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肉香味兒

曹氏酒肆。

一桿寫著曹氏酒肆字樣的杏黃旗，在空中迎風招展。呼啦啦的聲響，遠遠地就能聽見。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兒，在門外玩耍。他和了一堆泥，正在捏泥人，神情專注到沒有聽到來人的腳步聲。

娥姁看著這個小胖子，莫名其妙的憐惜。情知他是曹氏的兒子，遂蹲下身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梨膏糖，遞到他面前，“小不點兒，你娘呢？”

小不點兒抬眸，見是娥姁，臉上竟然起了敵意。他一巴掌打掉娥姁手上的梨膏糖，轉身跑向酒肆，“娘，娘，那個女人來了?！?

曹氏從酒肆里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摸了摸小男孩兒的頭，安撫，“肥兒莫怕，有娘在呢。去吧，進屋里玩去。娘不叫你，不許出來啊。”

肥兒點點頭，乖乖地進了酒肆。

曹氏這才看向娥姁，那雙略帶風塵味兒的桃花眼里，有一抹幾不可見的敵意，“劉季讓你來的？”

娥姁客氣地笑了笑，直奔主題，“上次，曹氏姐姐登門要賬。娥姁說過，兩日后，必會來還酒錢。不巧，劉季出了遠門。娥姁不想食言，就親自送過來了。”

從懷里掏出金子，笑吟吟地遞給曹氏。

曹氏猶豫了片刻，伸手接過金子，查看一下，面露不解之色，“怎么是六十金？”

娥姁微微一笑，真誠地，“我是女人，知道曹家姐姐的難處。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應該很不容易。阿季賒欠你這么多年酒錢，我心里多少有些兒過意不去。這多出的十金，算利息也好，算我給孩子買糖的也行?！?

曹氏盯著娥姁，似乎想從她的笑靨里瞧出什么端倪。須臾后，她取出十金，塞回娥姁的手里，“寡婦營生，是難了點兒?？删褪窃匐y，我也不會平白無故要你一個外人的錢。回去吧，記得告訴劉季，我和他兩清了。以后，讓他別再來我這兒。就算來，我也不招待了?！?

娥姁有些不解，“曹家姐姐開門，不就是做生意的嗎？為什么，不招待我們阿季??？若是因為幾個酒錢，我替他還你不就行了?！?

曹氏也不解釋，起身回屋，“不想招待，就是不想招待。生意嘛，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為了幾個錢，委屈自己，這不是我曹氏的個性?！?

娥姁望著曹氏的背影，心里覺得怪怪的。

她又沒惹這個女人，這女人為什么把她拒于千里之外，曲解她的好意不說，連劉季喝酒都不讓來了。說是為了錢吧，好像又不像是為了錢。若她真是見錢眼開的女人，一定不會讓劉季賒欠這么多，也不會把到手的十兩金子退回來。

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娥姁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娥姁離開曹氏酒肆，直接去了集市。她買了一大塊肥豬肉，又買了米面等物方才回家。一面燉肉，一邊自己開解自己。

與其可憐曹氏母子，不如照顧好劉季的家人。畢竟，這個院子里的老老小小，都是要跟她相處一輩子的自家人。眼看著他們吃不好，穿不暖，她心里會更過意不去。

鍋開時，肉香味兒飄散而來。

在小院里繚繞氤氳，經久不散。

這難得聞見的香味兒，把東西廂房和上房的人，都吸引了出來。劉湍吸吸鼻子，不敢相信自己嗅覺似的，“老三媳婦，今兒，是不是燉肉了？”

劉信也從東廂房里鉆出來，“什么味道，這么香??？”

劉濞劉廣從西廂房里出來，流著口水，“好香啊，好像是肉味兒。”相視一眼，跑向南屋，探頭瞧瞧燒火的娥姁，笑著問，“三嬸，你燉肉了？”

娥姁笑著起身，在圍布上擦擦手，“沒錯，燉的肉。”

劉濞劉廣都吧唧吧唧嘴，齊聲問，“我能吃嗎？”

娥姁揉揉劉濞的頭，“當然能吃?！毕崎_鍋，用筷子扎扎肥的流油的豬肉檔子，“熟了，可以開飯啦。”轉身，瞧瞧尾隨進來的劉信，“信兒，告訴你娘。三嬸燉了豬肉，她要是還起不來，三嬸給她留點兒，等打發你們吃過了，再給她送過去啊?！?

劉信笑了笑，“今早，我娘說了。她覺得腰疼好了許多，不能再躺著了。說是要起來，跟三嬸一起操持家務呢。這會子，正在梳洗呢。”

娥姁點點頭，“那好吧，讓你娘去上房一塊吃吧。”

“吃肉了，吃肉了。”

三個孩子，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娥姁看著他們高興的樣子，嘴角微牽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她把肉撈出來，歡天喜地地端到了上房。

孩子們吃著豬肉，狼吞虎咽。

劉湍夫婦與劉喜平日難得見葷腥，吃相也頗為不雅?？泄穷^的啃骨頭，吃肉的吃肉。喜好讀書作詩的劉交，尚且有幾分讀書人的矜持，細嚼慢咽，默默地品味著難得一見的美食。

劉喜媳婦啃著骨頭，還不忘擠兌劉元媳婦兩句，“大嫂，你這病，好的可真是時候。娥姁一燉肉，你就好了?？磥?，這是饞出來的病啊?！?

劉元媳婦嗤笑一聲，反唇相譏，“濞兒他娘，你也太能說笑了。我這病咋來的，別人不知道，你這個做妯娌的還不知道啊。但凡你有娥姁一半勤快，也不至于把我累得臥病在床?！鼻魄贫饖悾坝心氵@個二嫂在，讓剛過門的新媳婦做飯，你也真好意思。”

劉喜媳婦撇撇嘴，“明明是裝病，居然好意思說是累病。你騙得了娥姁，還能騙得了我？”

劉湍看了兩個媳婦一眼，訓斥，“老二媳婦，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啊。誰告訴你，你大嫂是裝病的？整日里好吃懶做，還好意思說嘴?！?

劉喜媳婦不敢頂撞劉湍，小聲嘀咕，“偏心?！?

劉媼見大房二房起了爭執，笑著和稀泥，“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吃飯，吃飯?！?

娥姁見大家都默默地吃飯，也夾了一塊肉，放在自己碗里。她瞧了瞧狼吞虎咽的幾個孩子，笑著問，“信兒，濞兒，廣兒，肉好吃嗎？”

三個孩子頭也不抬，含糊不清地，“好吃?！?

娥姁又問，“想天天吃肉嗎？”

三個孩子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娥姁，“能嗎？”

娥姁微微一笑，“只要你們想天天吃肉，就能?！?

正在吃肉的劉家人，都抬起來頭，盯著娥姁，“莊戶人家，怎么可能天天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