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匆匆而過，長安和常傾終于到了距逍遙門最近的城池，再要向逍遙門進發，就需要逍遙門弟子帶領，不然就算是壞了規矩。

二人打算就在這朝海城先落腳。

常傾仍是早早投了宿，睡覺去了。

城處山間，卻名朝海。

宋長安有些疑惑，問過街上游人才知，這朝海城和那紅袍會的執牛耳者還有些關系。

這么一說，長安可有了精神，細細聽了下去。

原來這朝海城也是前些年剛改的名字，當年一個劍客橫空出世，自稱天下第一劍，輕視天下劍士。有人不服，那劍士便在城內擺下劍陣，若有人能敗他，他自會向天下劍客謝罪。

可，陸陸續續天下有名的劍客都來過了，這名為楊風的劍客竟是在這般陣容之下撐了下來。

還記得那日，南方有最強二品的劍客呂六百敗后，一甩劍身的污穢，倒提長劍朝楊風拱手相謙，直到現在仍被世人譽為佳話。

楊鳳立于城頭，看著四面八方不斷涌來挑戰的江湖劍客，只伸右手。

“敢問天下人士，幾人見過九天之云落地？”

屈指輕敲在城墻之上，厚重如山岳的石墻都有些承受不住這指尖的千鈞巨力。

“在下這一劍出完，天下第一的名號可是要各位拱手了！”

只見男子白衣勝雪，眼中星光璀璨奪目，手中鋼劍輕輕揮出，頭頂一片云朵隨風碎開，凝成一柄長劍，從天斬下！

當年戰斗是否真有如此可怖尚未可知，但這般故事在人們口口相傳有多少偏差也不清楚。

總之，天降云劍之后，江湖上有關第一劍客的話題慢慢少了下來。楊鳳后來加入了紅袍會，一時名聲鶴起，沒過幾年竟然坐上了紅袍會一把手的位置。

有人說楊鳳并不是天下第一劍客，因為他還沒和宋齊志比過，畢竟這位君臨江湖四十年的人物也是個劍客。

時間一年年過去，楊鳳所引起的天下第一風波也緩緩落下，只留下“朝海”這個城池，靜靜記錄著當年發生的故事。

【楊鳳一劍落下，在地上斬出數丈深的溝壑，將城下的劍客從中間分開，卻未傷一人。

眾人已是明了，若是楊鳳真想取他們性命，剛剛一劍之下，他們之中一品以下的劍士必死無疑。

楊鳳看著城下人們驚愕是神情，嘴角微微上揚。

“楊某先將這天下第一劍客收入囊中，還望各位多多擔待。

當年曾聽人說書，江湖有劍仙一氣破甲兩千六，有武夫坐城觀海六十年。

雖并不是這個江湖，但吾今日已是盡興，各位再會。”

說罷，翻身從城頭跳下，再看身影已是消失不見。】

比劍翌日，朝廷下令，將此城改名為朝海。

其中有多少算計，目前也是說不清。

說起來朝廷與宋清之間似乎也有矛盾。

這賜名城池之后，還可能隱藏著朝廷要削弱宋齊志影響力的原因，故下這一手來扶持新人。

宋長安聽完游人講述，便道謝回返。

少年想著剛剛的故事，心存向往。

楊鳳……瀟灑人也。

看來這紅袍會，還是得多了解一下。

常傾見宋長安回到客棧，從榻上直起身來，仍舊是沉默不語。

自與傀儡師遭遇后，常傾的心情一直是十分低沉。

宋長安把剛從大街上買回來的小玩意兒拿出來，遞到常傾身前。

——是一只做工不是很精細的白兔織物。

常傾伸手接過，動作稍有些僵硬。

咬牙忍下即將流出的淚水，常傾低頭看著少年的臉，那雙眸子里閃過一絲欣喜又好像是悲涼，擠出一絲微笑。

“謝謝。”

這比哭還難看的笑落在了少年眼中。

長安撓了撓頭，偏頭看向別處。

“沒什么，只是看你太過傷心，就買個東西給你玩玩而已。”

只到這個時候，常傾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做事穩健思維老道的少年，才僅僅十八九歲。

怎樣的生活經歷，才能塑造出這樣一個孩子啊？常傾在心底問。

長安送出兔子之后，又獨自一人出了客棧。

登上那高聳的城墻往下一觀，一道不是很深的溝壑延直遠方。

一旁的官兵只是撇了他一眼，便由得他登樓。

少年靜靜閉目感受著那道殘留多年的劍意，心齋一陣震顫，長安確定，那楊鳳也是儒家圣人弟子。

長安緩緩睜眼，手中泓秋出鞘。

鏘！

四周官兵紛紛舉起武器看向這邊，面露謹慎。布衣少年卻似是并未看見一般，手中女子劍并未停滯，如揮毫書寫，如流水清風，在城墻之上揮出。

若有成名已久的劍客在此一觀便能看出，此刻宋長安的劍勢，與當年楊鳳竟有四五成相似！

一劍潑出，意象在空無一物的畫卷上暈出幾點梅花。

隱約間，少年已看見云層上方似有神仙臨空，面露怒容，就要出手襲殺自己，故匆忙收劍。

別看在長安心頭感觸頗深，此景落在別人眼中卻是平平無奇。

一旁的軍士已經開口打趣道：

“還以為有多厲害呢，就這？還不及我手中長槍隨便戳兩下。”

而另一個則否定了。

“誒，怎么能這么說人家呢？

習武之人的事，能叫作秀嗎？”

四周想起一陣笑聲，到處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

宋長安懶得理這幫行伍之人，道不同。

剛才一劍揮出，似是已經摸到了什么門檻，若能把這門檻突破，自身的劍道應該就能真正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手中握劍的氣力一松，少年又想到了前些日子里想的問題。

【生民無錯。】

還是需要實力，不論是面對常傾還是劉敖，自己要想能真正站到臺前，直面江湖，還是需要強橫的實力。

宋長安感受著心齋之中更亮了三分的儒文，眉心紅菱正在由虛即實慢慢轉變，等到真正紅菱凝出，應當也會是一番質變吧。

日光明朗，天空飄來幾片云彩，少年略微有些出神，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蘇雨若。

想必那個女子，也是在梁城操備蘇家事務忙碌的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