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和謝天民回來了。北闊趕緊開門讓他們進屋。

三人進了前堂的客廳，謝天民脫下外氅，解開領口，道：“我們是跑回來的。一晚上的酒都白喝了，酒氣全都散了。”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桑梓懨懨道：“去了半日沒見到念兒。”

北闊嫌棄地給他扒拉下來外氅，給他倒了杯茶道：“這么晚了，念兒可是有什么事情？”

桑梓道：“我和天民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師父也不在，四姑也不在。不知道都哪里去了。”

北闊想了想，這么晚了怎么會不再？又道：“揚州可有什么異動？”

謝天民道：“我遇到方成勇了，問了他，并沒什么異動。”

北闊點頭半晌道：“明日桑梓回丐幫，帶好信號筒。人多回去目標太大。桑梓在丐幫注意密切關注丐幫情況，有情況迅速發信號。天民明日將揚州城所有丐幫聯絡點查看清楚，有事立刻給信號。明日我去會會陸恒。”

謝天民和桑梓互相看了看，北闊對他們的安排他們完全不驚詫，最驚詫的是北闊說的是“會會陸恒。”難道陸恒真的那么不一般？難道陸恒是真的變了？

北闊叮囑桑梓和謝天民早些洗漱睡覺，有事明日早上再說。說罷自己也回房間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桑梓吃了早飯就回丐幫分舵去了。謝天民從容地吃了早飯，和李裳說了會話，看了看李裳的習字，才收拾了自己，帶上了錢袋，出門去了。

李裳追著謝天民道：“叔叔今日何故穿的那么好看？”

謝天民回臉笑道：“因為叔叔今日要逛街哦。”昨日北闊安排他去街上摸清楚所有的丐幫聯絡點。

李裳靦腆地笑著，張了張嘴，想說又沒說什么，只是道：“叔叔早點回來。”

謝天民知道李裳想和他一起去，但是他覺得自己今日不是逛街那么簡單，不能帶著她一同去。

早上飛卿收拾好了東西，對北闊說道：“今日我想買些東西，去惠云寺探望一下梅姨娘。”

北闊道：“可以，晚上早些回來吧，今日我怕是不能陪你去了。”

飛卿落落道：“梅姨娘如同我半個母親，她一定是希望能看看你的。”

北闊思忖了一下道：“也好，你和裳兒是乘車還是騎馬？”

飛卿道：“我和裳兒一向是騎馬出門。”

北闊道：“那你出門買些禮物，我去陸恒的望風樓看看，最多一個時辰后就出發。”

飛卿答應著，去李裳的房間告訴李裳要出門的事情，讓她收拾好行裝。

飛卿旋即出了門去不遠的店鋪，她想給梅鳳溪買揚州地道的點心和燒鵝。裁縫店給梅鳳溪特意定制的棉袍好了，在金店里訂制的鳳釵和耳環、手鐲也好了，都要一一去取回來，帶著送給梅鳳溪。

飛卿很快就從店鋪里取了東西回來，結結實實地收拾了幾個包袱縛在馬背上。

李裳經常跟著飛卿出遠門，自己知道怎么收拾自己的小行囊。

飛卿取出特制的馬鞍，是她和李裳共同乘坐的馬鞍。還沒有收拾妥當，北闊就回來了，回來竟也是帶了一大包的東西。

北闊道：“陸恒竟然也不在店里，說是有事出門去了。”

飛卿“哦”了一聲，并不知道北闊想要找陸恒的事情，道：“等我們從惠云寺回來再去找他吧。”

北闊道：“也好。剛才我去了趟丐幫，方成勇說丐幫也沒什么事情。那今日我就可以放心和你們一起去探望梅姨娘了。”

飛卿和北闊是一樣的大黑馬，一樣的黑色鶴氅。李裳把自己打扮的像是春天的小蝴蝶一樣，穿了一件白狐的小外氅，頭上扎著一塊紅綢子，唇紅齒白，煞是好看。

北闊和飛卿騎上馬一路向西，出了揚州城，直往惠云寺方向飛奔而去。

一路不停歇地飛奔，李裳雖然才十來歲，但是從小習武，經常和飛卿出門，所以大約半天的行程對她來說并不算辛苦。況且中途飛卿帶她經過了一個熱鬧的小鎮，買了串糖葫蘆，吃了一杯茶，歇息了一小會才走。

快到正午的時候，他們慢了下來，拐過一座山的山坳，隱隱聞到梅花的香味。

飛卿道：“馬上就到了。”

惠云寺的香火很旺，雖是建在山上，但是去惠云寺的路并不難走。

梅鳳溪并不是住在廟里，而是住在依寺廟不遠的山南邊的半坡上。廟前的兩座山都是廟里的地產，所以梅鳳溪的住處依然屬于惠云寺房舍。惠云寺的云靜師太頗通醫理，與飛卿和北闊的師父燕云飛有同門之誼，所以當年將梅鳳溪身染重病，燕云飛的夫人將她托付在惠云寺，一是為了她能靜養，二也是為了她能得到云靜師太的照顧。

飛卿和李裳對梅鳳溪的住處很熟，很快就望見了房舍。遠遠看上去是一套青磚青瓦的房子掩映在冬天的樹叢中，房子的顏色和寺廟院落建筑的顏色差不多。單單寺廟前面兩座山的地方，這樣四合院式的房子就有三五處，都是寺廟的房產，為了給一些尊貴的客人或者是來代發修行的富貴人準備的。

梅鳳溪的住處略有不同，房前房后到處都是梅花，是梅鳳溪住進來以后，每年都要在空地上植上一些梅花，七八年來，種植的梅花自然是越來越多。遠遠看去已經有很大的一片。

飛卿和李裳下了馬，李裳下馬跑去撥開了竹籬笆，讓飛卿和北闊的馬進來。進了籬笆門，還有一小段路要走。

籬笆里面的路兩旁是覆蓋著厚厚稻草的青苗，稻草下的青苗有青菜，也有花苗。

李裳早已經亮開嗓門叫起來：“母親——，我們回來了。”

遠遠的院門早已經打開，一個灰色袍子的女人在門口張望。

遠遠看去灰袍女子臉色有些蒼白，五官卻很端莊。

李裳飛奔過去，白色的外氅微微地飄起來了，頭上的紅綢在頭頂飄揚，看著像一個飛起的小天鵝。

飛卿笑了，遠處灰袍女子也笑了。

李裳撲進灰袍女子的懷里道：“母親我們回來，您高興嗎？”

灰袍女子疼愛地摸了摸李裳的頭，道：“母親高興。”

北闊和飛卿到了近前，飛卿上前施了禮，北闊也忙上前施禮道：“見過梅姨娘。”

灰袍女子梅鳳溪眼睛里泛起了淚花，道：“闊兒回來了。”

李裳立在灰袍女子的身側，拉著她的手指著北闊道：“母親，這是我爹地。”

梅鳳溪疼愛你拉過飛卿，道：“我的卿兒是成親了嗎？”

飛卿立刻跪下道：“飛卿身在江湖，不及事先向姨娘稟報，請姨娘責罰。”

梅鳳溪拉起飛卿，把飛卿抱住，眼淚就流下來，道：“卿兒，闊兒是好孩子，姨娘高興。我的卿兒終于有了歸宿。”

梅鳳溪將飛卿和北闊帶到客廳。李裳早已經從房間里拿出了哨子來，道：“母親，要不要吹三聲的調子請山下的趙大嬸過來幫忙？”梅鳳溪因為一個人久居在這半山上，家中備了一個哨子，只要吹三聲的調子，在山下住著的農戶趙大嬸聽到了，就會很快過來幫忙。

梅鳳溪笑道：“裳兒懂得母親的套路了。快吹吧，讓趙大嬸早點過來幫忙做飯。”

落了座，梅鳳溪忙著倒茶。飛卿一邊幫著她，一邊道：“姨娘，李大俠可曾來過？”

李大俠就是巴蜀劍客李青山。在李裳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因為和妻子梅鳳溪產生誤會，將梅鳳溪休出家門。后來梅鳳溪就帶著兒子李梅檄和女兒李裳到了燕家堡燕云飛的家中，李梅檄也就是在燕家堡的阿來。燕云飛是北闊和飛卿的師傅，也是梅鳳溪遠房表姐夫。

梅鳳溪垂下眼瞼，道：“來過，那日他拿著你給他的信物過來，惠云寺的師太才告訴他我住在這里。他這會應該是在山上栽梅花了吧。”

李青山來了以后，就在梅鳳溪的住處住下了。他除了照顧梅鳳溪，就天天去山上山下栽種梅花。

飛卿點點頭，不再說什么。她把包袱一個一個地拿進來，放在桌子上，道：“給姨娘做了棉服，看著姨娘現在又瘦了些。”

梅鳳溪微笑道：“年年都是卿兒破費來看我，你照顧裳兒，花費就夠多了，還要顧上我。”

飛卿只是笑道：“姨娘知道我會手藝，可以賺到很多銀子。”說著又請北闊將包好的五十兩銀子送到惠云寺的師太那里去，叮囑他尋了李青山李大俠一起回來吃午飯。

李裳至今并未見到過李青山，只是看著飛卿，又看著北闊。

梅鳳溪摸摸李裳的頭，道：“難為裳兒了。”

李裳送北闊出門了，給他指了惠云寺的路。

不一會山下的趙大嬸也到了，忙著做午飯。

梅鳳溪將飛卿引到她的臥室，取出一本手抄的繪圖紙本，道：“這是我這些天偶爾得到的解百毒的方子，你且收好了。”

飛卿笑著道：“姨娘住這幽靜之處，卻不曾閑著，幫了卿兒很多忙呢。”

梅鳳溪道：“哪里的話，這惠云寺煙火旺盛，魚龍混雜，什么事情都能遇到。”

飛卿略一翻閱，心里一驚，這冊子竟有各大門派的解毒方子。想要再問梅鳳溪。梅鳳溪早已拉了李裳的手，細細地給她梳了頭發。還給李裳帶上了紅線金鈴鐺在頭發上作為裝飾。

飛卿驚到：“姨娘怎么可以如此破費，制那么精致的金鈴鐺。”

梅鳳溪笑道：“我的卿兒也有，只不過是戴在手腕上的金鈴鐺。”說著從床上的錦盒里取出帶著三顆金鈴鐺的金鐲子，又道：“卿兒結婚了，姨娘給你準備的鳳冠也可以用上了。”將金鈴鐺的鐲子給飛卿戴上。

飛卿笑道：“姨娘，我都是大人了，怎么還可以帶金鈴鐺。”

梅鳳溪道：“卿兒永遠都是小時候的那個樣子。”說著又轉身從錦盒里拿出鑲著紅寶石的鳳冠。

李裳驚道：“好漂亮的頭飾哦。”金燦燦的精雕細琢的鳳冠，鑲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雍容華貴。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紅寶石。

飛卿驚道：“姨娘哪來那么金貴的鳳冠。”

梅鳳溪笑道：“姨娘這些年來，也做了些小物件，存了些積蓄。快過來戴上讓姨娘看看。”

飛卿將頭挨近了些，梅鳳溪給飛卿戴上，這個鳳冠竟是剛剛好。

梅鳳溪道：“你雖與北闊結了婚，但是等過了年后，到你師傅處，還是該認真操辦一下，你的師娘早已經將你的霞帔做好。開春回去把婚事辦了，讓師門的兄弟姐妹們借著你們的婚事聚聚，熱鬧熱鬧。”

飛卿期待道：“姨娘也會去嗎？”

梅鳳溪疼愛道：“若是姨娘身體尚好，那一定是會到的，我的卿兒那么大的事情，姨娘怎么能不去。”

李裳道：“母親，我結婚了，母親是不是也能來，給我做上這樣漂亮的鳳冠？”

梅鳳溪笑著捏李裳的臉，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小小年紀就想著結婚的事情。”

飛卿也笑了，道：“裳兒，你且把你的事情和母親說清楚，一樣都不要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