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斯站在懸崖邊上,衣袍被風吹的烈烈作響,他手中拿著一只簪子,他再熟悉不過了,那簪子,是他之前送給蘭嫣然的,而現在。
“這是在哪找到的?”趙景斯聲音有些發顫,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只簪子。
“回王爺,是從桃林懸崖之下,那里有一處土坡,土坡上,明顯有人滾下去的痕跡。”
“搜!”趙景斯不愿多費話,黑眸沉沉:“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有屬下來報,說這桃林之下,并沒有發現人的蹤影。
趙景斯沉思了一會兒,心中稍稍安定下來。沒有人的蹤影,說明蘭嫣然還活著,而或許,蘭嫣然正因為某種原因不方便與他相見。
“這附近,可有什么人煙較多的地方?”趙景斯道。轉手將那簪子收攏在袖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一個翰林院。”
“走!”趙景斯道,率先騎馬下山。
趙景斯心中焦急,他不知道蘭嫣然到底經歷了什么,他現在只想找到他。
心中焦急,馬走得也快,不一會便來到了翰林院中。此時,翰林院的貢生正在搖頭晃腦的讀書,而翰林院的院長則是已經從朝廷里退休的大學士。
彼時他正手里拿著一盞茶壺品茶,門外馬蹄雜沓,驚得他一個沒穩住,那茶壺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怎么回事!”那老頭氣沖沖的沖出去,等看到門外一隊人馬時,立刻就慫了。
“你……你們做什么?”抖著胡子,老頭腿腳發軟。
“我問你,可有受傷的女子在此落腳?”沉吟了半晌,趙景斯道,視線一一掃過被驚動出來的讀書人。
原來是找人啊。那老頭微微放下了心,撣了撣凌亂的衣袍,道:“并無,想必閣下是搞錯了,我們翰林院都是男子,何來女子之談?”
他并不曉得趙景斯的身份,只當是前來鬧事的紈绔子弟,神態間不由得帶了一絲輕蔑。
“閣下能為一個女子如此興師動眾,倒是犯了圣人的忌諱,自古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那老頭還想要再說些什么,被趙景斯手下的人拉到了一邊。
“搜!”趙景斯瞇眼看了一眼不大的翰林院,揮了揮手。
不過片刻的功夫,進去搜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出來,而趙景斯發眉頭則越皺越緊。
“這方圓百里的地方,孤要一個一個的去探查!”意識到蘭嫣然確實不在這里,趙景斯有些失望。
但他堅信,蘭嫣然必定還沒有事。
老頭看著趙景斯失魂落魄的走了,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
夕陽西去,趙景斯的馬被突然間被竄出來的人影攔住。趕忙將馬拉住,眾人這才看清,那馬蹄之下,分明是個一身灰衣藥童打扮的女子。
“你是誰?因何攔住我的馬?”趙景斯皺著眉,心頭不爽。
來人正是啞女宣儀。她今日本是來送藥的,可臨走時,湊巧聽到了趙景斯的問話,旋即想到了前幾日從不遠處救下來的蘭嫣然,心中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前來找她的。
心頭竊喜,她早就看蘭嫣然不順眼,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救回來的女人竟然會得到了簡鏈的青睞。要知道,她可是暗地里喜歡了簡鏈好久,可簡鏈卻一直把她妹妹看。
她本以為是自己的時間不夠,可最終蘭嫣然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看到兩人經常走在一起,可從前,他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她心中拼命的的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今天,當她意識到眼前這個渾身殺氣的男人是在找蘭嫣然時,心中年頭瘋狂的滋長。
她想要除掉蘭嫣然,這樣,簡鏈哥哥就是她自己的了。
因此,她這樣奮不顧身的將人攔住。
期盼的揚起臉,宣儀用手筆劃著,想要告訴他關于蘭嫣然的消息。
“哪里來的乞兒!”趙景斯看不懂他的手勢,眉頭漸漸擰成一個“川”字,他現在憂心蘭嫣然,沒空跟人浪費時間。
“給她點銀兩,讓她不要擋路?!壁w景斯吩咐道,那手下應答一聲,將宣儀扯開,掏出了一些碎銀子砸在她手上。
……
他們搜了方圓 百里的村莊,而無一例外,眾人都沒見過這樣一個女子。
“蘭兒,你究竟在哪???”遠處的天幕之上是一輪明月,趙景斯盯著那倫月,只覺得心頭陣痛,他從前不曉得相思為何物,可現如今,他明白了,而蘭嫣然,卻并不在他身邊。
“不管用什么代價,本王,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而忙亂之中的趙景斯并不知道,因為自己的疏忽,卻恰好遺漏了蘭嫣然所在的村落。而另一邊,蘭嫣然正安心呆在藥鋪之中,替藥老撿拾藥材。
“天色已晚 ,不知道宣儀怎么還不回來?”蘭嫣然憂心忡忡道。
“不用擔心,那丫頭心眼多,無事的!”藥老笑呵呵的安慰道。
話音剛落,就見有小童子急急從外面跑過來,聲音急切。
“藥老藥老,不好了,趙景斯同人打起來了!”
“什么!”蘭嫣然大驚失色,“你在前面帶路,藥老,我去去就回!”
望著人遠去的背影,藥老無奈搖搖頭。
“你知道他為什么打架嗎?”路上,蘭嫣然問前面帶路的小童。
那小童天真爛漫,一點也不掩飾的將話說的清楚:“村中的無賴,說姑娘你本是風塵女子,公子便同他們打在了一起?!?
“姑娘,什么是風塵女子呢?”那小童道。
蘭嫣然緊了緊手中的藥簍,沒有說話,心中五味雜陳。
她失去了記憶來到了這個小鎮上,所熟悉的人無非是藥老,宣儀同簡鏈。
而如今,簡鏈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蘭嫣然說不清什么感受?;蚨嗷蛏?,她能看出簡鏈的一點心思……但……
如是想著,蘭嫣然面前突然傳來一陣喝雜聲,果不其然,那書生打扮的簡鏈正被人圍在中央,任人毆打,因是書生的緣故,比不得周圍人氣力大,待自己看去時,已經十分狼狽了。
“亭長來了!”蘭嫣然叫了一聲,從地上抓起一把石子沖著纏斗著的眾人撒過去,那群人懼怕亭長的名聲,紛紛四外逃竄,留下一臉慚愧的簡鏈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蘭姑娘!”簡鏈尷尬道,想要遮住臉。
“簡公子同人打了架,還怕丟了臉面不成嗎?”蘭嫣然走過去,掏出包中的藥粉,氣道。
“簡某并非……并非這個意思……”簡鏈怕蘭嫣然誤會,急急想要解釋。
蘭嫣然卻一把將他的手臂扯下來,撩開衣袖,那上面,分明是累累的傷痕。
“簡公子不要理會他們的話,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能講出那些東西,讀書人清風明月,又為何在意那些謠言呢?”蘭嫣然仔細的為他涂抹著藥粉,輕聲勸導。
男子從未這么近距離同女人接觸,蘭嫣然身上的溫度傳到他身上,成功讓他紅了臉。
“可,他們……”
“清者自清!”蘭嫣然直視著他的眼睛,正色道。而這一眼,也讓簡鏈的心跳慢了半拍。
“好!”簡鏈答應了一聲,“我見蘭姑娘舊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知是明日能同簡某一起走走呢?”
嘴上勾起一個笑,簡鏈聲音蠱惑:“畢竟蘭姑娘老是呆在同一處地方,對身體也不好呢。”
“我明日,還要幫藥老采藥呢!”蘭嫣然為難道。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簡鏈軟磨硬泡,無奈之下,蘭嫣然只得點頭同意。
而簡鏈得到了這番承諾,回去自然喜不自勝。第二日,簡鏈果然早早在藥爐前等她,蘭嫣然無法,同藥老告了假,隨著簡鏈走了。
“就是在這里啊?”簡鏈帶蘭嫣然去的地方是一出溪水,里面大大小小有數不清的魚,蘭嫣然一臉呆滯看著簡鏈將自己拉下水,水的微涼讓她回過神來。
“怎么,你不看好這里?”簡鏈用手鞠起一捧清水,直接朝著蘭嫣然潑過去,微冷的觸感成功讓蘭嫣然黑了臉。
“偷襲我?”不甘示弱的潑回去,兩人在溪水中打鬧起來。許是好久沒有了這樣的樂事,蘭嫣然放肆的笑著,等到了晚上,兩人就地升起了篝火,蘭嫣然小心翼翼的烤著抓出來的魚。
“看不出,姑娘家家,廚藝竟然這么差!”簡鏈調笑道。
“我也沒想到,簡鏈公子身為讀書人竟然會是這般狂野!”蘭嫣然不甘示弱的回敬,二人就此唇槍舌劍,誰也不饒誰。
這邊一派歡聲笑語,而宸王府卻一派冷寂。趙景斯一無所獲的返回府中,滿眸都是倦意。
聽從了賢妃教育的孔雪如等在宸王府的門口,翹首以盼。
想到賢妃對自己說過蘭嫣然死無全尸的話,孔雪如心中更加安定。
“王爺!”孔雪如眼前一亮,但忌諱到趙景斯不喜自己觸碰,只好生生止住了腳步。
“你們那日,究竟說了些什么!”趙景斯推開了想要扶住他的手,黑眸沉沉。
“不過是些女兒家的事,王爺我問你這個干什么?”孔雪如笑的勉強,卻見眼前的男人“呵”的冷笑一聲 ,心頭越發不安。
……
宣儀并沒有回到藥廬,被趙景斯趕走之后,她只身在翰林院旁坐了很久,第二日 ,正好堵到了來翰林院學書的趙景斯。
急急忙忙的將人拉到一邊,宣儀將昨天的事情用手語為他筆劃了一遍。
趙景斯看得懂啞語,當曉得有男人來找蘭嫣然時,宣儀分明看到他的臉上是不忍。
“宣儀!”趙景斯道,“這些事你不要同她講,就算……就算是為了我!”
眼見趙景斯臉上的那抹愧疚,宣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趙景斯,趙景斯分明是對那女人動了情!
拼命掙脫開他的束縛,宣儀跑走了。而簡鏈,并沒有追上來。
一路跑到了一片樹林之中,簡鏈不禁悲從中來 一年前,她本是一個被下人欺負的千金小姐,因著那日簡鏈上門講學,恰巧看到了這一幕,替她教訓了仆人,從那時起 她便情根深種,不顧一切的跟著他出去,那是求了他多久啊?他才答應待自己走。
那樣的簡鏈,只屬于自己一個人,可現在呢?自從有了那個什么蘭姑娘,所有一切都變了。藥老喜歡她,收她做徒弟,簡鏈喜歡她,要自己隱瞞她的身份,可是,憑什么?
心中不甘,她最后恨恨的看了一眼遠處生活了一年的村落,頭也不回的走了,她要去找一個辦法,一個能讓簡鏈只屬于她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