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醫生……”成景悅跑出病房，嘴里一直慌亂的喊著醫生，還沒等她來到護士站，護士們已經紛紛起身，醫生辦公室里的醫生也趕緊跑了出來，不等成景悅說話，有個護士已經焦急說道：“23床口吐白沫，鼻孔有血流出，身體顫抖不止，心率過快，血壓異常升高，意識不清?！?

四名值班醫生邊聽護士報告邊急匆匆走進病房，大約十幾分鐘后，醫生和護士才從病房里走出來，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將摘下的手套丟進醫療廢物垃圾桶里，一邊叮囑護士：“一定要加強對患者的管護?！蹦敲贻p的護士點了點頭回道：“好的老師?！?

然后他走到王慶豐夫婦身前，說道：“家屬跟我過來一下?！?

兩人跟著中年醫生一路往樓下走去，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等走到了醫院花園之內，中年醫生才將口罩扯了下來，從口袋里摸出了包煙，遞了一根給王慶豐，這時才忙得胡亂擦去臉上的汗水，點上了煙，卻沒開口，王慶豐也點了煙，兩人不急不慌的模樣氣的成景悅直咬牙，但又不能直接發火，她焦急問道：“我兒子沒事了吧？”

中年醫生看了一眼成景悅，嘆了口氣，飚著并不標準的重慶口音說道：“大嫂，啷個可能沒四呦，都流血吐白沫子老，啷個可能沒得事撒?！?

成景悅心中一緊，微怒道：“那你還要心思在這里抽煙？”說完他狠狠瞪了一眼王慶豐，她覺得這兩人是不是腦子都得了毛病，怎么都這么淡定？

中年醫生笑道：“大嫂，莫要心急，經過我嘞醫治，沒得大事老，至于后面恢復得好不好，那得看王哥嘞手段老?！?

中年醫生突然皺緊眉頭，一臉嚴肅地看著王慶豐說道：“豐哥，封印貌似松動老，我感覺我壓不住它。”

“他一開口說話我就知道了?！蓖鯌c豐深深吸了一口煙，依靠著樹說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不曉得?！敝心赆t生又撥了撥眼鏡，“好像是要散咯?！?

王慶豐朝著成景悅說道：“你先上去看著阿卡，等他醒了別讓他亂跑。我們去拿點藥?！?

成景悅緊張問道：“拿什么藥？去哪拿？”

“研究院?！蓖鯌c豐說道：“我辦公室還有一瓶藥?！?

“可是他的藥不是兩年前就停了……嗎”成景悅突然停頓了一下，他看著王慶豐冷冽的眼神，再也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這種眼神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最早看到他這種眼神的時候還是六年前王卡剛剛初一時候的開學典禮，就在開學典禮后的那天晚上，王卡突然變成了啞巴，王慶豐一個人站在房頂上，看著遠處那座朦朧的山包，眼神寒冷，身上流露的殺意籠罩了整座莊院，她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一句話也沒敢問。

雖然這一次的感覺并不如那一次那樣強烈，但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或許下一秒鐘就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然后發瘋。所以她略微停頓之后還是默默走向了住院樓，回到還在昏睡中的王卡身邊，靜靜地看著自己苦命的孩子，默默想著自己略微苦命的人生。想了很久很久，她輕輕撫摸王卡的臉龐，心里那片淤堵終于消散，想想過往，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是很幸福的，遇到了一個玉樹臨風，溫柔待己的又上進的王慶豐，自己和他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一切一切都很美好，她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意外發生，她希望王卡快快醒來，快快康復。

她看著王卡略白的臉，微笑著，但淚水終究還是劃過臉龐，啪嗒一聲砸散在地面上。

“豐哥，我小女娃可愛很，要上幼兒園老嗦，前幾天剛剛給她過老三歲滴生辰，不過沒喊你，不好意思哈。額，實際上我哪過都沒喊，就我婆娘兩個給她過滴?！敝心赆t生笑著吸了最后一口煙，說道：“豐哥，青山不是啷個好闖滴?！?

王慶豐說道：“我知道，不過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依然在青山的花名冊上。”

“呵呵，那又啷個樣，人家說了，你王慶豐與狗不得進入青山?！?

“我他媽是青山十三長老之一，萬人之上的存在?！?

“你咋不說你是十三太保滴帶頭大鍋?！?

“不管怎么說，青山總歸是要去的，我想去問問那位高高在上的領袖，我那么多年為組織為青山流的血和汗以及我兒子承受的這些痛該怎么算，我隨時準備為組織犧牲一切，甚至家庭，為什么現在得到了這樣一種結局。”王慶豐聲音略微低沉，但表達的極為輕松，就像是要去做的事情是吃飯或者上廁所那般簡單的事情。

事情當然不簡單，他們心里都很清楚。

王慶豐從口袋里摸出香煙，遞了一根給中年醫生，“老段，你我兄弟多年，我不強求你，如果我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請你多幫幫他們母女倆?！?

中年醫生姓段，熟悉的人都叫他段小五或者段哥，極為要好的朋友都稱他老段，在第一人民醫院混的不錯，是一名出色的心內科專家。香煙在食指和拇指間滾動著，“99啊，你還是喜歡這種淡而無味的煙，能不能升級一下啊?！?

“淡點好，味道重的抽不來?！?

“不上去說一聲嗎？”

“她知道的，不用說?！蓖鯌c豐抬起頭來看向三樓，窗戶后面的成景悅也向下看著他們兩個。

老段笑了笑將煙頭丟在腳下踩熄，說了一聲：“兩個憨批，腦瓜還不抵我家老漢兒?！闭f完他便走了。

王慶豐也扭頭走了。

……

王卡伸手摸了摸溫熱的額頭，只覺手掌之間有些溫熱，待將手放回眼前一看，手上已經沾滿了紅紅的鮮血，他很好奇為什么自己并不覺得痛，他看著站在三米之外一臉驚愕的秀氣男子，將手往前伸了伸，說道：“是……是……你剛剛打我的？”

秀氣男子臉色忽然變得正經，回答道：“不是?！?

王卡又用手擦了擦額頭，將手上的血隨意擦在褲子上，說道：“剛剛……剛能講話，有……有點生疏，不要見……見怪，適應一下，……一下……就好?！?

“1，2，3，4，5，6，7，8，9，10……11得1,12得2,22得4,13得3……”

王卡慢慢的一遍又一遍的數著數，又背了兩三遍乘法口訣，他在鍛煉說話節奏。

秀氣男子一臉疑惑地望著他，指著王卡問道：“你在干什么？”

王卡停下數數，深吸一口氣，又長呼一口氣，突然抬頭大聲吼：“啊……”

聲音從高昂到低沉到逐漸消失，王卡只覺得這一聲吼叫之后全身都輕松了下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痛快的感覺了。

秀氣男子右手擺在身前，食指和中指豎起，左腳向后撤步，雙眼緊緊盯著王卡，做出了十足的防御姿態，他十分警惕眼前的這個家伙。

王卡看著他說道：“以前聽老爸說過，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很多很奇妙的人，有的武功高強，有的會使用一些很神奇的術法，他們被統一稱為修行者或者修道者，我以為他說的是道士或者和尚或者民間常見的算命先生，風水先生。初中之前我不信那些，后來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科學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但不管請多少人做法，我的病都不見好。我看完了易經，背得先天八卦，后天八卦，什么京房十六變卦，什么六十四變卦，背得皇帝內經，知道很多藥房，識得諸多藥草，但都治不好我的病，你說是為什么？”

“他們說我的病不是天道所為，而是人道所為，我的病不需要扭轉乾坤，而是要扭轉別人在我身上種下的道，我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東西，沒人知道，我父親不知道，母親不知道，連父親身邊那位武藝高強的小莊叔叔也不知道?！?

“你知道嗎，我吃過天山雪蓮，吃過千年人參萬年靈芝，吃過什么亂七八糟的符水，吃過生雞蛋，臭雞蛋……啊，真他媽的想想都覺得惡心?！?

王卡看著一言不發的秀氣男子，看著他陰冷的面容和那雙充滿警惕的眼睛，拍手道：“不好意思，太久沒有說話了，憋太久了，沒有忍住。不過，你知道我這六年是怎么過的嗎？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畢竟你也沒啞過?！?

“言歸正傳，剛剛我發現了一個很嚴肅的事情，你知道嗎？我找到了那個所謂的人道。”王卡指著秀氣男子，笑道：“就是你?！彼Φ溃骸巴瑫r我又發現了一個很有趣事情，你殺不死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