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從頭修道,漫漫長路先修心
- 三尺刀鋒問青冥
- 唐三十一刀
- 3173字
- 2020-11-01 03:07:44
長夜千年如故,身處昭庭樓中的謝玄與李猿刀,都未曾知道,在昭庭樓外有著這般一場看似平淡卻極為兇險的對峙,若是老者玄冥不肯退去半步,整座洛陽城將成為真正的人間鬼蜮。
在昭庭樓之上,同樣的有目光從玄冥的身上挪開,那竟是一只全身毛發亮麗的黑色貓兒,擴散的黑色瞳仁中,似是有星河流轉。黑貓疲懶的趴在檐角上,尾巴掃動,天知道三層高樓他是如何上去的。
黑貓嘴巴動了動,喃喃自語,竟是人言,“真是自尋死路的老東西,也配自稱玄冥?”
“判官而已!”
說罷,躬身站起,伸了個懶腰,咧嘴無奈道,“天下行事,一系所化,萬念心生,人人物物皆有枷鎖,破不開,斬不斷,人生何意?唯睡解千愁。”
“鬧心,鬧心!若非迫不得已,且再酣睡三百年,不見神佛,不見濁世,不見光陰。”
他抬起貓爪,一團水球驀然出現在上方,頃灑而下,將渾身澆了個通透,毛發皆濕,看上去凄慘不已。
他走到謝玄的廂房前,輕輕推開了窗戶,縱身一躍,跳窗而入,環顧四周后,找個比較顯眼的角落里,滿意的掃動尾巴,蜷縮身子,呼呼大睡。
夜將去。
不過清晨時分,窗外有人中氣十足的大罵聲,將熟睡中的少年吵醒,少年抬起便見到了角落中酣睡的黑貓,心下微訝,看貓兒渾身濕漉漉的可憐的緊,便將貓兒輕輕抱起,放在了溫暖的床上。
黑貓慵懶的睜開眼睛,瞥了眼少年后似乎興趣闌珊,向前拱了拱,整個身子都鉆入了溫暖的被褥內,又呼呼大睡起來。
它可沒有那個心思討好或是搭理少年,能夠陪在少年的身邊,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了,若是少年惹惱了他,雖不能一爪拍死少年,悄無聲息的讓少年吃些苦頭是可以的,他只需保證,少年是活的便行。
謝玄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溫煦如春。
天,終是晴了。
少年沉冷的心,在陽光中也生出幾分明媚,暖了幾分。
少年探出頭向下看去,見有名身著黑色小旗官飛魚服的年輕男子仰著頭,沖著三樓破口大罵,“李猿刀,你大爺的,有你這么缺德不?領謝玄那小子回來不告訴我一聲,讓我足足等到午夜!你就不怕損了陰德,日后斷子絕孫?”
謝玄心下有些歉意,這年輕男子想必就是很厲害的白衣錦衣衛,來洛陽讓自己找的趙齋子了,當下開口準備道歉一聲,旁邊的窗戶打開了,李猿刀不耐煩的伸出個半個腦袋,冷笑一聲,同樣中氣十足,“姓趙的,我李猿刀一心求道,沒興趣找什么道侶雙修,倒是聽說你最近和南邊闕月樓的清倌人打的火熱,你現在這么陰損罵人,你就不怕損了陰德,斷子絕孫?”
他目光炯炯,手擼袖子,要和下面的無良家伙開場酣暢淋漓的罵戰。
“十二師兄早。”謝玄打了個招呼,李猿刀點點頭算是回應了。
趙齋子望見謝玄,和善的點頭示意。隨后將目光挪到李猿刀的身上,面露促狹,聲音更大了一些,不給罵戰的時間,直接抖出了個大料,“嘿,這等私密都被你發現了?大家聽聽吶,不知誰進入闕月樓,連清倌人的手都不敢摸下,花了百兩銀子,和姑娘秉燭夜談了一晚上的大道至簡!笑死了,笑死了!”
一邊嚷嚷著,一邊極為夸張的捂住肚皮,就差在青石鋪砌的地面上打滾了。
李猿刀大怒,手腕翻動,“晴雪”繡春刀橫在窗沿之上,刀鋒凌然,“圣人言是可忍孰不可忍,姓趙的,上來尋死!”
趙齋子脖子一橫,“來來,姓李的,朝這砍,我要是皺下眉頭我是你孫子!”
謝玄瞧著好笑,這位小旗官那副光棍模樣,倒是和不知所蹤的老道長很是相似,潑皮無賴的緊,橫豎就是滾刀肉。
李猿刀氣極反笑。
昭庭衛四樓之上,有扇窗戶打開了,一張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探出頭,先看了眼謝玄,隨后奚落道:“小……十二師弟,你道心之堅定,讓師兄好生佩服啊。”
李猿刀向上看了眼,勾起嘴角,“七師兄,小弟最起碼還進過闕月樓,而你三十多年來,怕是連闕月樓門朝哪個方向開的都不清楚吧?要不,今日師弟請客,請你去那闕月樓坐坐,見見清倌人如何?”
昭庭衛七師兄鐘離昧被李猿刀陰陽怪氣的言語戳到痛處,眉頭高高的挑起,一揮手,“奉橘”刀握在手中,刀光凌厲,森冷道,“那師兄就要看你這幾日修為長進了沒有!”
李猿刀根本不懼,懶洋洋道,“師兄莫急,等師弟我上了第六境,且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怕是等不了了。”鐘離昧眉頭舒展開來,再次看了眼謝玄,爽朗的大笑道,“你就是小師弟謝玄吧,今日讓你見識下意氣區別,可要看仔細了。”
“七師兄好。”謝玄點點頭,臉上茫然,所謂“意氣”,雙腳站在修行之外的他根本不明所以。
他聽出了七師兄話音中的好意,不禁眉角有些笑意,覺得師兄們這樣的相處方式,看似針鋒相對,實則皆是無傷大雅的玩笑,挺好的。
就在鐘離昧準備“校驗”李猿刀修為之時,一樓之中,傳來了淡淡清脆如叮咚山泉的女聲,“聒噪。”
鐘離昧和李猿刀相視一眼,臉色微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起繡春刀,縮回頭緊閉了窗戶,站在樓下的趙齋子更加夸張,轉身就跑,只是片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謝玄一臉懵然,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片刻后,便聽見有人敲門,是李猿刀,“小師弟,下樓隨我去修行吧。”
謝玄關上了窗戶,推開門,便見李猿刀換上了黑色繡蟒飛魚服,腰間并未掛刀,站在了門外,面容嚴肅。
領著他往樓下走去,一邊道,“你要隨著三師姐修行,切記勤勤懇懇,修行之路,萬不可浮躁心切,急于求成。”
“修道一事,三境之內,最忌浮躁,往小了說根基不穩,往大了就是生死之憂。三師姐向來嚴苛,一切也都是為了你好。”
其實李猿刀還有句小心行事,小心挨揍,多多討好三師姐,可是三思之后,還是覺得不說也好,反正該揍的一樣跑不掉,從四師兄開始,這些倒霉師弟們,挨的打怕是各個都裝滿了一籮筐。
“謝師兄,我記住了。”謝玄重重點頭,一邊好奇的問道,“我們的師父呢?”
李猿刀腳步未停,頗有些自嘲,又有些黯然的道,“他早已經死了,前任北鎮撫司指揮使禹凜。”
少年愕然,黯然的低頭專心走路,不再問話了。
兩人很快便下了一樓,李猿刀站在樓梯上,并沒有下去的打算,拍了拍謝玄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勉勵道,“下去吧,自求多福。”
謝玄詫然的下了樓梯,走了幾步,在層層疊疊的書柜間,見到了中央黑白雙魚上,坐在朱紅書案前靜靜看書的恬靜女子。女子面容清麗,如芙蓉出水,身著青色繡蟒飛魚服,不顯英氣,反而有種如道門仙子的淡雅脫塵氣質。
李猿刀目送少年的背影,雙手抱著后腦,咧起嘴角,笑容無聲。今日之后,昭庭衛便有第十三太保,名謝玄。
他知道以少年的天資心性,納蘭若定然會收納的。
可他又何曾知道,當楚白將少年的資料擺至太極雙魚上的書案之時,青衣納蘭若便已然將他視作小師弟,毋容置疑。且不管少年的天賦如何,哪怕是個修行上的廢物,也會用天大的資源,生生砸出個五境修意人!
納蘭若輕輕放下了手中的古籍,看向慢慢走來,有些拘謹有些緊張的少年,露出個溫和的笑意,“小師弟,我是你三師姐,納蘭若。”
謝玄恭敬作揖喊道:“三師姐好。”
納蘭若伸手請謝玄坐下,少年有些拘謹的坐在了納蘭若對面的蒲團上,甫一坐下,他幾乎要跳了起來。也不知蒲團是何種東西制成,竟如排刀,痛感直刺心扉,可少年見到納蘭若眉眼中淡然瞥來的不可置否后,咬了咬牙,強忍著坐穩。
兩人相對盤膝而坐,陽光穿過半掩的扉扇,灑在兩人身上,如覆金輝。
“小師弟,修行之路是逆天而行,天下間最兇險的事情也不過如此,你可想好了?”納蘭若細長白皙的手指劃過古籍上的一行蠅頭小字,輕聲問道。
蠅頭小字隨手指劃過,有幾個小字,從書中剝離,疾速射入少年的身體之內,動作之快之小,少年毫無察覺。
謝玄眼前浮現起兩位大叔靜靜趴在長桌上的畫面,重重點頭,面容肅穆,“我想好了。”
“不,你并沒有想好,因為你不知道大道一路,是何等的兇險恐怖。”納蘭若淺笑著搖了搖頭,她的笑容說不出的好看,宛若清風拂面,溫潤人心。
少年怔了怔,捫心自問,他從未有過如此堅定的時刻,如果修行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的闖進去。
納蘭若瞧見了少年眼中的堅定決然,自顧微笑,從書案的下方書箱中取出三本泛黃的古籍放到謝玄的眼前,“可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朗朗天下間,有誰為當初的決定而后悔了!這三本古籍,你且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