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魔道中人,清影閣離雅于真
- 三尺刀鋒問青冥
- 唐三十一刀
- 3251字
- 2020-11-01 03:07:44
江紅妝的身邊,七八名黑衣錦衣衛七倒八歪的躺著,誰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悄無聲息的將這些辦案無數、經驗老道的,修為大多在二境的錦衣衛放倒的,就是六境的魏安君出手都無法辦到。
待胸口的波瀾平復,江紅妝從袖口抽出謝玄的畫像,伸手在畫像上捅出了三五個窟窿,泄憤道:“都怪你!乖乖的讓我殺一次就算啦,我進了風雨樓,賺了好多好多的銀子,給你修一座大墳,和宗門后的山峰一樣高,那就兩不相欠啦!”
“現在可好,本姑奶奶沒銀子啦,以后就要睡大街啦!”江紅妝猶不解恨,將畫像死了個稀巴爛,剛要將碎紙揉成團狠狠丟出去,手中動作忽的一頓,整個人如小貓般的警惕起來,輕輕掀下手下的一塊青瓦。
瓦下閨閣。
門扉緊閉,簾子都已被拉起,粉紅色的簾子上,血色的梅花格外醒目。
光線昏暗,紅燭搖曳,梳妝臺前的小案上,有清麗女子倚窗而坐,懷中半抱琵琶,神色緊張,眉頭有密密汗珠涔出,卻故鎮定之態,那雙明亮水靈的雙眸之中,殺意恨意冷然。
坐在書案前的青衫儒生打扮的男子,目光從小廝離開的門后抽回,看了眼這座清影閣的主人,淡淡的笑道,“十年了啊,都有十年了,依依,你可曾后悔過?”
“于真哥,我們這樣的孤魂野鬼,哪有后悔的資格。”離雅自嘲的一笑,手指輕彈琴弦,“有些債,總要還的……我只恨我們奈何不得楚白啊!”
“是啊。”于真掃了眼這座機關密布的閨閣,雙眸冰冷,低嘆了口氣。
“苦了你了。”他又說。
他本青衣儒衫,白馬玉冠,一路向南,入貢院,登高堂,在翰林院中和同道中人針褒時貶,指點江山的,可如今,卻是和妖魔為伍,要殺那時曾贊許羨慕的錦衣衛。
世事無常,莫過如此,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有些事情等時光在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疤之后,回想起來,當初是那般的荒誕可笑。
“不苦。”離雅輕輕的說,悄悄的垂下目光幾分,殺意凜凜的目光柔和了幾許,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有一個家伙,他很窮,窮的都能看出那身華貴長袍都是借的,窮的連酒水都不敢多來一杯,每月來上那么一兩次,每次喜歡抖摟著那些酸溜溜的句子,可任誰都能看出,那不過是從那些落魄書生手中買回來的。
那個姓趙的家伙與其他人不一樣,每次故作斟酌許久,洋洋自得說完那些廢話的句子后,便讓自己彈奏琵琶三曲,他就托腮靜靜的看著,不多說一話。
他沒有多有趣,也談不上無趣,膽子小的連手也不敢摸下,總是頗有豪客風范的來,準準切切的待上一個時辰后,又故作颯然的離去。
這是這片渾濁之地少有的家伙。
那個姓趙的家伙,如果有來世,那便來世再見吧。
她在心底,暗暗的說。
青瓦覆下,小姑娘雙眸光彩異常明亮,負手按上身后長劍劍柄,手中號稱“東南第三兵”的絕世神兵不周,自信滿滿的就要沖下去,來個斬妖除魔。
斬殺魔頭,那可是大晉中的青冥天下最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幾息過去,又幾息流逝。
長劍舉在半空中遲遲不落,少女臉上滿是掙扎,最后默默的松開手,愁眉苦臉的自我抱怨著:“一個四境,一個三境,若是將他們殺了,少不得用上不周,那就被師姐發現啦,不行,決不能回去!”
嗯!這兩個魔頭先放他們一馬!
小姑娘拍拍胸脯,決定來日才收拾這對男女,先要找機會殺了謝玄再說,成為風雨樓的殺手,要賺很多很多的錢!
她可不要回到那人間地獄呢……
想到那片漫山遍野的竹海,她小臉上浮起憤恨無奈。
在屋檐之上,有紫衣少女自顧哀嘆,屋檐之下,身穿淡藍色仆裝的闕月樓小廝一路小跑到湖心亭子,先是好奇的掃了眼落座的謝玄,微詫和驚喜一閃而過,再看桌面上的刀意樓閣,眸中驚駭涌出轉眼又褪去。
最后小廝才面向闕月樓總管,鞠身恭敬的稟報道:“大人,樓上的豪客說,若是錦衣衛的李猿刀大人來了,請樓上一敘。”
石桌上的幾人相視一眼,不免驚詫,心思微沉。
既然那魔頭點名道姓的提起李猿刀,表明北鎮撫司在院中的布置已然暴露,李猿刀孤身一人去,無異于請君入甕,十分危險。
魏安君輕輕放下手中茶盞,“看來這冒出來的魔人是自漏行蹤,為的就是十二師弟了。”
李猿刀站起身,冷然的看了眼闕月樓,從袖間的方寸物中取出繡春刀晴雪佩在腰間,咧嘴笑道:“去又何妨?”
小湖碧波倒映著他的身影,李猿刀嘴角微笑著解下那僅是裝飾的華貴寶劍,隨手扔在了湖水中,漣漪散開,湖中紅鯉轟然散開,驚嚇的四散離去。
鐘離昧豎起大拇指,嘖嘖贊嘆道:“豪氣,這才是我們錦衣衛才該有的模樣。”
魏安君淡然一笑。
寶劍沉池,氣概風度,那是一等一的瀟灑,可是四周并無清倌人,這般故作豪氣,只能當是給瞎子看了。
闕月樓總管滿臉苦意的看著李猿刀的背影,暗地里開始問候那位豪客的祖宗長輩,如此看來,烏紗帽在今日鐵定的離他而去了,說不得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在兩位祖宗的手里。
微微佝僂著腰的小廝低垂著目光,用眼角的余光再次看了眼謝玄,又道,“那位豪客還說了,聽聞昭庭樓新來了位小師弟,也請樓上一坐。”
幾人同時往小廝看去,臉色齊齊一變,謝玄雙眸茫然,轉而生出幾分凌厲。
幾股殺意縈繞小小亭間,小廝感到針芒在背,不由幾分瑟然發抖。
魏安君端著茶杯的手輕輕一抖,溫酒更是上前幾步,大手一抓,將小廝整人拎起,怒道:“讓謝小子也上去?”
小廝兩腿在空中亂蹬,惶恐道,“大人,大人息怒,那位豪客是這樣的吩咐的,我就是個傳話的啊!”
一直沉默聽各位師兄說話的謝玄突然抬起頭來,少年銳利的目光盯在小廝的身上片刻,漸至柔和,輕聲的笑了,“師兄,放了他吧。我去,我想知道我忘掉的那些是什么。”
少年笑的就像今日的陽光般的燦爛,語氣也很柔和,可在座的眾人,都聽出了他話中的斬釘截鐵。
還有幾許的冷厲。
有些事情,總是要弄的清楚的,少年不想,也不愿自己的身世永遠的是個謎,他需要解答,他究竟是誰,他的父母是誰,他來自何方,即便前面有著莫大的危險。
不僅僅只是直覺告訴他,上面的魔頭,肯定了解自己的身世。
“不要去!”鐘離昧搖了搖頭,并不同意,謝玄想要知道答案,可現在并不是時候。
龍潭虎穴,李猿刀去得,謝玄去不得,這次謝玄出來辦案,也不過是讓你觀看而已,可沒有半點讓他身處其中的打算。
“去吧,”魏安君將鐘離昧的反對按在了肚子里,向李猿刀囑咐道,“保護好小師弟。”
幾人看向魏安君,臉色凝重的點點頭,雖然平日中相互斗爭挺多,可關鍵時刻,還是遵從師兄的意志。
說罷,魏安君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上面鐫刻有“取仁”二字小篆,遞給謝玄,又輕聲道,“小師弟,收在懷中。”
李猿刀眼神一凜,鐘離昧張了張嘴,隨后便閉上了。
青冥天下間的修行者,無論是練氣士還是修意人,達到四境,都會選擇以本身神魂鍛煉一件法器,這件法器不同于其它法寶,被修行人稱呼為“命器”,威力固然極大,可不到迫不得已,或者以命換命之時,絕不動用。
命器與修行者神魂相通,可以視作最后的底牌,一旦命器受損,修行者自然實力損傷。同樣,若是修行者受到重傷,以命器為祭,即便境界大跌,好歹能留下一命。
魏安君這件命器,取名“微義”,能拿出此物,他已然做好了拿自己修為實力,來保謝玄的平安。
謝玄怔了怔,不明白此物何等的貴重,伸手便收下了,放在懷中,“謝謝師兄。”
“走吧。”魏安君笑著揮手。
“好,小師弟,我們走。”李猿刀挑了挑眉頭,眉宇間的殺意抑不住的噴涌而出,向那個小廝揮手道,“領路!”
三人遠去。
走在前方的小廝嘴角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冷厲笑意,轉瞬消失。
目送三人離開,魏安君才看了眼被禁錮動彈不得的趙齋子,趙齋子眼神焦急,眼珠子亂轉,心中有一肚子吩咐要與李猿刀說道說道。
其實也不過一句話兒:切記不要傷了雅兒。
“把闕月樓的人都散了去。”魏安君轉頭向溫酒道,嘆息一聲。
情之一字,便是這天下間最無解的弱點,若不是趙齋子掛系在紅塵中的情愫,李猿刀與謝玄小師弟,又何必以身犯險。
溫酒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打了個手勢,四散在院落各處的錦衣衛知意,扯去了身上的偽裝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飛魚服來,各自從身邊的角落中抽出繡春刀,朝著闕月樓涌去。
魏安君側頭又對身邊的鐘離昧道,“我們也上去,這茶水太苦。”
寬大的衣袖在桌面上拂過,刀意構造的闕月樓悄然炸碎,化作一縷清風,縈繞在他周身四處。這位昭庭衛的六師兄微微挑眉,臥蠶般的眉毛仿佛是一柄鋒芒并露的利劍,刺入鬢角。
鐘離昧緊緊隨在魏安君的身后,古銅色的臉上肅然,他知道,自己的師兄真正的生氣了,后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