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過去多久，羅格始終對這個人抱有極大的敵意與警戒，這個蛇一樣的家伙實在帶給過他太多不好的記憶，以至于到了現在也不能忘卻。

“你到這里做什么？瑞德老兄？”

疑似特派探員的高個子慘白著臉，蛇瞳掃過滿身警惕的羅格和看好戲的墨瑟，嘴上絲毫不饒人：“這話應該由我來說。墨瑟，你把這么個沒實力的蠢貨叫進來，究竟要做什么？”

羅格面上更加憤怒，但心里卻是一松，看來對方并不是主動入侵進來，而是和自己一樣受到了邀請。雖說仍然對他們真正的關系有所懷疑，但羅格并不認為墨瑟會放任對自己有威脅的家伙進入精神世界。就像安娜說過的那樣，一旦在精神世界開戰，無論勝負，打爛的都是夢境主人的腦子，哪怕是主場作戰，墨瑟也必然會考慮到這一點。

想到這里，羅格覺得最好還是主動出擊一把：“我倒是想問問，圓環議會給你下達了什么指令，竟然在這種時候找上門來？”

此言一出，瑞德看向墨瑟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這讓始終穩坐釣魚臺的墨瑟咧嘴苦笑：“我說威爾森伯爵，不要在這種時候把我拖下水可以不，明明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啊?！?

“但你才是最優秀的解決途徑。”

對羅格的“褒獎”，墨瑟并沒有反對，他很干脆地轉向瑞德，語氣誠懇：“我沒有向他說出任何有關你的事情。實際上，從你進入這里的第一眼也應該可以看出來，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甚至對這個影子世界本身都完全不了解?！?

瑞德只是一聲冷哼，不過他終于拉開椅子坐下，似乎默認了墨瑟的解釋。

“那么，”羅格輕輕開口，“墨瑟，作為卡萊爾的骷髏，你把我們叫到這種地方，是為了什么？”

墨瑟意味深長地眨眨眼，隨手一抬，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杯紅茶，細細品嘗起來。羅格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盯住他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五分鐘后，或許是終于品夠了茶水，又或許只是忍受不了羅格炯炯的目光，墨瑟咳嗽一聲，將茶杯放在桌面上，面色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那么，我就明說吧。今天將我們三個聚集在一起，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促成我們三家之間的聯盟?！?

氣氛一時間有點古怪，羅格和瑞德誰都沒有說話，也盡量克制住了相互對視的目光。對羅格來說，他現在主要揣摩的是瑞德的身份，既然墨瑟口中是“三家聯盟”，那就意味著瑞德自己身后也一定站著某個勢力，而且瑞德本人的意志可以直接或者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該勢力的未來走向。就像羅格作為龍牙島的伯爵，可以第一時間決定整個群島的命運一樣。

至于船幫，有了羅格和墨瑟，再加上隱隱約約靠近這邊的尤金，船幫的命運其實也在掌握之中。

只是……瑞德這個人更像是獨行俠而不是領導者，他真的能掌控一方勢力，加入這個同盟嗎？

羅格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回答，給出答案的正是瑞德本人，他的語氣毫無起伏，似乎沒有半點感情摻雜其中：“這可不是個簡單的要求，骷髏，哪怕對你都是一樣?！?

墨瑟點頭：“確實，我也知道這一點，只不過……”

他上身微微前傾，眼底閃過一絲紅光：“如果我要求你償還曾經的人情呢？”

雖然羅格不知道這“人情”具體是什么，但很明顯，瑞德身上的氣質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頭一次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瘋了，那種東西，你要用在這個無關緊要的時候？”

墨瑟絲毫不為瑞德的表現動容：“實際上，聯盟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如果聯盟成立，這個人情必然是你我之間的障礙，對誰都沒有好處，還不如在聯盟之前講究用掉它，最大程度上消滅裂痕。”

瑞德的眼神有點復雜，但他還是緩緩點頭：“好吧，你的誠意我已經知道了。那么，長老那邊我會搞定，至于我個人，絕對對三方同盟沒有任何意見?！?

羅格卻在此時插話：“那個，不好意思啊，我有問題。”

剩下兩人同時看過來，羅格嘿嘿一笑，然后攤開雙手：“問題其實很簡單，我究竟在和誰進行聯盟，聯盟后各自負擔什么樣的義務，有怎樣的好處，能不能說得明白一些？”

“也是，”瑞德輕笑起來，“既然要公平，那么對所有人都是一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的全名就是瑞德，沒有姓氏，因為它作為交換條件被陰影奪走了。換句話說，我，還有我身后的組織，都是陰影未來的奴隸?！?

他身上的感覺慢慢發生了變化，羅格發現正在和自己對視的不再是那個蛇一樣的男子，干脆就是一條碩大的蟒蛇本身，紅色的信子不斷吞吐，黃色的獸瞳中盈滿對生命的蔑視。而構成蟒蛇的不是血肉，而是無數蠕動著的陰影，它們在每一片鱗片里翻騰，張牙舞爪地宣誓自己的主權。

“令人……印象深刻。”

詭異的扭曲感終于消失了，瑞德在羅格眼中的形象再次回到了人類的樣貌，他繼續解說著：“我的力量確實很強，但論及本身的實力，不會比你強太多。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純粹的人類，無論身體還是靈魂，因此我的力量原本就不是人這個種族能夠企及的?！?

羅格的表情很是嚴肅：“那你們這個組織的目的是什么呢？”

瑞德剛要開口，墨瑟卻突然打斷：“還是我來說吧，這樣他會更加相信一點。羅格，你之前有沒有和‘異種’交過手？”

羅格目光一閃，何止和異種作戰過，他現在還在跟亡靈合作吶，只是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有，在我繼承領地的第一天，就跟城堡里不知怎么出現的異種交手過?！?

“你認為對方的實力怎么樣呢？”

“比較棘手，但沒有到我不能應付的程度，只是……”

回想起那個異種的人類部分，羅格突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了：“我想起來了，當時那個異種的原型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好像還是女孩，卻能和我打得不相上下，這意味著……”

墨瑟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同：“這意味著，異種的實力要普遍強于同等級的人類，換句話說，如果轉化成異種之前的原型是你我這樣的戰士，那轉化后的異種……會擁有怎樣的實力，就不用所說了吧？”

羅格沉默了，他想起在追日號上那場boss戰，很明顯，要不是自己用全新的能力作弊，正面硬抗的話，恐怕得犧牲一個小隊的戰斗力才能拿下敵人。就這，還是多對一的情況下。如果異種的數量增多，不，哪怕只是兩只異種，可以背靠背，那人類的傷亡將會呈幾何指數地上升。

“它們還能配合嗎？”

瑞德長嘆一聲，苦笑不止：“你把嗎去掉，再改成肯定句，就是答案了?！?

果然！

“那你豈不是……”

“沒錯，”瑞德攤開雙手，神色莫名得悲涼，“我，還有整個組織，就是被‘制造’出來，和異種抗衡的兵器。但現在，制造我們的人認為，他們已經不太需要我們這些士兵了。既然我們針對的對象馬上就要被剿滅，那我們這些維護費高昂的兵器，也必然沒有生存的空間?！?

“所以這就是我們需要的，一個安身之所。”瑞德的雙手緊握，“一個能夠承擔壓力的生存之地。”

羅格點點頭，他不需要問瑞德可以提供什么，因為他們強大的武力還有無窮的經驗，本身就是最好的“股份”：“因此，你們想到了我，所以墨瑟才會千方百計地把我綁上戰車？”

“差不多?！蹦α诵Γ坝悬c冒犯，很抱歉。”

“不，沒什么。”羅格擺擺手，他也確實對這種東西不太在意，再說瑞德等人的到來正好可以給他提供最需要的東西，尤其是在領地內部受到異種的威脅的情況下，“只不過，為什么一定是我？我想，別的貴族應該也會很想接納你才是?！?

瑞德的神態有點復雜，仍舊由墨瑟開口：“實際上并非如此，羅格。我不是有意恭維，但像你們威爾森家族這樣，擁有強大個體戰斗力家主的貴族，已經不是很多了。在超凡力量開始萎靡的現在，人們對我和瑞德的感官不是太好，有些地區甚至公然擺出了敵意的姿態?！?

“是啊，”瑞德表示同意，“需要我們的貴族往往看重的是我們的隱蔽能力，能夠為他們處理一些骯臟的事情，可我們被誓言約束，絕對不會對人類動手，這是我們的底線。”

“所以你瞧，”墨瑟趁熱打鐵，“我們不是天作之合嗎？羅格，你需要銷路和原料，我們船幫能夠提供。你需要針對異種的力量以及常規武力的支持，這些瑞德可以提供。對我呢，我可以用你的烈酒與刺繡打開市場，尤其是上流市場的大門，提升船幫影響力與競爭力的同時，還能鞏固自己的位置。對瑞德就不用說了，他可以得到一個光明的未來?！?

“每個人都能得到好處，每個人也都有必須付出的東西。羅格，我們的利害關系是一致的，為什么不捆綁在一起？”

看著墨瑟激動的表情與瑞德渴望的眼神，羅格仔細思考片刻，終于抬起頭：“那么，我們的聯盟應該怎么稱呼？”

瑞德長出一口氣，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別問我，我不太擅長起名字?！?

墨瑟也沒說話，只是希冀地看著羅格，見狀，他知道自己是當仁不讓了，于是脫口而出：

“影子同盟……怎么樣？”

“沒問題?！?

“可以接受。”

很快，一份契約出現在三人面前，他們各自拿著羽毛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從這一刻開始，一個擁有名分、力量、渠道與創意的新同盟正式成立了，而他們也即將向老牌勢力發出自己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