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子】
- 逆相
- 半日浮生
- 2973字
- 2020-10-29 16:33:25
站在邢臺之上的皇太子秦隆演冷冷一笑,直到此時他才裝模作樣的出聲說道:“住手,你們好大的膽子,怎么敢對趙公子這般無禮,還不快快住手,放趙公子進去。”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其中的古怪,但是趙淵涯位極人臣幾十年,深得權(quán)謀之道,對于秦隆演這點伎倆看的分外透徹,試想那些士兵僅僅只是不入流之輩,而他趙淵涯卻是大晉一品大員,趙無咎再怎么說也是名門之后。
慢說現(xiàn)在趙淵涯還沒有死,就算是趙淵涯已經(jīng)人頭落地,趙無咎身上也依然有著趙淵涯之前為其爭取蒙蔭入仕的資格,雖然職權(quán)不高,但是頭上也依舊掛著光祿寺署正的虛銜,實打?qū)嵉膹牧饭巽暋?
而反觀那些士兵,都是一些末品小流,哪怕那個小頭目充其量也僅僅只是一個從九品的末枝罷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敢在趙淵涯的面前對著趙無咎這樣一個六品文官動手毒打,如果說這背后沒有人授意的話,那就真的是他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錯,哪怕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斷然不敢以下犯上,對趙無咎下手。
趙淵涯這個時候有些無奈,有點后悔,都說天家無情,自己為大晉皇室辛苦服務(wù)了一輩子,沒有想到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本來想已經(jīng)與文德皇帝達成協(xié)議,自己甘愿赴死,但是皇朝必須要善待自己的孩子。
現(xiàn)在看起來自己還是有些天真了,趙淵涯算到了文德皇帝和自己的感情,一直把重心放在了文德皇帝身上,以為文德皇帝會將這個意愿一直傳承到秦家子嗣身上,現(xiàn)在看起來,事實并非如此,秦家的繼承人對于趙家卻并非文德皇帝之于自己。
雖然秦隆演的冷笑趙淵涯看不到,但是心中對于這個冷血的皇太子卻是深深地恐懼,晉國有這樣一位儲君,對于晉國來說,恐怕并非是件好事,晉國的未來,恐怕將會生出許多禍端,對于自己趙家一脈來說,恐怕晉國并非是久居之地。
“父親大人。”趙無咎激動地快步來到趙淵涯的面前,這些年來趙無咎從來沒有開口叫過趙淵涯父親兩個字,在外人眼中,這是趙無咎不尊禮法的不孝表現(xiàn),但是內(nèi)里的原因卻只有趙家父子自己知曉。
聽見父親大人四個字,趙淵涯老淚縱橫,那是激動地淚水,多少年來,趙淵涯都沒有聽見趙無咎喊自己父親了,自從嬌妻病逝以后,趙無咎和趙淵涯的關(guān)系便急劇下降冷凍,從此以后多年來父子二人一直處于冷戰(zhàn)狀態(tài)。
沒有想到自己即將就死的時候,還能夠聽見自己的孩子喊自己一生父親,如果說自己的赴死能夠換回自己孩子的原諒,那么趙淵涯寧愿自己死上千百次。
趙淵涯淚盈滿眶的說道:“好,好,咎兒,你終于肯原諒為父了,爹爹等你這聲父親已經(jīng)等了足足六年了,咎兒,再叫一聲給爹爹聽聽……”
趙無咎的嘴角還掛著血水,看見趙淵涯一臉期盼的模樣,趙無咎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楚,快速來到趙淵涯身前,雙手用力的扶住趙淵涯的肩膀,澀聲說道:“父親大人,父親大人。”
六年前,趙淵涯不知為何突然迷上了一個神秘女子,更是為了那個女子棄家不歸,導(dǎo)致夫妻失和,趙夫人因此抑郁寡歡,一病不起,更是在不就之后便仙逝,而在這期間趙淵涯竟然沒有一絲的慰問之詞,只顧與那女子花前柳下。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那名女子棄趙淵涯而去,對此趙淵涯還郁悶了好一陣子,那個時候趙無咎正是開始漸漸懂事的時候,趙無咎不明白一項英明的父親怎么會在這個問題上犯錯,還拋棄了自己的妻子。
趙無咎不記得這些問題,也從來沒有仔細的在這個問題上做過思考,但是他卻牢牢的記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趙淵涯害死了母親大人,是以這些年來趙無咎對于趙淵涯從來沒有什么好臉色。
成年之后更是徹底的放縱自己,每日流連青樓,飛揚跋扈,終于算是好事不出門,惡名傳千里,整個晉國上下都知道丞相公子是個小霸王,專門強搶良家婦女,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趙無咎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有種很叛逆的心理,他就是要不斷的給趙淵涯招惹麻煩,他要狠狠地報復(fù)趙淵涯,他要趙淵涯愧疚,要趙淵涯給自己死去的母親賠罪。
但是這么多年來趙淵涯好像一點事情都沒有,他是晉國丞相,深得皇帝信任,縱然是趙無咎在外面胡鬧,趙淵涯也能夠替趙無咎遮風(fēng)擋雨,都將這些禍事?lián)跸隆?
但是有朝一日,一直擋在趙無咎身后的這柄大傘轟然倒下,趙無咎才恍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想要叛逆的,竟然是一種多么可笑的想法,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原來是深深地認可趙淵涯這個父親的。
當趙淵涯真的被皇帝下令處斬,真的被綁到了邢臺上,趙無咎心中閃過的不是對他的憎恨,而是深深地關(guān)心自己的父親的安危,趙淵涯的倒臺趙無咎心中沒有半點的快樂,有的,卻都是深深地內(nèi)疚和自責(zé)。
“父親大人,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胡作非為的話,父親大人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父親大人,我去求見皇上,讓他放過你,把我治罪好了。”
趙淵涯沉聲說道:“胡鬧,咎兒,你肯叫我父親大人,我就很開心了,縱然是死上千百次為父也是心甘情愿,為父的下罪和你沒有半點關(guān)系,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攬罪上身,我趙家就你一根獨苗,可千萬要保重自己,不能讓我趙家絕后,不然的話為父縱然是在九泉之下,也斷然不會原諒與你。”
趙無咎有生以來還是首次見到趙淵涯這般的深沉臉色,當時被鎮(zhèn)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趙淵涯看了一眼遠處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繼續(xù)在趙無咎耳邊低聲說道:“咎兒,你今日能來看為父,爹爹很高興,下面有幾句話爹爹要專門交代與你,你且仔細記下,一定要記在心中,知道嗎?”
趙無咎已經(jīng)從趙淵涯的神色中看出了一點端倪,或許接下來趙淵涯所說的才是真正關(guān)系到自己一生命運,趙無咎點點頭道:“孩兒知道。”
趙淵涯忽然間高聲說道:“太子殿下,能否屏退左右,再給罪臣一盞茶時間,罪臣尚有些體己話想要對逆子做點交代。懇請殿下應(yīng)允。”
靜坐在陰涼之處皇太子秦隆演見狀,點點頭道:“丞相請自便,孤便等上一盞茶時間,還勞丞相抓緊時間,孤也好回去和父皇交差。”
“如此,罪臣便叩謝太子殿下隆恩了。”趙淵涯遙遙對著秦隆演施施然的彎腰扣了一個響頭,這付恭敬地神態(tài)讓趙無咎很是不解,趙無咎對于這個時代的綱常就沒有趙淵涯看的那么深重。
趙淵涯低聲說道:“咎兒,為父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的不解,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你以后有的是機會好好理解,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要問,只管好好記住為父下面所說的話,他將關(guān)系你一生的禍福,知道嗎?”
趙無咎點點頭道:“孩兒知曉。”
趙淵涯沉聲說道:“六年前魔門圣女來到為父身邊,與為父商談一件關(guān)乎天下運勢的大事,為了不使他人起疑,她便裝作一歌姬,而為父也裝作是被她所迷,那個時候正是天下局勢波橘云詭的緊張時期,為父和那圣女都在積極準備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天下大變,卻不曾想你母親偏在那個時候得病,為父當時抽不開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母親仙逝,在這點上為父是深深愧對你母親的。”
“這些年來天下運勢的轉(zhuǎn)變也和為父當初設(shè)想的相差不多,咎兒,你要記住,為父死后,你要快速離開晉國,現(xiàn)在皇上還在位,念及和我的感情會對你多加照顧,但是我看儲君對我趙家并無好感,他若承位,我趙家必遭禍事,所以你必須要乘早離開晉國,最好等下便馬上回府收拾行囊悄然離開晉國。”
“至于去處,南楚孱弱,西蜀偏安,宋國偏遠,燕國自保有余,進取不足,北漢純屬笑話,只有秦國,眼下雖然弱小,但是潛力無窮,再者秦晉本是一家,未來的秦國將會是一個飛揚的舞臺,你若想要有所成就,則須往秦走。”
“你是我的孩子,我相信憑借著你的手段,掌一方之權(quán)柄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咎兒,你一定要緊緊牢記為父的教訓(xùn),你若掌權(quán),千萬不能像為父這般,看似風(fēng)光,實則無權(quán),一定要牢牢地將天下權(quán)柄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這樣,才能夠長久富貴,安保性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