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賢成扔下了筆，長舒了一口氣看上去無比疲憊的，坐到了書柜旁邊的轉椅上。好像剛才，不是畫了一幅圖，而是想搬了幾個小時磚一樣。氣喘吁吁臉色煞白。

盧鵬沒有做出任何舉動，既沒有給龔賢成一杯水問問他是否有些不適，更沒有詢問剛才他說話那些圖的含義。而是繼續拿起毛筆繼續完成宣紙上的半成品，接著樹干畫起了松樹的樹枝，不一會兒的功夫樹枝上長滿了松針。那些細密松針的畫法是盧鵬最為得意的。因為在上美術學院的時候，他練過成百上千遍。

但他一邊畫，眼睛卻不時地瞄向龔賢成，樓下傳來的廚房里炒菜的聲音，并飄來了一陣香味兒。

而龔賢成仍然緊閉雙眼，把頭靠在柔軟轉椅上。可能剛才這付出的體力和腦力。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恢復不過來似的。

盧鵬停了下來。把右手上的毛筆放到左手上。把右手伸向了那個攤開的小本子。龔賢成仍然是一動不動疲倦之極的樣子。

盧鵬用手輕輕翻動了起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今天畫的這些圖紙之前，總共有四頁類似的圖形。雖然都有些差別，但是大同小異。只是在每一頁各段路所標注的顏色和數字不同而已。

盧鵬迅速地把這四頁的圖形印到腦海中，把小本子恢復成原狀的時候。這時他聽見龔賢成喘了一口氣，好像大夢初醒，他睜開了眼鏡看到正在繼續作畫的盧鵬，搖了搖腦袋，又拍了拍腦門：“剛才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

盧鵬才放下手中的畫筆，把頭轉了過來：“龔叔叔，剛才我以為你累了所以就沒再打擾。您沒事兒吧？”

龔賢成搖了搖頭，回答道：“沒事兒，最近真是莫名其妙，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容易有那么十幾分鐘變得恍惚。”

盧鵬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他筆下的松樹已經枝繁葉茂，不知過了什多長時間畫完之后，他又寥寥幾筆，添了一只振翅欲飛的仙鶴。那只仙鶴，極具動態之美。簡練生動形神兼備。

盧鵬退后幾步審視作品，又把畫面整體做了一些細微調整。待到一切都滿意之后，他放下筆，雙手捏住了整張宣紙的兩個角拎起來轉向了龔賢成：“龔叔叔，我的心情就是想祝您如松鶴延年……都在這幅畫里，只是畫得實在不怎么樣，還請您多多指教！”

龔賢成已經完全從剛才的恍惚狀態中恢復了過來。用贊賞的眼光把盧鵬剛剛畫完的《松鶴圖》仔細地打量了一遍。并不時頷首笑意盈盈。好像剛才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好畫！品相不低！”

盧鵬放下了畫兒笑著回答道：“您過獎了，我平時畫花鳥畫并不太多，所以手生得很，比起畫人物畫費勁多了。今天實在沒有想到在您這里獻丑。所以沒帶印章，要不……我拿回家等蓋了印章裝裱好之后，再給你送回來可以嗎？”

龔賢成看到盧鵬如此周到細心。連忙笑著答應。

這時樓下傳來龔葉溪的聲音：“爸爸，午飯做好，你和盧鵬下來吃飯吧。”

龔賢成聽到女兒的呼喊，站起了身，先把桌上的小本子收拾好起來裝進兜里，把那只四色的圓珠筆，也放過了口袋，盧鵬便把自己剛剛完成的《松鶴圖》對折了幾下，拿在手上同時用眼角的余光掃向龔賢成，很顯然，龔賢成對剛才盧鵬看看那個小本子絲毫沒有察覺。

在一樓寬敞的餐廳。四人共進午餐。龔賢成的夫人做得一手好菜。一桌子豐盛的午餐讓盧鵬目不暇接。龔葉溪不停地給盧鵬夾菜，盧鵬也連連夸贊菜肴的美味。

……

午飯后，幾人又喝了一會兒茶聊了一會兒天，龔賢成已經把那對銅鎮紙裝進了一個精致的小包裝盒里：“物盡其用，這對鎮紙在這樣的專業畫家那里，肯定能夠發揮它最大的作用。”

盧鵬雙手接過連聲感謝：“謝謝您！《松鶴圖》裝裱好了之后，我馬上給你送回來。”說完后起身和龔賢成夫妻道別。

龔葉溪把盧鵬送出了家門，兩人走到門外剛一把門關上，龔葉溪迫不及待地拉住盧鵬的手問道：“怎么樣？怎么樣？我爸爸在二樓書房里沒犯病吧？我在一樓和我媽做飯的時候，心里好擔心！”

盧鵬無比輕松地表情笑了出來：“放心吧，你爸爸從頭到尾，情緒都極為正常。我開始也有點擔心他會突然發病，可是他一直好好的。說實話，我真有點失望。”

龔葉溪按著白眼兒，瞪了盧鵬一眼：“我看你真是個賤骨頭，好不容易來家里坐客，還希望被我爸發病把你罵出去是嗎？”

盧鵬哈哈大笑：“我就是以這個思想準備來的。所以，所以又想出的挨罵沒挨到，心里正失落呢。”

龔葉溪聽到男朋友這樣說。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滋味：“你不是在拿我開玩笑吧，這件事兒，已經夠發愁的了……”

盧鵬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不太妥當，他走近龔葉溪，輕輕把她摟在懷里安慰道：“對不起，怪我不好，都是因為今天看你爸爸一切正常，甚至覺得你說的那些情況好像根本不會發生。”

下午，盧鵬為了哄龔葉溪開心，又請她看了一場電影，兩人在電影院看了一部精彩紛呈的好萊塢大片。龔葉溪完全被那緊張跌宕起伏的情節所吸引，暫時忘記了父親給她帶來的煩惱。

黃昏時分，兩人才分手告別。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盧鵬和龔葉溪只是通過信息或者短信聯系了幾次。

龔葉溪猜測盧鵬上次到家里來做客以后會不會是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已經對他們這個家庭產生了嫌棄。所以才會對她的態度，也不像以前那么熱情了。

龔葉溪到這些有些心煩意亂，在一個冷清清的夜晚，竟然深夜獨自在屋內默默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