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百鬼地獄錄
- 妃常有妖氣
- 墨綺月
- 3048字
- 2020-11-01 10:10:16
青樓,雅室。
雅室的頂級廂房以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繡著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
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板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
比起樓下來客先以詩會友,再奔主題的風格不同,這頂級廂房的客人要浪蕩直接得多了。
層層簾幔之下,一四十出頭的精瘦男子敞著衣襟,左擁右抱著坐在一群姑娘懷中。
“縣令大人,您日日來找我們姐妹幾個,衙門的案子不就耽擱了嗎?”
“嘖,美人兒,不提這個。爺正高興著呢。衙門那地方呀,晦氣!尤其是最近,死了那么多人,更是晦氣!”
“您別生氣嘛,姐妹幾個不也是怕影響您談公事了嘛。聽說這幾日咱云州啊,可是來了位大人物?!?
“大人物?哈哈哈哈哈哈哈,本縣令都查不出什么來,那大人物能查出什么?不就是死了幾個人嘛,要是那歹徒窮兇極惡,把我也殺了那可咋辦?總還是自己性命重要吶。我總不至于為了幾個死人把自己的命也丟了吧......”
“說得好?!卑资龊鋈焕_簾帳走了進來。
劉寬見來者穿著鎧甲,還帶著兵刃,身后跟了一群手持刀劍的侍從,連忙將衣服拉好,高聲質問道:
“你.....你是何人吶?”
白述解下令牌,往他面前一丟。
他拿起來一看,眼珠子都瞪圓了:
居然是四方將軍令!
劉寬立刻連滾帶爬地從一群鶯鶯燕燕身上滾下來,跪倒在地,頭都不敢抬一下。
依照年紀來看,來得還是最恐怖的那位,那個號稱鐵面無私的.....
“劉縣令,好威風啊。”
白述冷哼一聲,揀了把椅子坐下,拿了桌上的一只茶杯在手上轉著玩兒。
劉寬一改方才的嘴臉,一邊擦汗一邊賠笑道:
“白白白將軍,您說笑了,下官哪敢?。磕鷣泶颂幨怯惺裁葱枰鹿贋槟ЯΦ膯??”
“義莊那九名死者的生辰八字,錄案口供卷宗都在何處?”
“這.....當時.....啊,當時公務繁忙,下官沒有記錄在案啊?,F在要查的話恐怕得費些時日.....”
劉寬話音未落,只見劍光一閃,寒淵就結結實實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嚇得他身子一軟,整個人都快趴到地上了。
劍鋒上凌冽的寒氣將他的脖子劃開了一道極細的口子,不流血,但火辣辣地疼。
他平日里狐假虎威,實際上最為膽小。
“今日午時,我要看到卷宗。如果沒有,大人應該不介意去我那里坐一坐。”
白述舉著劍,湊到他耳邊笑著補充道,
“你應該明白,我那地方,只折磨人,不殺人?!?
劉寬聽到這仿佛詛咒一般的低語,竟然眼睛一翻白,腿一伸,昏死過去了。
午時將至之時,劉寬就命人將九本厚厚的卷宗遞交到了白述所在的客棧。
芩九搬去另一間房住了,偶爾無聊了才會來他這兒轉轉。
劉寬這人雖然不咋地,但畢竟惜命,還真在午時之前將所有卷宗都湊齊了。
白述坐在書桌前一卷一卷地翻看:
第一個死者,名李四光,男,是米店的老板,為人憨厚,時常救濟災民,是個人人稱贊的大好人。生辰,癸亥年戌時六月初六,在家中被人按住頭部溺死。
第二個死者,名孫楚一,男,是個有名的紈绔子。耍色子耍得一絕,父親在邊城當官。生辰,辛丑年戌時六月初六,半夜從賭坊出來后被人剜眼毆打,失血過多致死。
第三個死者,名竇燕兒,女,當地一個有錢有勢的富商的妻子,一個頭腦精明的女人,講話極其尖酸刻薄。生辰,甲午年戌時六月初六。她死狀最為慘烈,四肢都被人斬斷了,被發現的時候她的尸體扭作一團,斷肢處還被人潑了鹽巴,是被活活疼死的。
.......
前八名死者皆是在戌時六月初六出生,非富即貴,有男有女,死法各有不同,手段極其殘忍。
芩九的話猶在耳畔: 以同年同月的百人之身祭天,可逆天改命。
難不成這個殺人兇手,是想成仙不成?
《百鬼地獄錄》......
唯有最后一名死者:
他名慕青,是所有死者當中最為年輕的一個,順安堂的抓藥師。為人本分善良,無父無母,無權無勢。生辰是乙丑年十二月初四。除了脖子上的刀傷之外無任何外傷亦無服毒,因此判定為自刎而死。
從前八名死者來看,皆是他殺,兇手極有可能同為一人,極其憎惡戌時六月初六出生的人,且有仇富心理。
與其他八名死者相比,最后一名死者擺在這兒顯得尤為怪異。因為他不僅不是六月初六出生,也不是達官顯貴。這顯然不符合兇手的殺人要求。
或許只是劉寬懶惰,才將此人的資料也一同遞交上來了。
白述將慕青的卷宗放到了一旁。
“咦,你為什么把慕青的卷宗拿走了?”
芩九忽然從白述身旁的桌子底下鉆了出來,將慕青的卷宗拿在手里玩,快速翻看了一遍。
白述笑了笑,往旁邊挪了挪,讓芩九與他同坐。芩九正在看卷宗,順勢就坐下來了。
“那你覺得如何?”
芩九故作深沉地搖搖頭,道:“事出反常,必然有妖。我倒是覺得這個慕青才是破案的關鍵。”
“為何?”
“就......女人的直覺唄。”
白述付之一笑。
“怎么?你不信我???那我就給你講講吧:是這樣的,你還記得你之前讓我去聞他們身上的氣味嗎?
這個慕青身上,就有那個富商妻子香囊的留香!
我問香料店的老板打聽過,這種香囊很神奇,香味只會停留在衣料上,除非伸手去觸摸衣料,不然是不會在別人身上留下香味。所以這個慕青,跟那個富商妻子肯定是見過面的。若說是遞藥時染上去的,那香味應該只停留在手上,可他留香最重的位置居然是在腹部和手臂上。
要么是這兩人有奸情,要么就是.....他搬動過這個人的尸體!
且此種香味留香持久,只要染上,香味七天之內都不會散去,我今日又去了義莊,發現慕青身上已經沒有那股香味了,這個女人又是在六天前死的,這樣一算,他的嫌疑是不是很大了?”
芩九說得頭頭是道天花亂墜。
但其實這些話,都是她求著桃酒仙翁告訴她的。恰逢昨夜桃酒仙翁入夢,芩九就將這樁案情告訴了他,心想著:
若是我能比白述先找到兇手,那豈不是可以狠狠地嘲諷他一番了?
誰知桃酒仙翁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愣是不肯說,芩九軟磨硬泡了很久,桃酒仙翁才給她指路道:
你再去探探那富商妻子和那個慕青,再去找城北香料店的老板問問就知道了.....
“怎么樣?我厲害吧?”
芩九一臉邀功般的得意。
“嗯,夫人厲害?!?
白述站起身來,摸了摸芩九的腦袋。
芩九好奇地看著白述:“咦?你怎么一副一點都不吃驚的樣子?難倒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可能會知道?這個味道按理說只有我聞得出來吧?!?
“......還有狗.....”
“你果然在把我當狗使??!”
“我可沒這么說?!?
芩九從凳子上跳起來,卻被白述一手按住了,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夜半,子時。
芩九打著呵欠,搖搖晃晃地跟在白述身后。她真不得不佩服白述那毫無規律可言的睡眠時間,有時一定要睡足六個小時,有時又能徹夜不睡。
大概是身為將軍可悲的習慣吧。
“小白,我們為什么要等到三更半夜才出門啊......我都快困死了?!避司爬资龅囊陆牵餍蚤]著眼睛走路了。
白述去拉她的手,說道:
“白天人多眼雜,晚上比較好下手。”
“我們去哪啊.....”
“順安堂。”
“順安堂?”芩九頓時清醒了些。
“不錯。”
“你是要去查那個慕青嗎?”
“不是?!?
“那你要查誰???”
“你猜?”
芩九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極其敷衍地諂媚道:
“好吧好吧,你最聰明,你最厲害.....
”
話音剛落,芩九忽覺眼睛余光處閃過一絲亮晶晶的東西。
她立馬停下腳步,捂住白述的嘴低聲說道:
“小白,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二人停下腳步,貓著腰站在原地。
“嗚嗚嗚......嗚嗚嗚.....”風聲穿過堂巷,傳來一陣恐怖沙啞的聲音。
是人的嗚咽聲!
二人慢慢往后退,退回至剛路過的巷口,探頭往里看去:
這畫面簡直讓人背后一涼!
一個一身黑衣的人,手緊緊掐著另一個半跪在地的人的脖子,他正在往那人的喉嚨里灌滾燙的鐵水!
而那個人半張臉已經被燙地潰爛成紫紅色,森森的白骨從臉頰的皮肉之下露出來,在昏暗的月光下顯得更為陰冷。
黑衣人發現了兩名偷窺者,立刻放開了那名男子,飛快地往巷子里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