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猶豫了很久，作為一名護士，她對于醫院里以及那些醫療機構里的規定條例已經爛熟于心。

她看著手里反光的手術刀，如果這把刀落在他的身上，那就是條例之外的事情，條例之外的，就是錯誤的。

她在護士站呆坐了很長一段時間，想了很久很久，然后不知從何處找了一把手術刀，她還是拿著手術刀走進來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進來，為什么扒開了他的衣服。

她已經擦干眼淚，看著王卡身上那些縱橫交錯凸起的紅色線條。

“這個城市沒有她的親人，也沒有朋友。

昨天他的情人和她分了手，她哭了一晚上，她的心很痛，她想家了，想父母了，但后來她又想到，她的父母此時此刻應該不會思念她，也不會牽掛她，沒有人會想她和牽掛她。

她很孤獨。

她每天都笑著面對所有人，可是，她真的很不開心。

質疑她和不相信她的人太多，很多人站在旁邊看著她笑，看著她委委屈屈，看著她被罵，但是沒有一個人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她的家人不在乎她，她遠走他鄉是由于父母和姐妹的驅趕，她靠著自己的努力活到了現在。

但，沒人在意她的死活。

這個世界是一個牢籠，她想要飛出去。

但離開這個牢籠，談何容易。”

莫慟默默說著，像是在念詩，很是悲情。

阿卡問道：“在那個世界里，也不好過吧？”

莫慟看著他，說道：“世界上活著的每個人，都像是一場煉獄里修煉，無比煎熬，每個人活得甚至都不如一條狗。但我想活著。我從那里飛出來了，自然也要看看這煉獄長的什么樣。”

兩人突然心神一動，齊齊看向小菊。

拿把手術刀切開了第一條線，沒有血流出來，就像一根真實的紅線斷開了一般，那樣的脆弱。

斷開的線慢慢消失，皮膚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可惜的是，那根線沒有像一條引燃線一般慢慢燃燒至最后。

小菊怔怔地看著眼前神奇的場景，呆了片刻后，發現機器并沒有響，于是開始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結束的時候小菊滿頭汗水，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原因，那臺機器到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過一次警報，那根曲線沒有變得筆直，數字一直按照正常在跳動。

她大概以為自己完成了一臺非常困難而且非常成功的手術。

莫慟看了阿卡一眼，說道：“走吧！”

兩人消失在原地。

阿卡慢慢睜開眼睛。

他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微微發苦的嘴皮，感覺喉嚨微微濕潤后開口說道：“謝謝你，天使姐姐。”

小菊自割斷所有的線后便一直看著他，直到他慢慢睜眼，她才終于舒了口氣，而后又看著手術刀發呆，她是怎樣都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拿著手術刀切斷了他身上那些線條。

她想過他會死，以及他死了以后自己怎么辦，也想過他會活，以及活過來了以后怎么辦，但事到如今，她看著他，卻是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你是真的天使，謝謝你。”阿卡笑著說道。

就在這時，阿卡的父母打開了房門，看見坐在床上的小菊，以及那把手術刀，他們急匆匆地跑了過去，終于看見了睜開眼睛笑著的阿卡。

阿卡喊了一聲媽，伸手擦了擦眼淚。

阿卡的媽媽一下子躥到阿卡面前，抱著阿卡哭了起來。

阿卡的爸爸在后面擦著眼淚。

許久后，小菊拍了拍阿卡媽媽的肩，柔聲勸慰，說阿卡剛剛醒來，不能情緒太過激動等等之類的。

放下心來的阿卡父母終于想起來了這個拿著手術刀坐在兒子床邊的護士。

這個護士他們很熟悉，是的很有禮貌的姑娘，長得清清秀秀，說話也溫柔。

阿卡媽媽微笑著朝小菊問道：“是你給我兒子做的手術嗎？”

這話問的很沒有道理，其實她心里也清楚，她只是個護士，不可能動手術刀，而且動手術需要他們簽字確認，這是常識。

他們也算是知識分子，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只是她就這么問出來了，好像愚蠢而又直接。

小菊笑了笑竟是大方承認：“是，是我做的。”

阿卡看著小菊和父母，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但阿卡的爸爸搶先一步，他說道：“姑娘，你放心，這事我們會爛在肚子里。”

阿卡愣了一下，他知道父親一直是個很和氣，也很大氣的人，只是沒想到，他居然能有這樣的思想。

阿卡笑著問了一句：“爸爸，如果我沒能活過來的話，你會怎么做？”

阿卡的爸爸愣住，沒有一個人說話，小菊詫異地盯著阿卡，心里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現在阿卡的父母看到的是一具尸體，那又會是怎樣的發展？

阿卡的爸爸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或者他知道答案，但卻在此時說不出口來。

他訕訕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菊去喊來了醫生，這一次所有人都開始認真了起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但最終他們只留著一堆疑問：他是怎么醒來的？為什么那些線條消失了？怎么消失的？為什么沒有任何痕跡？

阿卡不知道怎么解釋，能解釋的那個家伙睡著了，現在這具身體屬于他。

十天過后，阿卡正式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站在窗口看著街道，忽然有些難過了起來。

小菊在后面換著被套，準備將這間病房打掃出來給其他人用。

“王卡，你可以出院了啊，出院手續已經給你辦好了。”小菊一邊收拾一邊說。

阿卡轉過身去看著小菊，問道：“菊姐，你說天使為什么要哭？”

小菊頓了頓，笑著說道：“遇到傷心事了唄。”

“天使也會傷心吶？”

“也許吧。”

“你前男友是哪里人？”

小菊抬頭，說道：“我沒談過戀愛，哪來的男朋友。”

“哦，我想想，他姓趙，名自強，首二都市盤江區人，至于街道和門牌號，那我不知道。不過，你既然救了我，你應該得到回報。”

阿卡走到床邊躺了下去，他拉著小菊的手，說道：“菊姐，不用收拾了，我想請你幫個忙。”

小菊抽出手，笑著說道：“小弟，別占你姐便宜。”

阿卡笑了笑說道：“我一會會昏迷過去，可能會陷入長時間的昏睡期，麻煩你跟我的家人說明一下情況，讓他們帶我回家，一個星期左右我可能就會醒過來，只不過我的身體可能會產生變化，麻煩你繼續照看我一下，就當是給我當幾天保姆，錢不會少給，謝謝你。”

說完，他從邊上的柜子里拿出一張紙，紙上一點了一切相關事宜，這是拿給他父母看的。

沒等小菊反應過來，他就在小菊一臉迷茫的眼神下沉沉睡去。

小菊愣愣地看著昏迷了的王卡，心里大大的問號，這要我怎么辦？太不負責了吧。

“我說過，科學的盡頭是玄學，你要相信我。”莫慟笑著說道。

這句話他是從網上抄來的，就像是在開玩笑。

阿卡沒有說話，這些天他已經見證了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有些麻木了。

“等你再次醒來，你就能真正明白什么才是高級生物應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