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在力氣上，而且不是輸給傳說中山嶺巨人一樣的怪物，僅僅是敗給了這么一個小子，一個用盡全身力氣都不見得能扳動自己一只手臂的小子。

怒火依舊在胸中膨脹，卻得不到任何發泄，漸漸憋悶成一個氣球，將他所有的呼吸堵住。轉眼間，世界一片昏暗，天旋地轉，黑塔感覺自己的后背碰到了堅硬而冰涼的地面，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喊叫，隨后他便失去了意識。

“黑塔！”

砍刀大驚失色，急忙跳下臺階前去查看。墨瑟卻只是眉頭一皺，便將目光放在身旁的尤金身上，后者臉色陰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別想得太多了，”他出聲提醒，“現在，我們還是站在統一戰線上的。”

尤金略微抬頭，眼里的神色依舊莫名，不過身體已然松動，看來墨瑟的話到底對他起了點作用。

“或許……但為什么我非得被綁在這條船上呢？”

墨瑟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愣愣地看著尤金，腦海里突然回想起昨天晚上羅格敬酒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誰都會累的，骷髏……誰都會。”

當時聽到這句話，他還覺得是沒頭沒尾，但是現在看看尤金的反應……恐怕，那時候的話，就是說給他聽得吧？

算了，反正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墨瑟知道，別看他是五名大佬中的話事人，實際上有很多東西，他是不能違背船幫整體的意志的。而現在的船幫的意志，多半由本地人決定，這讓他的舉措更加被動。

讓羅格進來不就是為了打破這種場面嗎？只是他比自己想象中能干得多。、

但，只要實力對比下，優勢仍舊在船幫這邊，墨瑟就不必害怕羅格，然而看看這家伙今天的表現，自己真的能帶領船幫始終掌握優勢嗎？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另一邊，黑塔在砍刀的幫助下悠悠醒來，蘇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舉起碩大的拳頭，然后給自己的臉狠狠來了一拳。

“該死的！”

無視了愣怔的砍刀，黑塔直接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看向羅格：“小子，你竟然敢背后陰我？”

羅格齜牙咧嘴地站起身，左手手肘明顯有不自然的扭曲，顯然骨頭已經遭到了重創：“是，那又怎么樣？”

在場船幫成員嘴角一扭，這當然不怎么樣，實際上也沒有誰能把羅格怎么樣，這又不是什么騎士之間的決斗，什么方法能行之有效地殺死敵人保存自己，什么方法就是最有用的，也是最應該用的。

所以面對羅格鄙視的目光，黑塔倒也沒有生氣，畢竟他已經從那種不管怎么樣都會怒氣上涌的狀態里脫離出來了，心態已經趨于平和：“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來達到這種目的？”

羅格詭異地一笑：“我還在想您什么時候才能察覺呢。很簡單，我利用的是墨水。”

“墨水？”

“對，就是墨水，不過這玩意只是起到了輔助的功效，真正發揮效用的是隱藏在它內部的一種能夠令人更加憤怒的成分。這種成分在風的作用下會慢慢變強。而且您瞧，您的身材比一般的人都要高大，站的地方更高，吸入的成分也就越多。我敢說，當時和您在一起的大佬們或多或少都有某種程度的傾向，不過您的這種傾向肯定是最嚴重的。”

黑塔長呼一口氣，難怪他總是被輕而易舉地挑釁，甚至在力量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被徹底打敗。憤怒固然能提升絕對的力量，但也會令他發揮不出來，尤其是擊碎石板這種需要絕對專注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斷，然后引發心中的怒火，卻又不能完全爆發出來……如此，連呼吸都不順暢，又怎么能打碎花崗巖呢？

而且還不止這一條，恢復冷靜后，黑塔自然看出羅格口中比試的貓膩：第一，這小子確實說了空手砸石板，但是完全沒有對場地進行限制。結果黑塔本人老老實實地用拳頭，可他竟然從天而降，利用沖擊的慣性來砸碎目標。為了確保勝利，他還用“砸得最碎”當成勝利的標準。說實話，和從天而降的沖擊力相比，站在原地揮拳根本不算什么，要是說誰砸得最碎，最“好看”，那肯定還是這小滑頭的招數實用。

投機取巧，好一個投機取巧！不過黑塔也并沒有不服，雙方都明題的情況下，對方給出的答案比自己好多了，這說明他的力氣比自己更有實用性。所以，黑塔覺得自己雖然輸，卻輸得心服口服。

“我輸了。”他聳聳肩，就地坐下，心情莫名地暢快開來，“輸得很徹底啊……”

砍刀的驚訝之意毫不掩飾，在他印象里，從來沒有見到黑塔這么干脆地投降，可現在卻……在聯想到之前鱷魚甚至發下戒酒的誓言，他對這位預備役大佬的交手更加期待了。

羅格則是輕輕鞠躬，他此時也不太好受，畢竟左臂骨頭帶來的痛苦不是能夠等閑視之的，尤其是一只系統還不斷地在他耳邊蠱惑：“積分清零，傷勢治療。”嗡嗡地像是蒼蠅，直到羅格單手蹂躪一番后才偃旗息鼓。

“其實我的力量還真比不過您。”羅格看著黑塔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要是實打實地拼力氣，輸的多半是我。”

“沒那回事。”黑塔聳聳肩，語氣比之前柔和了不少，“有力量也得發揮出來才行，否則就只能是萬事皆空。唉……想不到這么簡單的道理，我到現在才想明白。”

兩人相對無話，此時墨瑟倒是先出來打斷他們的商業互吹：“算了，既然這一局已經分出勝負，那再糾結于此也無事于補，有什么事情等最后再聊天也不遲，現在關鍵的是……羅格兄弟，你的手臂沒事吧？”

羅格一愣，接著聳聳肩：“應付接下來的考驗倒是沒什么問題。”

砍刀頓時不滿意：“說啥呢，用不了兩把刀，你難道能戰勝老子？”

羅格想了想，擺出張虔誠的臉來：“這個么……今天還不能，但是明天，應該就可以了。”

“是嗎？”砍刀的聲音驟然提高，眼睛危險地瞇起，“那我明天可要好好見識一下了。”

“你會的，伙計。”羅格的目光掃過遠處始終沒有上前，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的尤金，“絕對會的。”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的羅格聽得左右無人，立刻進入自己的意識空間見到系統：“怎么樣，之前的那個影子，分析出什么來了沒有？”

系統很快就從資料庫里調出一張照片，然后把它轉化為三維模型，頓時一只仰天長嘯，露出滿口尖牙利齒的帶翅膀的蜥蜴便出現在了羅格面前。

“就是這個，差不多的。”系統的聲音有點凝重，“和已經有的資料比對，你昨天看見的那個身影屬于紅龍的亞種。”

羅格察覺到了系統態度的古怪：“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問題倒是有，只是我不太確定是不是世界發生了變化，導致生物學也有所不同。總之，按照正常紅龍的體型來說，是不應該產生這樣的亞種的。”

羅格眼前開始出現蚊香圈：“說人話。”

“好吧，給文盲的解釋就是，它本不應該出現，但你看到的又確確實實是真貨，不是幻想。”

“不應該出現？但又是真貨？”

“然也。原因很簡單，紅龍的腰圍很粗，脖子短，骨骼中空度低，不喜歡飛行。按理來說，龍族的基因很是強勢，和任何其他種族雜交都會帶上自己的特征，所以它的亞種也同樣應該繼承這幾個明顯的性狀。”

這下羅格有點明白了：“但是我見到的那家伙，腰部細長，脖子修長，與其說是龍，不如說是鳥。更加適合人類的騎乘。”

“這是第二個問題所在。實際上，到現在為止發現的所有飛龍都是脾氣暴躁的，亞龍自然也不例外，甚至連自己龍他們都要打個不亦樂乎，非得分出個上下高低才行。像現在這樣被人當成坐騎……是根本沒有先例的事情。”

“可是龍騎士中隊……”

“他們比較特殊，”系統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羅格的疑惑，“根據現有的資料，龍騎士中隊的成員其實是利用心靈控制和有你那飛龍建立聯系，在成長發育的過程中讓它們把自己視為一份子，是它們‘不擅長行動的弱小兄弟姐妹’，從而獲得和它們共同飛翔的權力的。說白了，就是讓飛龍把他們當成弱小的‘自己龍’，然后捎帶他們一程。”

“在那之后，再由專業人員，也就是領航員把這些龍訓練成優秀的戰士，組成各種隊形來使用。”

“所以說。”系統伸出三根觸手，“龍騎士其實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兩人一龍聯合起來的組合。即：騎士、龍還有引航員。其中，陣型的變化，龍的動作，都要由引航員來梳理，而具體的戰斗，則交給騎士和龍來搞定。”

羅格聽了只剩下咂舌，本身擁有心靈控制能力的帝國人就很少見，再加上要擁有足夠在飛龍之間戰斗的體魄，稱他們為精銳中的精銳也不為過，這樣的人無論是成為龍騎士還是擔任別的職務，都會是最優秀的。

至于那些領航員就更加匪夷所思了，能夠溝通一定規模兵團的戰斗，怎么看他們都已經是有實戰經驗的軍官，再加上這種指揮還不是他們臨場做出的，大概率這些人還擁有遠程視覺一類的能力，是實實在在的強大人才。

而這樣的人，在龍騎士里，居然只是底層士兵……那么龍騎士真正的高層會有多強大？而這么強大的一只軍團來到了奧萊斯頓，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在這個節骨眼上，墨瑟對自己的邀請，又和已經到來的龍騎士們有什么關系？

最關鍵的是……既然系統能查出來這些龍的來源，那墨瑟有什么理由不知道呢？如果他知道……

那他為什么偏偏要進行隱瞞？

想到這里，羅格突然覺得一陣困倦，于是他帶著無窮的困意，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