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被人死狗一樣從海里拖出來的感覺真不是太好，尤其是某位愛面子的領主，他寧愿就此沉底也不愿丟人現眼。

不過，看著面前裹成團子還不斷道歉的紅發女孩，羅格只能嘆口氣，然后選擇原諒她。

“這種冒失的行為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我知道啊，”安娜還在抽噎，連熱湯都喝不下，“可要是真的因為我的傳送門把你害死了，那我直接自廢法力算啦，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的巫師不配活著！”

“呃……也別太極端了，說不定是我身上有什么東西讓你的傳送失效了呢？”

“那只會讓傳送門瞬間關閉，不會把你送到天上啊。再說，上一次傳送的時候距離比這遠得多，你還不是好好的呢。”

關于這一點，羅格也覺得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巫師的巫術大多來自血脈，比法師的魔法要穩定得多，不會出現這種突然失常的情況。

而且……

“至高巫師和普通的巫師有什么不同嗎？”

安娜差點撲上來捂住羅格的嘴：“小聲點，那些護衛只知道我是巫師，不知道我的具體身份，不然他們一定會加價的。”

“放心，這房間是隔音的。”

安娜長出一口氣：“那就好。呃，關于你的問題，其實至高巫師和普通的巫師沒什么差別，只不過我們在使用巫術的時候不會消耗本身的壽命而已。”

羅格一口湯噴在墻壁上。

“咳咳咳……抱歉，你剛才說什么？你不會消耗壽命？真的？！”

安娜確定地點頭，羅格甚至無法維持基本的冷靜，連連大喘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眾所周知，巫師的壽命很長，但每次施展法術都會消耗他們的生命，因此巫師普遍“只”能活到80歲左右，比法師的150到200歲（某些法力強大的法師擁有400甚至500歲的壽命）要短得多。而且巫師需要血脈的支持，一般只有那么幾個家族能夠出現巫師，而法師則是可以后天修煉的，甚至只要有足夠的金錢與人脈，就能人為制造出一名法師來。

但是相對的，法師在上了歲數以后只能用法術來掩蓋自己的衰老，而巫師則完全不必。同時巫術的威力、穩定性還有消耗都遠遠低于法術，所以當基礎條件接近的巫師與法師對抗的時候，巫師會占據絕對的優勢。

消耗生命，換來更強大的力量，這是人們對巫師的印象，也是現在巫師與法師能夠分庭抗禮的原因。然而，如果安娜說的是真的，那這種所謂的均衡豈不是……

“想什么呢？”安娜撅起嘴，“你以為至高巫師是那么容易出現的嗎？這么多年，也只有七個而已，而且最近百年里只有我一個。”

“哦，原來如此。”羅格這才放下心來，“就是說，這其實是血脈的某種變異或者返祖吧？”

“要這么理解也可以。好了，該我問你了，你殺死那些食尸鬼的時候，使用了什么能力？”

能力。羅格注意到她用的是“能力”而不是“武技”來形容，這說明她看出了自己的力量與眾不同。再加上巫師的見識，羅格覺得不能輕易地蒙混過關。

“那個么……算是某種程度的弱點識破吧，不過是累加式的，正確地格擋次數越多或者戰斗的時間越長，能夠看穿的弱點就越致命。”

安娜眼神一閃：“這樣啊……”

她沒有完全相信。羅格能看出來，安娜對自己的話仍舊抱有疑慮，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下，這種說法是無懈可擊的，她也沒有驗證的機會。

如此想著，羅格面色不變，默契地問出下一個問題：“你來到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安娜有點愣神：“怎么，你不知道嗎？”

羅格搖搖頭：“我應該知道什么？”

“在奧萊斯頓發生的事情。”

羅格繼續搖頭，他是真的一無所知。從一個多月前父母雙亡的變故開始，他就沒什么心思關注其他地方的新聞。

“好吧，我迅速說明一下。大概在半個月前，奧萊斯頓舉行了一場拍賣會，當時的重點是一位剛剛去世的大魔法師的寶庫。其中有三樣寶物，都是被魔法學院認定能夠改寫世界的寶貝。”

羅格的喉結不由自主地顫動：“真有那么厲害？”

安娜攤開雙手：“不知道，我沒有親眼見過，不過學院的判定還是很有權威性的，所以人們姑且認為它們確實具有這樣的力量。”

羅格很快想到了新的問題：“但是這樣的寶貝，一定會受到各方的覬覦，其中對自身財力沒有信心，卻擁有強大力量的勢力一定會試圖找麻煩。”

“沒錯，”安娜點頭確認，“的確有這么做的蠢貨，不過他們都被奧萊斯頓的龍騎士中隊干掉了。再加上魔法學院的支持，再也沒有傻瓜愿意送死。”

“所以拍賣會正常進行了？”

“沒有。”安娜搖搖頭，“因為寶物最終還是丟失了。不，不應該說是丟失，而是被人搶走了。而搶走寶物的人……”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就是同樣身為至高巫師之一，也是我的前輩，密涅瓦。”

羅格恍然：“所以你才要掩飾自己的身份。”

“嗯，沒錯。但即便以普通巫師為偽裝，人們對我的態度也不是很好，有些地方甚至很有敵意。即使雇傭了冒險團，又用商隊身份前進，仍然有人發現了蛛絲馬跡，試圖對我進行追殺。之前在沙灘上遭遇的敵人，毫無疑問是以逃兵為主的雇傭兵團‘剃刀’的成員，他們已經三次試圖干掉我了。”

“理由呢？”羅格有點不解，“金錢？力量？”

“都有。實際上，只要拿走我身上的巫師憑證，他們就可以換到五百帝國金幣，還可以獲得公民的身份。”

“大手筆啊！”羅格眼里寫滿震驚，“帝國對逃兵一向殺無赦，這次竟然會……等等，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上我的船吧？”

“我無意隱瞞。”安娜莊重地點頭致謝，“您是貴族，不會受到公民身份的誘惑，而且五百帝國金幣對您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羅格搖搖頭，“我很窮的，五百帝國金幣還真是很重要呢。”

安娜瞬間炸毛：“那那那……那你想怎么樣？”

羅格被逗笑了：“不怎么樣，既然說好了要把你送到目的地，我就一定會做到。再說，現在你我恐怕已經被綁定在一起了。”

“啊？怎、怎么會……”

羅格只是說出一個名字：

“瑞德。”

安娜張大嘴巴，半晌無語，最后她無奈地低下頭：“這倒是，我把這家伙忘了。雖然他不是黑色祭司的人，也不是圣殿騎士的一員，可他身后必然存在著某個組織，而且勢力極其龐大。”

說到組織，羅格想起了那個空蕩蕩的陽臺，毫無疑問，在自己到達那里之前，一定有什么人呆在那里，之后還遺落了這枚“心靈之眼”。

不過說起來，系統似乎認定這就是真正的心靈之眼，如果它是冒牌貨，一定會標注出“偽”之類的字樣。如果它的真偽尚不明晰，則會標注“？”，代表真假未知。如果它有損壞，則必然會有“已損毀”之類的后綴。

如此，這個圓球就是真貨？可是看瑞德的表情，他顯然把這東西當成了假貨，其中原因究竟是……

“對了，”安娜突然出聲，“我能看看你拿出來的圓球嗎？那家伙稱它為心靈之眼，正好是丟失的三件寶物之一。”

羅格點點頭，他也對這東西有點疑惑，于是他順手把圓球遞給安娜，同時問道：“那另外兩件寶物是什么？有什么用？”

安娜接過圓球，一邊施展巫術，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剩下兩樣分別是疫病之心和真愛之吻。至于用途別問我，光靠名字我可不知道它們有什么用。”

“這樣啊……”

接下來的幾分鐘兩人都沒有說話，安娜在反復用各種法術調查圓球，而羅格則在放空心思，思考這件事情對自己的影響。

首先，安娜的身份是個問題，不過那時候追日號離海岸較遠，自己身上穿的又不是正裝，對方不一定能認出自己。這么一來，只要安娜偽裝一下，或者干脆不下船，這些事情就和自己無關。

其次，是那些狼人與食尸鬼的問題。雖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物種，但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全都經過一定程度的改造。食尸鬼不用說，改造痕跡太過明顯，甚至有金屬肢體。但狼人不一樣，它們都是沒有血脈的普通人，而現在竟然擁有了變身的能力，恢復力竟然比純血狼人還要強大，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模仿者無法超越本體”是魔法改造的定理，然而這條定理卻在這些家伙身上失效了。

最后，當然就是那個瑞德的問題。羅格有感覺，即使當時是二打一，他的勝算也是零。不管瑞德在人類皮囊下隱藏了怎樣的內在，都是他望塵莫及的。或許，想要殺死他，只有依靠新的技能了，當破綻疊滿后的瞬間，就是那個怪物的死期。

就在這時，安娜突然輕叫一聲：“這不是……神吶，羅格你來看一看。”

羅格沒有在乎這種親昵的稱呼，他直接湊過去，看向懸浮在半空的圓球。就是這隨意的一眼，差點讓他把眼睛瞪出來。

“諸神在上！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