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洛陽
- 昨日江湖
- 有期
- 3887字
- 2020-11-01 08:18:25
到達洛陽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落日的余暉在天邊燦爛耀眼,淡藍色的天空曠遠明亮。
北闊一行四人松了口氣。洛陽對于丐幫來說,就像長安對于丐幫一樣,實力強大,不容覬覦,上一屆的丐幫總舵就曾設(shè)在了洛陽。到了洛陽,自然可以略略輕松一下。洛陽分舵的舵主萬金鵬,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平實又金貴。
雖然萬金鵬萬舵主的武功不能和長安分舵的林南山林舵主相提并論,但是在多金的中原洛陽,提到萬金鵬,誰又能不微笑嘆息呢。坊間有一個傳聞,“中原萬家,富可敵國”。不管萬金鵬有沒有敵國家資,至少他是中原萬家的人。而且,萬金鵬的武功雖然不及林南山,但在中原洛陽,他若是第二,怕是不會有第一了。
最為關(guān)鍵的是萬舵主謙遜平和,樂善好施,人緣好,朋友多。洛陽分舵自萬金鵬接手的近十年間,從未有過動蕩,也未出過差錯。這次他沒能問鼎丐幫幫主,主要是因為他在丐幫的作用,他所做的不是幫主這個職位能傾力去做的,他要專心做丐幫的金算盤。這是他的愛好,也是他的強項,更是丐幫的需要。
最好能在洛陽好好住上一宿,再修整一天,然后一鼓作氣去揚州。北闊四人商量了一下,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果然是一個安寧的夜晚。第二天清早,北闊剛起床,店小二就送了一封信來,信是給他的。信是萬金鵬萬舵主托人送來的,信上寫不方便過來探訪,特派人請四位去四方小院一聚。
四人在北闊的小房間吃了早飯,北闊道:“洛陽萬金鵬萬舵主請我們過去一聚。”謝天民沒有說話,飛卿也沒有說什么。桑梓道:“我看可以。”
出門的時候四人都換上了棉袍子,披了件外氅,干凈優(yōu)雅,一副尋常洛陽人的樣子。在街上,三人將飛卿護在中間,一副兄妹四人出門逛街的融融景象。
萬金鵬萬舵主早已經(jīng)在正門口等著他們的到來。北闊、桑梓和謝天民和萬金鵬有數(shù)面之緣,自不陌生。與飛卿倒是第一次見面,萬金鵬笑道:“這位就是金幫主口中盛贊的飛卿姑娘吧,快快請進。”
四人隨萬舵主進了客廳,客廳里溫暖如春。飛卿余光一掃,心道:雖然低調(diào),但盡顯富貴。桌椅雖是普通的櫸木,卻是血櫸。簡單的茶盞居然是汝窯的天青瓷。
一行人落座,上了茶,寒暄了幾句。萬金鵬面露歉意道:“各位辛苦,今天中午就在這四方小院,我請了洛陽第一樓的名廚掌勺,給各位接風(fēng)。”頓了一下又道,“在下還有一私事想請北闊大俠和飛卿女俠諒解,我有一位舊友,想見見兩位。他是巴蜀夔州人,人稱巴蜀劍客李青山。”
不待北闊說話,飛卿突然冷冷道:“在下尋覓此人多年,今日竟能在閣下舍中見到,真是幸會。若是見面后發(fā)生的事情讓閣下意外的話,還請閣下多擔(dān)待。”
萬金鵬有些錯愕道:“飛卿姑娘竟然也在找李青山李大俠,那快快請李大俠過來相見?”
飛卿不顧北闊、桑梓和謝天民的錯愕神情,道:“那有勞閣下快請李大俠過來,在下確實想見的很。”
很快門外傳來腳步聲,腳步似乎有些遲疑。
一個青色衣衫,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看上去說不出的干凈,溫暖。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面容有些消瘦。
北闊見飛卿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嘴唇緊閉。趕緊拍了拍飛卿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剛要說話,飛卿道:“哥哥你不要說話。”北闊只好頹然不吭聲。桑梓和謝天民明顯覺得飛卿有些不對,心中暗暗有些警覺。
萬金鵬舵主一一介紹完畢,李青山一一見過眾人,剛剛落座。飛卿冷冷的聲音道:“李大俠可是夔州梅溪山人?”
“正是。”李青山有些囁嚅道。竟然毫不驚訝飛卿說出他的來歷,雙手竟然不自然地在膝蓋上搓了一下。
“李大俠可認識一位梅溪河畔、小鳳山腳下叫梅鳳溪的女子?”飛卿接著問,聲音竟有些變了。
李青山臉色竟然變的更加蒼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她,她,她是我,我,我的妻子……”聲音最后竟然小的連他自己都聽不見了,只是發(fā)出點微微的氣流。
飛卿站了起來,解下自己的圍巾,放下自己的外氅,手腕一擰,腰間的軟劍就已經(jīng)赫然在手了。不待北闊阻止,她的劍和人就已經(jīng)刺向李青山。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作為一個劍客本能的反應(yīng),李青山一側(cè)身向門口滑去。飛卿本就是虛招,料定了他的反應(yīng),人已借勢向門口撲來。兩人躍出門外。
北闊、桑梓和謝天民早已立起,想要阻止,只見萬金鵬撓了撓頭,又撓了撓頭,道:“隨他們?nèi)グ伞!比瞬环判模哺灵T外。
李青山竟然沒有拔劍。飛卿絲毫沒有半點遲疑,她的劍風(fēng)綿密,虛實乖張。一時間被稱為巴蜀第一劍客的李青山竟然有些捉襟見肘。
見到李青山險象環(huán)生,萬金鵬竟然只是不時地撓一下頭,什么話也不說。桑梓看的有些著急,但是不明就里,也不知道怎么插手,只好不時搓一下手。謝天民倒是悠閑的很,置身事外地袖著手,輕松地遠遠看著。
似乎只有北闊一人很緊張,他怕飛卿受傷,也怕飛卿殺人,插手也不好,不插手也不好,他看看萬金鵬,想看看他的意思,可是萬舵主只會不停地撓頭。弄的北闊一時間緊張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飛卿雖不是像對陣關(guān)外十八騎那樣兇悍,但手下也是好不容情。一時間劍風(fēng)四起,帶著燕子門特有的劍哨聲和幻化劍影殺機四起,但是李青山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拔劍了。
一劍,兩劍,三劍,四劍……已經(jīng)刺中李青山第五劍了,李青山的衣服上血跡斑斑,雖然不致命,但是也傷的不輕。只有謝天民顯得悠閑輕松。看著萬金鵬撓頭,桑梓也著急地忍不住撓了幾下頭。
北闊的手一會抬起來一會又放下去,他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懼怕飛卿不高興,不敢打擾,也不敢阻止。
雖然觀看的人神態(tài)各異,但是飛卿從頭到尾都是怒目相對、劍風(fēng)凌厲。就是巴蜀劍客怎么也不拔劍,急的眾人六神無主。
桑梓忍不住推了推謝天民道:“謝老板,你解釋一下。”
“我解釋不了。”謝天民若無其事地袖了袖手,津津有味地伸長脖子看,嘖嘖道,“馬上第七劍了……”
在飛卿當(dāng)胸一劍刺向李青山的時候,北闊忍不住出手了,他擔(dān)心這一劍下去李青山?jīng)]有活命。他叫了一聲:“阿卿。”一支燕子鏢蕩開了飛卿的軟劍,飛卿回手又一劍,正中李青山的肩頭。
北闊掌風(fēng)一震,震開李青山。李青山有點神色迷離,臉色慘白。桑梓趕緊上前扶住李青山,扶到屋內(nèi),不知道說什么好。只道:“快請大夫!”
飛卿一掌推開北闊,面有慍怒,竟然拂袖而去。北闊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見謝天民飛快進屋拿了飛卿的衣物遞給北闊,北闊道:“你去吧,我去她不會理我。”謝天民一路小跑跟著飛卿出去了。
北闊也忍不住撓了撓頭,他也略知二,料想萬金鵬定是知道的多些才不好阻止,也不好說什么,才顯得那么窩囊。
為了朋友窩囊透頂?shù)娜f金鵬早已讓幫里的人安頓好了李青山,請了大夫過來給李青山包扎傷口。
萬金鵬、北闊和桑梓三人坐在客廳里,一時無語。北闊半晌道:“事情我是略略知道一點。李大俠的夫人是師娘的遠房表妹,飛卿幼時一直是這位表姨母照顧,及至五歲才送到師父門下。后來據(jù)說這位叫梅鳳溪的表姨母被丈夫休了。想來這位表姨母的丈夫就是李大俠了。具體我并不十分清楚,因我十年前就已經(jīng)離開師門了。”
萬金鵬又開始撓頭扶額,道:“老李確有不對,不過當(dāng)年也是形式所迫。這些年他也不容易,對李夫人情深的很,從沒聽說續(xù)娶。自從李夫人帶著孩子出走以后,一直郁郁寡歡。”頓了一下又道:“他一直在找他們娘倆的下落,后來才知道李夫人輾轉(zhuǎn)幾個地方,最后去了燕家堡。李青山幾次去燕子塢的燕家堡,都沒有打聽到李夫人母子的下落。最后才來求我,他面皮很薄,也是下了狠心才來求我……”
北闊頷首道:“我回燕家堡多次,并未見到過李夫人。今日見飛卿如此憤怒,怕是只有她知道的清楚了。”
“這樣老李就有希望找到他們母子了……”正說話間,見謝天民匆匆趕過來,萬金鵬忙道:“飛卿姑娘可好?”
“她好像哭的厲害,關(guān)了門,并未讓我進去。”謝天民面色為難道。
北闊站了起來,萬金鵬示意他坐下,道:“讓飛卿女俠安靜一會,我已經(jīng)在客棧安排了丐幫的人看守,有事會飛速來報。今日各位還是安心在我四方小院吃了午飯再回吧。一會我托廚房給飛卿姑娘炒幾個小菜送過去……”
中午時分,萬金鵬招待北闊、桑梓和謝天民三人吃了飯,此等情形席間都沒有喝酒,只簡單地聊了一下來路的情形,談了一下去揚州的路況。
四人吃完了中飯,萬金鵬思慮再三,決定去見飛卿一面,代李青山表達一下對李夫人的歉意。畢竟明天北闊一行就離開,李青山又身上有傷,不便過去。
萬金鵬在飛卿門前頗為躊躇了一會,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敲門進去了。北闊、桑梓和謝天民見萬金鵬進了房間,三人趕緊圍攏過來,悄悄立在飛卿門前偷聽。
只聽飛卿道:“萬舵主既然有心過來,我就給閣下講講吧。我半歲的時候因師娘身體不好,就被托付給了師娘的遠房表妹,當(dāng)時只有十五歲的梅姨娘照顧。姨娘照顧我五年。”
“后來梅姨娘結(jié)婚了,丈夫就是李青山。他們很快有了一個男孩,取名李梅檄。李大俠是青年劍客,年輕有為,常年不在家,在外面也結(jié)了不少仇家。梅姨娘為了躲避仇家,保全他們的孩子,經(jīng)常夜里借居在鄰居家,或者鎮(zhèn)上的客棧里。”
“這些都沒關(guān)系,直到有一天一位江湖女子上門威脅梅姨娘,讓梅姨娘離開李大俠,好讓這位江湖女子嫁給李青山,否則就殺掉他們母子,梅姨娘害怕了。想等到李大俠回來的時候向他問清楚,沒想到李大俠回來竟懷疑梅姨娘與外人有染,寫下休書拂袖而去……”
“梅姨娘在李大俠離開之時已有數(shù)月身孕,后又生了一個女兒,名叫李裳。母子三人在外面輾轉(zhuǎn)數(shù)年,直至三年前她病入膏肓,以為命不久矣,才帶著兩個孩子找到燕家堡……”
飛卿還沒有說完,哽咽說不下去了,想到梅姨娘來時狀如乞丐。萬金鵬嘆息道:“難為他們母子三人了,他們可好?”
飛卿頓了一下道:“李梅檄是我?guī)煾档年P(guān)門弟子,改名叫撿來。李裳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來時我將她放在飛花峪不遠的鎮(zhèn)上江紅煙的家中。梅姨娘被師母安頓在燕家堡三十里外的惠云寺修養(yǎng)……”
萬金鵬起身深深一揖道:“在下代李青山謝過閣下……”
飛卿道:“不必多說了,我已看在眼里。這里的這個布囊,里面有一支釵和一封信,李大俠將這個布囊交給梅姨娘,姨娘或會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