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寒風呼嘯不停呼呼吹進山谷，小男孩便是在領著二人去往秘密山洞的路上。

陳慶之抬頭看天，寥寥星光，繼而說道：“還有多久？”

小男孩有些不耐煩，快了快了別催哩，然后便是繼續和牛睪湊在一起。

牛睪也沒個正形，正一股腦說些有趣又無趣的葷腥話給孩子聽，小男孩也顧不得吸回鼻涕蟲，一臉的好奇，使勁聽，奈何聽不太懂。

小男孩搖搖頭，不解道：“后面的我都聽不懂啦。”

牛睪咧嘴笑道：“問你爹媽去，你爹媽懂。”

兩條鼻涕蟲爬回洞府，小男孩憤憤道：“我沒有爹。”

牛睪道：“沒爹，你咋出來的？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小男孩畢竟還是天真燦爛的年紀，先前在母親面前的堅強也不過是一種偽裝罷了，他好奇且天真道：“我娘說我就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難道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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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荒亂的草叢，扒開洞口前的一些個小而散亂的碎石，一個規模絕不算小的長山洞映入眼簾。

小男孩笑道：“咋樣？”

陳慶之點點頭，洞口處在逆風向，還算溫暖。

牛睪豎起大拇指，：“絕了。”

小男孩神采飛揚，正要帶兩人步入自己的秘密山洞，忽而皺緊眉頭，他低聲道：“不對，里面有人。”

無月寥星，山風蕭瑟，還有誰會來山洞里？

莫非是仇家找上門來了？

陳慶之輕聲道：“你怎么知道？天這么黑，你能看清洞里？而且別忘了，剛剛的山洞可是被碎石擋住的。”

兩人都看不清小男孩的慌亂臉色。

小男孩握緊拳頭，慌亂歸于平靜，也許是身邊的兩人給了他勇氣。

他開口小聲說道：“我走的時候在洞口泥土里插了一排銅錢，剛剛我伸腳去觸碰，發現沒啦。而且你從里面也可以用石頭擋住的。”

他悄悄蹲下身，伸手往地上摸了摸，說道：“沒錯了，我走的時候，把地上的腳印都清理干凈啦，現在地上又有些新鮮腳印。”

陳慶之有些佩服他，這么小的年紀，想得倒是挺周全，小男孩興許猜到了身旁兩人的心思，苦澀道：“怕死。”

他起身后，剛想說話，牛睪已摟住他的脖子，說道：“三條腿的爺們，怕了？敢不敢進去？”

小男孩心頭一軟，但他使勁搖頭，說道：“我就怕連累你們兩個哩，你們都是好人......”

小男孩還想說話，眼前黑影一閃，牛睪已站在身前，對著洞口深處喊道：“牛爺爺在此，山洞里的妖魔鬼怪快快出來送死！”

“送死！”

聲音回蕩洞內。

陳慶之根本來不及勸阻。

陳慶之知道輕重，母子分別，很有可能是想藏起眼前的小男孩，或許是躲避仇家。那句逼死你娘如果是嚇唬小男孩就過分了，畢竟是個孩子。可要是事情真的嚴重到與性命掛鉤，就很要必要了。

他第一反應是拉起兩人的手一起逃！

可洞里已傳來聲音。

聲音渾濁，猶如垂死老嫗。

“小孽障，咳咳咳......今個帶客人回家了嗎，來來來，小姐讓我給你準備的蘋果，可香甜的很呢，正好和客人分享。”

小男孩一聽到這聲音，怒道：“王三婆子，我日你大爺的，小爺我不怕你，你那騷狐貍主子想讓你毒死我嗎，沒門，我不傻！”

“可惜了小姐還花時間教給你些禮儀，果真是學不會呀，天生的賤命胚子。咳咳...嘿，出身不干不凈，和你那沒臉皮的娘親一樣，都是早死早托生的貨色！”

小男孩嘶吼道：“老豬狗，老妖怪，你再罵我娘，我就和你拼命！”說罷，小男孩氣血上涌，已是怒極，正想狂奔......

山洞里一道寒光乍起，陳慶之心叫不好，急忙拉扯住小男孩的肩膀，向身側閃去。

寒光冷冽，破風而至，卻沒料到小男孩已躲開，刺在山洞的石壁上，發出極其不悅耳的摩擦聲響，有火花濺落在地。

她絕不是垂死的老婦，而是四十歲出頭的中年婦人，她冷冷一笑，收劍入鞘。

牛睪才醒悟過來，幸好陳慶反應奇快，否則小男孩恐怕就要死在當場，他退到陳慶身側，將小男孩置在二人身后。

月光寒冷而暗淡，照在她的臉上，誰也看不清那張臉。

四十歲的婦人，沙啞渾濁的聲線，霸道凌厲的劍術，她的臉該是如何呢？

小男孩知道。

很早就知道了。

那簡直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次遇見了。

那張臉，就是地獄魔鬼。

除了那間或一輪，再沒有任何的輪廓能告訴你這是一張人臉，只有炸開的皮肉，丑陋的肌膚，凸起的大片大片膿包。

在鄉下，娘親用山里的吃人虎狼來嚇唬孩子，以至于那就是孩子的噩夢。

也許在大的縣城京都，瞧不見山里的野獸，但也有像是開膛破肚的兇手，專門抓不聽話的小孩子的惡婆婆這樣的睡前恐嚇。

當然初心是好的，是想讓孩子別太頑劣，能聽自己的話，能跟在自己的身旁。

小男孩的娘親也說過類似的話，他當時也會配合母親做些害怕驚慌的神情，但其實心里卻是半點不信哩。

娘你不嚇唬我，我也會聽話的。

但這張臉，他永遠忘不了。

說是臉，不如說是一張不像人皮的人皮。

她握住劍柄，身形如鬼魅，飄出山洞。

她的腳步很輕，三人都聽不見，但那把入鞘的劍露出的些許劍身便是寒光四射，撕裂無盡黑夜，令人望而生畏。

陳慶之和牛睪只得隨著寒光逼近而悄悄后退。

陳慶之的臉已被汗水濕透，剛剛的一劍，太快，他如果只是稍微晚了片刻，恐怕那一劍就會當場刺穿小男孩的心胸。

婦人的聲音在黑夜里聽起來尤為滲人。

“不吃蘋果嗎，我聽說多吃果子，美容呢，咳咳....嘿嘿嘿....生的歪瓜咧嘴，可半點不像是老主人，倒是和你那丑八怪的娘親一個樣子。”

“是不是老主人的種都不好說，你娘是不是偷人，哦不不不......偷了山里的丑豬野狗啊....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