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吟和她說那些也沒有要征求她意見的意思，完全是在通知她，讓她明白他即將做的選擇。

“實在是太痛苦了。”千岄小聲呢喃著，這是她內心如今最真實的反應，她想報仇又不想天行州生靈涂炭，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做什么都不能絕對。

“其實，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一切交給我就好。”

“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在那個地方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原本我可以走，但是我選擇了留下來，或許記得太多，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總折磨吧，沒有我，你的路會走得更穩。”

白孤吟笑笑，“沒有你，那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天行州眾生都是為了離開天行州，你呢，你是為了什么？”白孤吟忽然開口問道。

千岄搖頭，“我想要的永遠觸及不到了。”

“很早之前我就想送你一件禮物，可是我不知道送給你什么好，現在我知道了我的這份禮物沒有準備錯，我帶你去。”白孤吟前邊帶路，千岄在后面跟上。

穿過紅霜林，七拐八拐進入一個小徑，踩上小徑石子上，每走一步，那些石子就懸浮在空中，一直到最后一個階梯消失，空中懸浮的石子全部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法陣的大門。

白孤吟讓千岄第一個進去，千岄踏進幻境的瞬間就挪不開了步伐，這里比瑤鈴所鑄的夢境更加真實，千岄眼眶通紅，“你...你去過千音谷。”

“抱歉，我在俸秋的畫卷里見過，她去過千音谷。”

千岄走進這秘境之中，更驚奇的是，這里并不是幻境，而是仿照著千音谷的模樣重新蓋了一座一模一樣的谷內建筑，千岄熟悉的大殿，亭子，還有雕像，就像千音谷從不曾消失過，只是換了個地方存在。

“怎...怎么可能呢。”千岄落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白孤吟為了她做到了，白孤吟無奈嘆氣，“要是早知道你會哭，打死我，我也不會仿建一個千音谷。”

“不是不是，謝謝你，白孤吟，真的謝謝你。”千岄喜極而泣。

白孤吟替她擦去臉上的淚，忽然深情起來，“你喜歡就好了，說不定哪天連我也捎帶喜歡了。”

突然的情話千岄裝作沒有聽見，心里卻是撲通撲通，她不得不承認白孤吟這個人身上就是有種莫名的魅力，即使他長了一張冰塊的臉，但是做的事情永遠是暖心的，千岄甚至覺得是她太過幸運才會遇見他，是他太過不幸運所以才會遇見她。

“本以為不會再見到千音谷了，也許你真的認識瑤鈴也不一定的，你和她的筑夢手法十分相似。”千岄想起了瑤鈴筑夢時和白孤吟所鑄的相似，千音谷還是比較大的，如果真的完全一模一樣復制下來，十分耗費時間，而且也不一定效果會好。

白孤吟和瑤鈴都選擇了擇取部分，將顯著的特點融合進來，簡單來說就是適當的取舍，不仔細看是根本不會發現的，千岄在千音谷呆了那么多年，許多細節還記得，比如竹子上練劍時的劃痕，打碎的玉瓶又被偷偷粘了回去。

這里是全新的千音谷，千岄進谷，坐在了自己經常坐的長廊上，白孤吟在她身邊坐下，千岄看著白孤吟，眼里全是感激。

“不必謝我，那火陣本是為我的準備的，你卻搶了先，是我要謝謝你，如果沒有這件衣服，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接受失去青燭和你。”白孤吟有感而發，他說的也是肺腑之言。

“數寒星研制了新的藥丸，吃了可以暫時屏蔽五感，也會封印曾經的記憶，時效一天，你要吃嗎？”白孤吟掏出一個瓷瓶，千岄接過，“我先留著吧，若是十分難受了，我便吃。”

“我總算知道既明為何那么喜歡喝酒了，一旦喝醉了會更加清醒，慢慢的就全部模糊了。”連掉落的眼淚簌簌落下也不會在有心疼的感覺。

千岄的心就像麻木了，她覺得再遇到什么事情也不會有什么波瀾了，就像已經有人拿著長劍在她的心頭戳了千瘡百孔，那也不是心臟啊，是一塊沒有知覺的死肉。

“既明以前是三劍宗的人，為何愿意來數寒星？”

“因為我許給他的桃林，他在春醉臥比在三劍宗更開心，那里有他想陪伴的人。”白孤吟給出了解釋。

“那里只有桃花啊。”

“就是桃花。”

千岄想既明的心里一定有個十分愛的女子，于是舍棄了所有甘愿來了數寒星，對既明來說，那個女子比什么都重要，他一定非常懊悔沒有守護好她。

“天行州是個巨大的輪盤，一切都是在周而復始罷了。”白孤吟忽然這般說道：“沒有三劍宗也會有其他的劍宗，沒有數寒星也會有其他的組織，就像沒有我們也會有新的人來代替我們的位置。”

“我們的作用是推進和讓他們懼怕，以及讓三劍宗的人有事干。”白孤吟不知道千岄能不能聽懂，千岄懵懂點頭，“那這么說的話，其實我們也不過是渺小的一個靈體。”

“何嘗不是。”白孤吟表現出來的淡定和通透讓千岄望而卻步，這樣像仙子的人才應該在云端，而不是被天行州的人踩在泥地之中，千岄晃晃腦袋，“你比我通透很多。”

“不是通透而是無可奈何，我的機緣巧合，還有參透的都是天行州之外的力量，所以我想看看天行州外面到底是什么樣子。”白孤吟沉聲說道，其實按照他的修為再苦修幾百年離開天行州不是問題，只是眼下還有三劍宗的阻礙。

白孤吟也在做出選擇，以他的能力，在天行州躲開三劍宗不是問題，只要打個掩護就夠三劍宗找上許久，但是白孤吟似乎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他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報仇。

“我助你離開天行州吧。”

白孤吟搖頭，正色道：“你的一句話我覺得說的很對，你說有很多事看似給了選擇，實際上根本沒得選。”

千岄也是這個時候真正感受到了青燭在白孤吟心中的分量，那是寧死也要搏上一博的決心，“其實沒有眼淚不一定難過會少，只是沒有表達出來，那樣的反而其實會更加難過。”

白孤吟轉頭看她，艱難擠出一絲笑容，“是嗎？”

“是的。”千岄給了肯定的答案，“沒有數寒星以前，你住在哪里呢？”

這句話一下就激起了白孤吟的回憶，他的印象里其實沒有岸上的花草樹木，為了躲避三劍宗的追蹤，他和青燭更多是藏在海里。

海底幽冷，有很多其他生物，他和青燭都是水蛟龍，當年青燭受傷，白孤吟和青燭藏進了密東海。

最開始他們和山屴沒有什么不同，靈識薄弱，完全是靠著求生本能游行，青燭是耐不住性子的人，讓他一直呆在海底是不行的，密東海每個月月中海面都會起大霧，這一天青燭和白孤吟就以真身浮出水面，兩個人在海面嬉戲。

有一次一艘船在海面上停滯不前，白孤吟和青燭就在船尾默默跟著船只，沒有什么目的，只是單純覺得這樣好玩，他們那個時候對喜怒哀樂都沒有明顯的感受，沒有人教過他們情感，也沒有其他人再靠近他們，他們是冰冷海里孕育的產物，兩個人相互取暖。

“密東海，你聽過嗎？那里的海水很藍。”白孤吟沒有提到青燭，但是他的腦海里已經全部都是青燭的音容，他的心里某個地方就像塌陷了一塊，再也鼓不起來。

那是無法修復的疼痛，是偶爾看見青燭舊物也會想將三劍宗那些撕成碎片，他不能理解為何千岄這么能忍，明明她在乎的人也都死在了三劍宗手下。

“我一直很想問一個問題，你那么糾結是因為穆一塵嗎？”白孤吟也沒有客氣。

“不全是。”千岄搖頭，“師父說讓我做選擇的時候多思考一下對天行州是否有利，她曾經也是很想守護天行州的人啊。”

“你沒得選了，現在只能和我在一起對付三劍宗了。”

“守護天行州不一定就靠三劍宗，曾經千音谷也可以，師父說過天行州的眾生無辜，我想你也是很喜歡天行州，否則當初早就和三劍宗決一死戰了。”

白孤吟沒有接話，千岄說中了他的心思，青燭還在的時候，他再三叮囑過青燭不要太過火，一是為了他的修行，二是為了天行州不會被牽連進來，如果可以他愿意和三劍宗和平共處。

“三劍宗的人應該很討厭我們吧。”千岄笑笑。

“我們的存在是注定的，再說三劍宗也不見得有多好。”白孤吟毫不猶豫否定了千岄的話。

“如果讓你選擇呢？你會選擇保護天行州還是毀滅天行州？”千岄在套白孤吟的心里話。

白孤吟笑著搖頭，“如今只有一種結局了。”

他十分自信，千岄笑得苦澀，果然啊，三劍宗和數寒星是永遠不會和平共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