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徐州客棧初遇青龍
- 刀劍霜寒
- 盤弓挽利劍
- 4336字
- 2020-11-01 04:29:53
“家”在哪里?可能連谷懷安自己都不記得了。
三人一馬如往常一樣在江湖之中漫無目的地流浪著,他們根本不知道在他們走后,那兩位老人遭遇了什么。好在一路上她們都有谷懷安嫻熟的戲腔作伴,故而也并不是很枯燥。徐春兒此時有一點點武藝在身,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擔驚受怕,頗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老身祖居在河東,佘氏太君受皇封。曾帥領七郎八虎保大宋,全憑那令公金刀定太平。雙龍會宋王中了番邦計,幽州城金沙灘前血染紅??蓢@我大郎兒替主喪命,二郎兒短劍下命喪殘生,三郎兒被馬踏尸如泥爛,四郎兒失落在番營,五郎兒看破紅塵當和尚,七郎兒被奸賊亂箭穿胸,我老爺被困兩狼半生死,俺楊家有多少無尸之靈......”
伴隨著谷懷安悠揚的唱腔,一行三人來到了徐州城。
古徐州形勝,消磨盡,幾英雄。
這個時節的徐州城外,廣袤的麥田如一片豐收的海洋,秋風卷起層層麥浪,看得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麥田之中夾著一條筆直入城的官道,官道上車水馬龍,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小販、農夫、旅人、軍士、達官顯貴......匆匆忙忙的人群之中,他們三人一馬顯得頗為突兀——遠遠地就能看出來他們是江湖人。
趕路多日,他們都已經風塵仆仆,入城后的第一件事當然是找一家客棧,好好吃一頓,再租一間上好的客房,美美地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徐州城的繁華,較揚州比起來各有千秋,客棧、旅店、賭坊、青樓......該有的一樣不少。沒過一會兒,他們便找到了一家看起來比較熱鬧的客棧。
門外栓好了老馬,三人一齊踏入了客棧。一進來,一陣刺耳的喧鬧即刻傳來。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個巧啊,八匹馬......”
只見店內,一群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年輕人,占據了店內的大部分空間,喝酒劃拳,聲音十分的響亮,完全不顧其他客人的感受。他們全都一襲白衣,身旁都放著一把做工相同的劍,看起來很像是哪個武林門派的弟子。
跑堂的店小二迎了上來,笑嘻嘻地問道:“三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吶?”
李蘊寧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這群年輕人,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嗨~”小二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一群武林中人,說是什么太白弟子,奉師尊之名下山游歷,我看更像是一群烏合之眾?!?
李蘊寧頓時明白,原來是太白劍宗的人,只不過看著他們那副模樣,確實如店小二所言的那樣——烏合之眾。
“小二哥,你隨便給我們做一桌填肚子的飯菜吧,順便給我們安排一間客房。”
“好勒,客官,您這邊請~”店小二說著,把他們引到了店內的一張無人的桌子上。
剛一落座,還沒坐熱乎,就聽到了這幫太白弟子用十分洪亮的嗓門說出口的污言穢語。
“師兄,我昨天在窯子里,可是隨便花幾十文錢就睡了個雛兒呢,哈哈哈哈!”言者已經爛醉如泥,大庭廣眾之下竟口無遮攔。
而他身邊的一眾太白弟子也全都附和道:“哈哈哈!雛兒~還真是便宜你小子啦!”
徐春兒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于是低下了頭小聲的問了問李蘊寧:“姐姐,‘雛’是什么?”
李蘊寧則兩眼一瞪,揪了揪她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多嘴!管他們說什么好,不要跟他們學!”
語罷,李蘊寧暗自嘆道:“太白山號稱名門正派,想不到竟然也會出這么一群吊兒郎當的弟子,真是師門不幸。”
被她訓斥后的徐春兒趕緊用雙手堵住了耳朵,將那些污言穢語拒之在外,但卻還是忍不住睜大了雙眼,調皮地向周圍暗自觀察,畢竟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好奇心是永遠無法滿足的。
她的視線在客棧里緩慢移動,吃飯的、喝酒的、打情罵俏的、跑堂的全被她看了個遍。就在這個時候,隔壁桌子的一個奇怪的人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她扯了扯李蘊寧的衣袖,小聲地說道:“李姐姐,你看這個人!”
李蘊寧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只看見一個孤獨的背影,正獨自坐在一張桌子上喝著悶酒。他背著一個奇怪的鼓鼓囊囊的包袱,那包袱看起來做工十分精細,嚴絲合縫,似乎是為了裝什么重要的東西而特別縫制的。
此外,刀客的身旁還豎著一把四尺長的老刀和一個破舊的斗笠,老刀痕跡斑駁,似乎久經戰陣。他雖一言不發,只是自顧自的喝酒,卻在無形之中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場。
“一個闖江湖的刀客而已?!崩钐N寧解釋道,接著她又揪了揪徐春兒的耳朵,道:“客棧、旅館里都是人蛇混雜的地方,不要東張西看!”
“哦......”徐春兒略顯失望地低下了頭。
過了一會兒,一桌家常菜便上齊了??墒沁€沒動筷子,平常沉默寡言的谷懷安卻埋怨道:“怎么沒有酒?我要喝酒!”
李蘊寧連忙安慰道:“懷安哥哥不要急,我馬上叫店小二上一壇酒來?!?
接著她朝向了柜臺的方向,問道:“小二哥,還有酒嗎?”
小二連忙跑了過來,低下了身子解釋道:“哎喲,客官,實在不好意思,本店的酒全都被這群太白弟子買光了。”
“?。窟@......”
正在李蘊寧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來。
“小娘子要是想喝酒,好說!我這里還有一壇尚未開封的好酒,只要小娘子你過來給我們師兄弟每人親一下......嘿嘿嘿,這酒就歸你啦!”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那一眾太白弟子全都露出了一臉不懷好意的笑,盯著李蘊寧上下打量。
還沒等李蘊寧說什么,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徐春兒就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現在的徐春兒已經學會了一點武藝,自然是和以前大不相同,身上已經多了一絲習武之人的豪邁。
李蘊寧連忙按住了她的手,道:“不要沖動,這里不是動手的地方!”
而那太白弟子卻不依不饒,嘲諷道:“哎呦喂,小娃娃好大的脾氣啊,看你白白嫩嫩的樣子應該是一個小姑娘吧,看起來倒是一個美人胚子,不如跟著我們,哥幾個好好調教調教你,怎么樣?”
“你......你......你......”此時的徐春兒都要被氣哭了。
正當李蘊寧想要張口回擊他們時,一個低沉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哼,太白狗?!?
這一個低沉的罵聲讓所有太白弟子臉上的猥瑣笑容瞬間消失,眾人不約而同地向聲音的主人看去,只見角落里,那個孤獨的刀客正獨自喝著悶酒,只給眾人一個冷冷的背影。
太白弟子為首的師兄將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地上,掄起板凳走向了他,臉上滿是憤怒,“我看你今天是活膩歪了!”
刀客并沒有回頭,他緩緩地喝完了碗中的酒,接著便將酒碗隨手擲了出去。那飛出的酒碗在空中沒有一絲弧度,筆直地打在了太白師兄的肚子上,他悶哼一聲,“蹬蹬噔”向后退了好幾步。
師弟們連忙扶住了他,沒有讓他摔倒。他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陣由內而外的劇痛讓他冷汗直流。
身后的師弟吼著:“誰敢叫咱太白狗,定要他趴在地上滾著走!”
話音剛落,太白弟子們紛紛拔劍,一起沖向了那個孤獨的刀客——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太白狗”,竟讓他們大動干戈。
那刀客穩如泰山,根本不屑回頭。只見他不慌不忙,重新拿起了一個碗倒滿了酒。
“看劍!”
雖是一群酒肉之徒,但畢竟是師出名門正派,他們的劍法也不是徒有虛名。第一個太白弟子的劍鋒已經近在咫尺,寒芒閃爍,氣勢逼人。只見那刀客頭也不回,抬手一檔,那太白弟子刺來的劍便被輕松地格擋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刀客的一掌已經打在了他的胸口。
這一掌力道巨大,他感覺好像被飛奔的馬兒撞到了胸口一般,只一瞬便被打飛了出去,落地之時還將他們喝酒的客桌砸得七零八碎。
緊接著,第二個太白弟子揮劍而來,那刀客正背對著他們喝著酒,卻能對身后的情形了若指掌。只見他低頭躲開了揮來的一劍,腳下一蹬,將身下的板凳送了出去,那板凳在地上滑行數尺之后,擊中了第二個太白弟子的下盤,那力道將他整個人都翻了一圈,摔在了地上。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中發生,而刀客碗中的酒卻一滴未灑。
“好功夫!”旁邊觀戰的李蘊寧不禁嘆道。
“師弟們,這個人不好對付,列陣!”
話音剛落,一眾太白弟子紛紛退了出去,擺起了劍陣。只見此陣法呈半圓狀,每個人的劍鋒都向外,對付一群敵人,既可以共同進退,又可以化整為零;對付單個敵人,既可以左右合圍,又可以首尾呼應。整個陣法十分的靈活,將劍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正好適合人數不多的習武之人臨時組成。最重要的是,這個陣法沒有陣眼,既沒有特定的指揮人員,每個人都是陣眼,幾乎無法一舉破陣。
這種無陣眼的陣法乃是太白山門獨創,由五位太白劍宗長老共同參悟而得,五個人使用正適合,江湖人稱“五岳合一陣”。
面對著這個無可匹敵的“五岳合一陣”,那刀客冷哼一聲,淡淡說了一句:“班門弄斧!”
語罷他拿起了身旁的那口老刀,轉過身來,擺開了架勢。
此時眾人看清了他的面容——一個皮膚黝黑,五官英氣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刀客對著他們淡淡說道:“來戰!”
太白弟子們全都升起了萬丈怒火,一齊使出了太白山快而不亂的流羽劍法向前攻去。流羽劍法,一個人使出來,便有著萬般的威力,更何況五個人同時用出?
那刀客卻不慌不忙,端著老刀,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危險!”看到這的徐春兒為刀客捏了一把汗??山酉聛淼囊荒粎s讓客棧內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面對著太白弟子們快無影的劍法,刀客沒有多余的動作——甚至沒有防守和格擋的動作,只有一個簡單的進攻的動作。
一刀!
兩刀!
三刀!
四刀......
一刀一步,一步一刀,每一刀都十分的精準,直擊太白弟子們的破綻。而每一刀也都是如此的恰到好處,既力道雄厚,又不傷他們一根毫毛,只是用刀背擊中他們的要害,使他們頓時間就失去抵抗的能力。
五個太白弟子,縱然劍法快不見影,也只是五刀制服,根本沒有多余的動作。
“你......這是......什么刀法?”躺在地上的太白弟子捂著自己被刀背擊中的要害,顫顫巍巍地問道。
刀客收了老刀,那老刀并沒有刀鞘,他只是將之藏于背后。
“一刀斬雪!”刀客一字一頓地說道。
李蘊寧聽到這“一刀斬雪”,臉上忽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一旁的徐春兒看到了她的表情,也問道:“姐姐,‘一刀斬雪’是什么刀法?”
李蘊寧說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在關外卻有一種特立獨行的刀法,以慢見長。相傳這種刀法沒有固定的招式,每一招只有一刀,絕無多余的動作,出刀之前也只是一個簡單的架勢,無論對方使出什么樣的招式,熟練此刀法的人都可以找出破綻,一刀斃敵。這種刀法只在祁連山一帶有人見過,傳說練習此刀法的人,需要在雪山之頂用刀劈開一片一片正在下落的雪花,經年累月才可以練出,故而江湖人稱‘一刀斬雪’。”
“你......你究竟是誰?”躺在地上的太白弟子問道。
“西北第一刀,李青龍?!钡犊兔鏌o表情,緩緩說道。
“你就是,西北十三路馬幫的統領,李青龍?”
“正是爺!”
太白弟子們不敢再說話了,眼前的十三路馬幫統領李青龍也算是武林之中響當當的人物,他們身為門派中的后生,自然不敢給太白山結仇,于是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起,灰溜溜地走了。
李蘊寧暗自嘆道:“想不到叱咤武林的西北十三路馬幫統領,竟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李青龍見太白弟子們落荒而逃,便放下了刀,繼續喝起了酒。
“多謝李統領出手相助!”李蘊寧在他的身后謝道。
而那李青龍卻沒有半點人情味,他喝了一口酒,頭也不回地說道:“爺沒想幫你們,是那幫太白狗吵了爺的清靜,影響爺喝酒的心情?!?
幫了人卻還要裝作一副高冷的樣子,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李蘊寧心中如此說到。接著她微微一笑,道:“那小女子就不叨擾了,李統領請自便!”
李青龍沒有回應她,仍自顧自地喝著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