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立后

接下來的歲月，倒也風平浪靜。

除了蕭何離世，也沒有什么讓娥姁驚心動魄的事兒。蕭何丞相病逝后，以劉邦遺詔之意，娥姁讓劉盈下旨，封曹參做了大漢相國。這曹參，也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他一直按照蕭何丞相制定的律法，舊例，作為處理朝政事務的標準。朝中事務，倒也都井井有條。

唯一讓她鬧心的，就是劉盈這孩子。

自從劉盈親眼目睹了戚姬的慘狀，這孩子變得異常的荒誕。朝事兒，他幾乎不過問。一天到晚，沉迷于酒池肉林，與宮女嬉戲，與宮人荒唐。

娥姁看在眼里，又生氣又疼惜。

生氣的是，劉盈作為大漢皇帝，卻不過問朝政，只顧荒誕度日。疼惜的是，這孩子從小就因為劉季無情踹下車，落下了驚嚇病根。如今親眼目睹如意的死，戚姬的慘狀，他變得如此消極，也真不忍心苛責他。

慈母心泛濫，不忍心責備孩子。

可即便是這樣，心里還是忍不住焦慮不已。

她實在擔心，劉盈這孩子會廢了。

這一日，她正憂心忡忡時，審食其來了。

娥姁嘆息一聲，把煩心事兒跟審食其說了。

審食其思忖片刻，提醒娥姁，“是時候，給皇上立后了。”

一句話，提醒了娥姁。

她猛然警覺，在她眼里還是孩子的劉盈，確實該大婚立后了。如果成了家，有皇后管著，興許，劉盈能從陰影里走出來，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大漢皇帝。

娥姁思忖片刻，看向審食其，“以辟陽侯之意，哪家之女可為后？”

審食其笑了笑，躬身回應，“自然是跟太后比較親近的人為后，太后才能高枕無憂？”

娥姁似乎懂了，“你的意思，是呂家之女？”

說話間，張嫣笑著走了進來，給娥姁請安，“嫣兒，給皇祖母請安了。”

娥姁看見張嫣，心情好了很多。

這個乖巧伶俐的孩子，自幼在皇宮長大，一直都在娥姁身邊。不知不覺中，這孩子居然已經十歲了。雖然還是個未發育完全的孩子，但也是亭亭玉立，出落成一個美麗溫婉的少女了。

審食其瞧了瞧張嫣，給娥姁遞了一個眼色。

娥姁明白他的意思，卻也覺得太過荒唐。她沒有理會審食其，徑直拉起張嫣，笑著道，“嫣兒，你出去玩吧。孤家和辟陽侯，正商議朝事呢。”

張嫣應了一聲，帶著侍女退出了正殿。

她那純真的笑聲，一直在院子里回響。

“太后覺得，張嫣怎么樣？”

“嫣兒是不錯，可她和盈兒是甥舅。不行，不行，別說孤家覺得不合適，魯元和盈兒也不會同意的。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審食其點點頭，似乎也認可娥姁的說法兒。

可他隨后又笑了笑，說道，“依照常禮，甥舅成親，確實是有悖倫理。可太后想過沒有，還有比張嫣適合母儀天下的人選嗎？還有比這孩子當皇后，太后更省心的嗎？如果皇上大婚，皇后不省心，太后往后的日子，不得還跟從前一樣，時刻得打起精神，去堤防這個，提防那個啊？呂家女兒入駐正宮，呂家永無倒臺之日。如果換做其他女人做皇后，恐怕太后百年之后，呂家就會輸給皇后外戚了。”

娥姁不語，細思審食其的話，“話是這么說，可這甥舅成婚，終歸是不妥……”

審食其的話語，說中了娥姁心思。

劉家的江山，是呂家傾盡家業資助打下來的。

寸功未有的劉家族人，都封王封侯，他們呂家人卻又得到了什么？她娥姁是太后，呂家最大的官職才是侯，如果皇后換成其他人家的女兒，她百年之后，呂家怕就要徹底沒落了。

為了保住呂家地位，為了安慰父親在天之靈。

看起來，皇后還真得在呂家之女里面挑選。可遍尋呂家族女，還真沒有人比嫣兒貼心，真沒有人比她和劉盈親近。如果乖巧聽話的張嫣真做了大漢皇后，管理這整個后宮，不但保住了呂家的顯赫地位，她也可以省心許多。起碼，她不用去提防這孩子。

審食其見娥姁有些心動，又道，“與家，張嫣是皇上的外甥女。與國，她也是皇上的臣女。試問，這普天下的女子，哪一個不是皇上的？皇上想立誰為后，那豈是旁人所能左右的？”

娥姁嘆息了一聲，幽然道，“盈兒，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的秉性脾氣。他要是倔起來，孤家都奈何不了他……”

審食其點點頭，“太后這話，說的倒也是。”頓了一下，“可太后要的，是一個聽話的皇后，是后宮的長久安寧，是呂家的百年榮耀，是皇權不旁落。若目的達到了，皇上別扭一些時日，也是值得的。至于嫣兒，臣想，她應該不會有意見。第一，這孩子還小。第二，試問哪個女人不想做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娥姁沉吟了一下，“抽時間，孤家透透盈兒和嫣兒的口風……”

審食其見娥姁猶豫不決，遂又道，“太后不可婦人之仁，太縱容溺愛孩子，就等于給自己日后添堵。為了一勞永逸，就不要太顧及皇上的感受。”

娥姁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瞧瞧窗外。天上，流云片片，如紗一般，“自從先帝賓天后，其他妃嬪帶著王爺去了封地。這后宮，是越來越冷情了。有時候，孤家覺得特別孤單寂寞，覺得夜越來越長。”抽回目光，看向審食其，目光灼灼，“孤家想，想讓你搬到長樂宮來……”

審食其躬身，低頭回應，“太后何時傳召，臣何時進宮伴駕。哪怕是深夜，臣也自當奉召。至于入住長樂宮，臣萬萬不敢。臣不怕落一個千古罵名，臣怕毀了太后清譽。”

娥姁眼眸的期冀，變成了失望，“先皇已經駕崩，沒人敢管孤家的事兒。”

審食其苦笑一下，“太后是天下人的太后，天下人，皆有權利管束太后。太后難道忘了，冒頓單于那封國書的事兒？想想群臣當時何等激憤，就知道茲事體大，是何等的嚴重！”

娥姁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她知道，審食其說的對。

就算劉季死了，她也是劉季的女人，是大漢的太后。想要邁出另一步，跟審食其在一起，那絕對是妄想，是世人所不能容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