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冰封了天行州，也冰封了所有的希望，千岄心生無數悲涼，她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我帶你離開天行州如何？只要你愿意舍棄這里的一切。”老者勸道，千岄抬頭看他，“換了一個地方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不是嗎？”

老者沉默，千岄繼續道：“我好像也懂了一些你們口中的法則，是不是因為的原因誤入了天行州，所以這里會變成這樣，只要我離開了，說不定可以變回原樣。”

曾經是她帶著洪鐘掉入天行州，這是意外，她如今活了下來也是意外，就像很多人因為她的緣故犧牲了性命，而她因為不在法則之內又存活了下來，如此反復，一直到如今的局面。

“選擇也在我的手上是嗎？”一切因她而生，說白了也是因為妖獸的力量，若是她也死了，天行州就會恢復原樣，每個妖獸死的時候都會有異常，像山屴化作了一座山，青燭沉入靈海，被白孤吟封存才沒有出現這些異象。

白孤吟是流星墜落，而那片星空也被他封存了起來，她的靈賦是火，如果她也消散了，大概天行州就真的會恢復以往的樣子吧。

就像她還沒有來到這里一樣，那穆一塵還會活嗎？事實上，白孤吟死了，千岄最后一個寄掛的朋友也沒有了，她對這片土地再也沒有了任何感情，她的私心更想和穆一塵一起離開這里。

“他沒有辦法離開對嗎？”千岄又問道。

“你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老者回答，千岄點點頭，她又問道：“我有一個問題，你在看見天行州這般時，你在想什么？”

她不能夠理解這個老者可以袖手旁觀的心情，這也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世界，如今變成了這般光景，他還可以談笑自若的和她對話，天行州的所有在他的眼里微不足道。

“如你所見，我什么也做不了，能創造不代表能干預，這是天行州自然的發展，能把控天行州的存亡，向來都是你們，是活在天行州的每個生命。”

千岄抱著穆一塵，伸手觸摸到他冰涼的面頰，一路對立而來，最后兩個熟悉的人變成了這個模樣，最后的結局也只能這般凄涼。

“幫我抹除我的記憶吧。”千岄開了口，“他好像有未完成的事情，好像十分的痛苦，那件事大概是我吧，我在他的體內看見了種子，種子在他的身體里發了芽。”

“我不確定能否做到。”老者說話了，“你和他之間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復雜多的多，你們之間的羈絆太深......”

“我有記憶的時候會對他偏愛，會不自覺想要什么都給他，而我不該這么做，無論為了誰，我和他都應該為了自己的選擇好好的做個了斷，他沒有了感情，我也不該有，這樣對我們都公平。”千岄接受了穆一塵不記得她的事實，她在穆一塵的體內也看到了太多三劍宗的玄機，她知道那不是穆一塵的本愿。

“也不必。”千岄像是想通了一樣，她搖搖頭，“你走吧。”

她開始輸送靈力給穆一塵，穆一塵的身子冰冷，她抱著穆一塵，熱淚忽然就滾落下來，她小聲抑制著哭泣聲，心里十分委屈，造成如今的局面，是她也不想的。

“你還是決定留在天行州？”

“是的，如果我走了，那么這里不會恢復原本的樣子了，這里將會變成冰封之地，而我也會獨自去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樣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否有信心再去一個人面對，我喜歡的，在乎的都在這個地方，也許你沒有辦法理解這種選擇......”

“你離開天行州之后，天行州的冰總有一日會化解，那個時候新的天行州就會重新出現，會有新的人和新的事物代替這里的一切，其實更早之前，天行州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對于天行州來說是滅頂之災，但其實對于時間來說，只是短暫的瞬間。”

“那么我選擇和這里的一切被冰封。”千岄看著老者，問道：“你來這里是尋找什么嗎？”

她不知道怎么理解他再次回來，那么多次的機會他都選擇了袖手旁觀，而這一次他回來了，看看他曾經一手創建的世界，回來看看這個物是人非的天行州，再次回來，連個認識他的舊相識都沒有了。

“已經找不到了。”老者也沒有打算隱瞞千岄，他來到天行州的確是要尋找一樣東西，不過那件東西已經被冰封，不知丟失在何處，既然不知去處，或許就是有緣無分，他也不再想去強求了。

“仰止、聽渺、不寂的大殿前都曾有你的銅像，如今只剩下不寂了，那座銅像還在，或許你可以去看看。”不知為何千岄就是想讓他去看看他的銅像，再去看看那些熟悉的地方，三劍宗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她不信真的有人可以做到無動于衷。

“身外之物罷了。”老者攤開掌心，掌心飛出一道白光鉆進了穆一塵的體內，千岄感覺到穆一塵的身體都變得暖和起來。

“我只能做到此處了，如你所愿，剩下的路交由你們走吧。”老者說完就乘著白鶴離去，留下滿天地間的蕭瑟和荒涼。

千岄抱著穆一塵，她伸手放在穆一塵的額頭之上，已經有些溫度和滾燙，他咋輕聲低語，不知道說些什么。

千岄附耳過去，穆一塵輕聲說道：“不行......”

“穆一塵？”她喚了一句他的名字，穆一塵一個激靈，緩緩睜開了眼睛，千岄就在眼前，他艱難看著千岄的面龐逐漸變得清晰。

“殺！”穆一塵忽然活了一般，轉身撐著冰面重新站了起來，“琉岄！”

千岄看著穆一塵站起身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替天行州除去她，她還保持剛才的只是坐在雪地上，“你......”

剩下的話語被呼嘯風聲完全代替，千岄后面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穆一塵的劍看過去的風雪將她淹沒，流火劍最后一刻擋在了她的身前。

千岄握著流火劍擋下了穆一塵的一擊，流火劍沒有開刃，只有劍尖上的一點點，她記得，師父說若是有一天你想全部開刃時，一定是做好了置死地而后生的準備，流火劍也是你的一部分。

“我們這一戰不可避免，那么我們就好好的打一場吧。”

話音剛落，千岄握著流火劍，割破了掌心，在空中畫出解封的血咒，血咒滴落在流火劍之上，瞬間滾燙，流火劍散發出巨大的火光，將千岄也給吞噬。

流火劍中不斷散發巨大的火光，氣浪將穆一塵差點掀翻在地，附近的冰雪也被吸引過去，千岄在氣流的中心，風聲越來越大，白雪又被刮回天上，似乎重新下了一場暴風雪。

穆一塵的劍狠狠插入地下，整個人才沒有被風刮走，穆一塵的被風雪迷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千岄不斷吸收流火劍的力量。

暴風雪猛烈，靠近千岄時那些風雪都安靜下來，雪花還未落在千岄的身上，就變成了冰涼的一片，化作了一灘雪水。

千岄的額頭出現一團類似火焰的印記，她握著流火劍，一身紅衣站在了白雪之中，穆一塵扶著劍，有些力不從心。

兩人對視，千岄的氣場暴增，穆一塵看她時，眼里只剩下了鑒定，握著劍砍了過去，千岄輕松化解，撥開穆一塵的長劍，一招一式都在她的眼中放大，她總能輕易找到劍式里的破綻。

穆一塵也沒有再松懈，他席卷狂雪，冰雪朝著千岄襲去，千岄只是佇立在原地，冰雪還未碰到她的衣角，便落在了地上。

千岄記得穆一塵的修為和靈力遠不及此，卻不知道如今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了枯竭的跡象。

千岄攤開掌心，狐火聚在掌心，她伸出手，狐火就飛了出去，靠近穆一塵的瞬間照亮了他的衣衫，他有些意外。

他的身子一直僵冷，狐火給他帶來了暖意，他抬頭看去，千岄穿著一襲紅衣站在了他的面前，千岄也察覺出他體內的不正常，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量，將出未出，一直在苦苦掙扎。

“穆一塵，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千岄和穆一塵對話，她面龐冷峻，額頭生長了些火焰般的裂紋，不僅是額頭上，小臂還有腿上也是，她整個人似乎就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這雪地中燃燒了自己，給她最后的一絲溫暖。

穆一塵整個人是愣住的，他的思緒飄忽，看上去似乎對千岄的話語左耳進右耳出，他似乎也在和體內的那股力量做最后的斗爭和掙扎。

“啊——”穆一塵抱著自己的腦袋，蜷縮起來，因為身體的暖意，那股力量更甚，一點點蠶食穆一塵的意志，越是如此就越痛苦。

千岄想收回狐火時已經晚了，穆一塵滿身大汗，衣衫也開始冒著熱氣，一聲細小的破土之聲，她似乎聽見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一般，又像是是新生，在穆一塵身體里緩緩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