每一刀都無情地穿透了少俠年輕的身體,少俠的衣服也從潔白變成了腥紅。
他也用盡自己最后一絲的力氣吐出最后一句話:“快......跑。”
黑衣人踢開了他,抬頭望去,徐春兒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那個一直保護她的女人依然躺在原地。當然,他的隨從也追了上去。
但是事情的發展沒有按照瑩瑩和白衣少俠愿望發展下去,徐春兒只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子,體力根本無法與這些大人相提并論。不一會兒,隨從們在不遠處的草叢里發現了她。而瑩瑩,自然也難逃一死——這群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見過他們的人。
而那群不解人事的馬兒,依舊在酒肆門前等待著它們的主人。滁州的雨,還在下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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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駕!”
“駕!”
……
殺了無關緊要的人,徐府的千金總要完完整整地帶回去交差。此時的徐春兒身不由己,和黑衣人騎在同一匹馬上,和眾人一齊在官道上駕馬飛馳。
“武總旗,今日此番真是不順利!”騎馬的人群中一個隨從對著黑衣人說道。
“剛子,你算一算我們今天折了幾個兄弟。”身著黑衣的武總旗望著前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豐起、林毅、老白、小二河,再加上那兩個新來的,算起來也有六七個了。”
“嗯——”武總旗咬牙切齒地長久地沉吟著,仿佛心中有萬丈的火焰。過了良久,他回過頭對著身后的徐春兒惡狠狠說道:“等辦完了這件事,我就把你這個黃毛丫頭賣到最黑的窯子里,以解我心頭之恨!”
徐春兒只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大人的話她能聽懂一些,眼前這個黑衣人剛剛所說的,她能猜出個大概的意思,但是她的眼睛里卻絲毫沒有畏懼,更多的是一種空洞——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沒有什么事是值得害怕的了。
“哐——轟隆——”天邊傳來了一陣陣悶雷聲,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隊伍中有人提議,天色已晚,反正任務已經完成,不如在附近找個地方宿營,吃點干糧,歇息一晚。
武總旗點了點頭,心想趕路不在這一時,眾人的肚腸也經不住餓,在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那么多手持兵器的人太顯眼,不方便借宿,也不方便住店。
邊走邊找了幾里地,武總旗借著雨天傍晚的微光,看見路邊半山腰上,突兀地立著一座古廟。
那廟不大,殘垣破瓦,但是卻陰森至極。武總旗正看著,突然天上扯了一道閃電,照亮了古廟的輪廓,古廟四周雜草叢生,廟前的臺階長滿了青苔,廟門倒了一扇,剩下的一扇也殘破不堪。
古人常說,寧愿睡墳堆,不愿宿古廟。這廟受了那么多年的香火,若供的是神仙還好,萬一供的是其他的什么東西呢?再說這廟看樣子已經荒廢多時,早已成空殼,鬼知道現在這里面住的是什么?
武總旗雖然殺人不眨眼,但也是個有顧慮的俗人。他回過頭,問了問兩眼無神的徐春兒,“喂,丫頭。這是個什么廟?”
徐春兒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吐出幾個字:“山神廟,里面住著山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