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除舊迎新

祭灶過后，轉眼就是年。

除夕這天晚上，娥姁陪著劉盈張嫣放煙花，玩到盡興，打發兩個孩子睡后，才回到了自己寢殿。望著這偌大的殿宇，心里的落寞鋪天蓋地地涌來。

在中陽里時的情形，一點一滴在腦海里閃現。

那個時候過年，劉季總會買許多炮竹，跟劉樂和劉信他們在小院兒里放。歡聲笑語，熱鬧無比。她和嫂子們，一邊忙著準備年夜飯，一邊感受著孩子們的歡樂。日子雖窮困，餃子都不盡著吃，可心里是充實歡愉的。

如今在這華麗的中宮里過年，年夜飯豐盛無比，還不用自己動手去做。盈兒和宮人一起放煙花炮竹，也是歡聲笑語，可她就象一顆空心菜似的，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娥姁立在窗前，目視戚姬住的宮殿。

炮竹聲，依舊在噼里啪啦。煙花，持續地在空中炸烈。戚姬和如意發自內心的笑聲，隔著老遠傳過來，不偏不斜地飄進她的耳朵里。這聲音雖刺耳，刺心，娥姁還是自顧自地立在窗前，以旁觀者的身份，感受著戚姬母子的歡樂。

陪在戚姬身邊的男人，曾經是她娥姁的夫君。

那個男人曾經發過誓，此生決不會辜負她。

遺憾的是，她與那個男人共了微賤與窮困，卻未能牽手共尊貴和榮耀。

劉季回宮，已經七八天了。

他一直沒有踏進中宮，接風那天見到他一次，就再也沒有見過。原以為，年前都見不到這個男人了，那料想，給太上皇請安時，又撞見了他一次。話還沒說上兩句，戚姬身邊的宮人就來恭請劉季，說是戚姬準備好了年夜飯，請劉季一起守歲，欣賞她精心編排的楚舞。劉季興匆匆地走了，只留下滿懷傷感的她。

思及此，娥姁不禁嘆息了一聲。

這嘆息聲，驚動了石榴。

這丫頭似乎猜出了她傷感的緣由，特地關上了窗戶，“外面冷，娘娘別站在窗前吹冷風。小心感染風寒，損傷鳳體?！睌v扶著娥姁，走向床榻處，“夜深了，早點兒歇著吧。明兒一早，還要給太上皇磕頭拜年?！?

娥姁嗯了一聲，乖順地寬衣睡下。

她笑著閉上眼眸，眼淚卻不合時宜地順著面頰滑落下來。

睡吧，早點兒睡吧。

自己叮囑自己，不要再等那個人了。

劉季既然已經有了陪他守歲的人，想必，大年夜也不會到中宮來。她就算苦苦等一夜，想必，也等不來那個壓根兒就沒想過來看看她們母子的人。

“皇上駕到——”

正當娥姁快要瞇著的時候，宮人的傳稟聲響起。

娥姁急忙撩開錦被，披衣接駕，劉季已經攜著一身寒氣進了寢殿。

他訕訕地笑了笑，疾走幾步，攔住了娥姁，“夫妻之間，不用拘這個虛禮。天冷，趕緊躺下吧?！痹诖策呑?，攥著娥姁的手，詢問，“今年，怎么這么早就睡下了？”

娥姁心里一酸，故作淡然地笑了笑，“臣妾以為，皇上不會來中宮了。所以，才……”

劉季窘迫地笑了笑，“大年夜，朕怎么會不來？宮中嬪妃再多，皇后卻只有一個。朕不陪皇后除舊迎新，能說得過去??？”見娥姁紅了眼圈，為她擦擦淚，“好了，不哭了。娥姁，你記住。朕來不來中宮，心都在你這兒?！?

劉季的這番話，讓娥姁稍微窩心一點兒。

她給劉季寬衣，伺候他躺下，窩在他的懷里，“有皇上這句話，臣妾就知足了?！?

劉季眼珠轉了轉，伸手抱住了娥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娥姁瞧了他一眼，疑惑地，“大年夜，皇上為什么嘆氣？是不是，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兒？”

劉季點點頭，“各方諸侯王擁兵自重，對大漢是極大的威脅。有朕在，他們還想蠢蠢欲動。朕擔心，等朕百年后，他們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嘆息一聲，“朕滅臧荼，怕是免不了有閑言碎語，說朕卸磨殺驢?？刹贿@樣做，朕怎么能保得住大漢基業，怎么能放心地把江山社稷交給盈兒這個膽小懦弱的孩子……”

娥姁臉色凝重，憂心不已，“閑言碎語，倒是其次。臣妾擔心，皇上滅了臧荼，可能會激起其他諸侯王的反叛之心。倘若他們一起反叛，皇上可有能力應對？”

劉季搖搖頭，“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

娥姁深呼吸一口，“皇上準備怎么辦？”

劉季嘴角微牽，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在朕有生之年，一定要掃平隱患。朕要把一個太平盛世，交到盈兒手里。這樣，朕才能閉上眼?！?

娥姁捶了劉季一下，“大年下，說什么晦氣話?！备屑⒓緸樘又?，后悔自己誤解劉季，心里怨他，“如果臣妾能幫上陛下分憂，那就實在太好了?！?

劉季嘆息一聲，“戰場上的事兒，皇后幫不了朕。若說家事兒，還可以替朕分憂一些兒?！?

娥姁不解，疑惑地，“什么事兒?。俊?

劉季摟緊一些娥姁，“朕想冊封一些同姓王，為朕守僵固土。可又擔心，呂家人心里有怨氣。所以，想請皇后……”見娥姁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急忙解釋，“朕心里明白，朕的千秋偉業，呂家人付出的，遠遠比劉氏宗親多。尤其是岳父，他對朕有恩??！這些恩情，朕都記在了心里，永遠不會忘……”

娥姁直視劉季，眸子里蓄滿哀怨，“皇上冊封異姓王，是為了穩住各方諸侯，坐穩劉氏天下?；噬蟽詣⑹献谟H為王，是為了守僵固土。那盧綰呢？皇上既然能冊封盧綰，為什么就不能冊封呂家人呢？”頓了一下，紅著眼圈，“臣妾還以為，皇上已經忘了我父親，忘了我父親傾盡家業的幫扶之恩……”

劉季舉起手，嚴肅地，“朕發誓，朕從來不敢忘。岳父一直在朕心里，從來都沒走開過?！币姸饖悮鈶嵣詼p，遂又道，“朕告訴皇后一句心里話，朕打算鏟除所有異姓王，包括盧綰在內。朕一定要大漢根基穩固，留一個太平天下給盈兒。朕向皇后保證，就算不冊呂家人為王，他們也是大漢的頭號功臣，是朕的至親。他們不為王，也永遠不會成為朕打壓的對象……”

娥姁擦擦淚，“行，臣妾信皇上。呂家人的思想工作，臣妾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