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將午膳推至一旁,雙眉緊鎖,向來人詢問,“他在哪兒?”
“姑娘無需多問,到時二殿下自會找你?!本G珠臉上波瀾不驚。
為何不肯說?這個安王府如此神秘,自己長居日矮山對世事了解甚少,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在此,如此形單影只,該更加謹慎才是。
她站起身,別人不說,那她親自去找。
“姑娘這是去哪?”綠珠急忙起身相攔,“沒有二殿下的旨意,姑娘還是暫且等會吧?!?
心都慌了,還怎么在此安心守候?凝歌不顧阻攔執意走出了寢室。
院落如此之大,似將半個東陵城的景色盡攬于內。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從哪開始尋起。
“姑娘還是跟我回去吧,”綠珠急忙趕了上來,“這樣橫沖直撞是找不到二殿下的。”
凝歌加快了腳步,將綠珠的話置之不理。她要找到他,心里只有這樣的想法。她走上一座石橋,不禁被眼前之景迷住了。這池塘竟與那日矮山的這樣相像。
卷絮風頭寒欲盡,墜粉飄紅,日日香成陣。她想起這首詞,紅蓮醉人,遲波醉人,人間離恨何年罷?有誰可還她舊夢一場?
睹物傷情,她已淚眼迷蒙。
“可否喜歡?”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抬頭看去,一滴淚悄然滑過臉頰。
“別哭,”不知為何,他慌了手腳,拿出絹帕拭去她的淚水,“早知如此,當日便不該建它。”
“不,”發現自己言語失態,她的臉略顯蒼白,“你去哪兒了?”終于見到他,她的淚不住落下。
“別哭,”他終究不忍,攬她入懷,“我在這里?!?
我在這里,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綠珠趕至,看到這番情景,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好僵站在原地。
悠然察覺有人靠近,蹙起雙眉,發覺是綠珠后,用眼神示意她退下,將凝歌帶回了寢室。
她的身影如此單薄,風吹就會倒般。
凝歌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像是錯失一步,就又要和他分開,又要留她一人。
“你是誰?”回到寢室,她膽膽戰戰地問他,眼神里帶著一絲防備。
“你想知道什么?”他淺笑,眼神似能洞悉一切,“既然跟我回來,又何必懷疑?”
她被說得啞口無言,仿佛是自己做錯了一般。
萬種思量,他不說,她又如何揣度。
“悠然,”她聲音極低,“別留我一個人在這里。”話落,臉已紅得不像話。
他看著她,不知是哭是笑,“事務纏身,請等我一陣子。”他的話似蠱毒,迷惑人心,不知防備,已深陷其中。
他拔出她發間的簪子,瀑布似的黑發傾瀉而下,他伸手拂過,從懷里拿出一枚發簪將其重新盤起。
“這樣,可還喜歡?”
她羞紅了臉看向梳妝鏡,他怎知道自己喜歡這樣簡單的發髻?這枚簪子看似簡潔。雕工卻異常精美,只一點珠黃美玉,似一只螢火飛舞于發間。
“你要一直戴著它,直到......”他喃喃低語,撫摸著她的青絲,微微皺了下劍眉,似在她心間施下一個咒般........
她著了魔般微微點了點頭,他接著說,“這枚螢火,寓意非凡。”
不消胭脂,臉已若桃花,這番景象,到像是在舊夢中,她淺笑,意中曾許,可是這般。
“這樣貴重么?”她心里微怔,亦難抑心中喜悲。
他搖了搖頭,“若你珍惜,它才有這般價值?!彼难鬯菩Ψ切Α?
悠然揉了揉太陽穴,再不可陷入其中了,胸懷大志,怎可為兒女情長所羈。
似乎心里有些不愿,亦無可奈何。
身在皇家自當舍棄一些,天下江山才是他所想要的
“呆在這兒,”他起身,“若有事,可叫綠珠來找我?!睙o法在此長留,怕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師傅的教誨,他一刻不曾忘,欲謀大事,萬不可有常人之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凝歌看著他離開,心里仍有一絲失落,他對她時近時遠,她不懂。
綠珠重新備了飯菜,此時腹中早已空了很久,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這里的飯菜口味咸淡適宜,色香味齊聚,每道菜都是精心制作,明明只有她一人,菜還是滿滿一桌。
翠秀端著茶水本想伺候她漱口,看她吃得這般香甜,便自覺不打擾了,現在的凝歌,才不像初看時那般,像仙女似的,不食人間煙火,讓人不好親近。
綠珠瞪了一眼翠秀,居然如此放肆地盯著主子看。她細細端量這女子,眉宇間到是像極了一個人,就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她的發間竟是那枚螢火!,。
夜色無光,點點螢火。可曾照我,尋他歸處?忘川水畔,君可曾來。此情不離,愿牽三世。
二殿下是動了情吧,自蘭貴妃薨后,就再沒人喚他悠然了。這名女子終會成為他命中一劫,二殿下是否能安然度過?還是不知不覺已陷入其中了。
吃罷飯,凝歌坐到窗前,書桌上倒是擺上了不少古籍,他是怕她孤單嗎?她隨手翻閱,倒也有一番樂趣。
“姑娘有事吩咐,奴婢先行退下了。”
她抬起頭,“翠秀,能留下嗎?”
綠珠看了眼翠秀,“翠秀好生伺候著,別有什么閃失?!?
她的眼神,似在警告翠秀。
凝歌有些畏懼她,待她走后,才把翠秀喚至身旁。
“翠秀,那人是誰?”
“奴婢不敢造次?!贝湫惆牍蛟诘?。
“快起來呀,”凝歌急忙蹲下身子去扶,“要是不能說,我就不問了?!?
“姑娘,不必如此禮遇?!贝湫愕纳眢w有些發顫,“到也不是不能說,姑娘既想知道,奴婢怎能不言。您說的可是王嬤嬤,她小名喚作綠珠,是以前蘭貴妃的貼身丫頭,自小跟著主子,蘭貴妃仙逝后,是她一直在照顧二殿下,二殿下向來十分尊敬,府中之人也就對她畏懼三分?!?
原來是這樣,凡事看來得小心些。
“其實身為二殿下,受的苦也不少,作為當今圣上最寵愛的王子,圣上一度想立他為太子,無奈年幼,如此想害他人的自然不少,”翠秀看了看門后,見沒人又接著說,“苦了他從小就沒娘親呵護,這樣的地位如同身在火爐啊?!?
她忽覺不妥,忙欠身,“奴婢多嘴了。”
她的思緒此刻亂成一團,大富大貴,果然也未必快樂。
她的心有一絲疼,總以為他是被捧在手心的,高高在上的二殿下,若他心系于江山,該是怎般痛楚?
世事就是這樣無可奈何。
她一小女子又怎會懂?
她坐在窗前深思,兩彎柳葉眉緊鎖。
“殿下,事半垂成,萬不可半途而廢?!?
“司徒太傅為何這樣說,”悠然大笑,“我自當小心,太傅不必多慮。”
“這樣最好?!彼就絼C捋了捋胡須,“這樣最好。”
“死士已經養成,羽翼日漸成熟,最是緊要關頭越不可大意,”司徒凜略有所思,“你真認為那名女子能擺布太子嗎?”
“事已至此,當是放手一搏?!?
“哈哈,”他亦大笑,“好一個放手一搏?!?
“我要見二殿下?!?
外面為何這么吵?凝歌站起身向外望去。
“再加阻攔,請恕刀劍無情?!?
那人一身盔甲,想必是位將領。凝歌繼續讀起書,定是與她無關,她向來與世無爭,對窗外的事自然不關心。
那人卻來到這寢室,大呵一聲,“二殿下!”聲如巨雷。
她不得不抬起頭,那人是誰?
安正堂十分惱怒這二殿下也太不諳待客之道了吧,他凝首望去,那女子居然在二殿下的寢室,真是荒唐。
正事不理,只沉溺于兒女之歡,如何擔得起大業!
他剛想離開,突然一陣心悸,他回過頭,那女子也正向他望。
已經那么久了,他捂住心口,原來這么久了,她的樣子依然烙刻在他心上,看到他心還會疼?這是夢么?是夢就不該有疼痛了吧。
他渾身的霸氣,在她面前,瞬間蕩然無存。鋼刀也可化作繞指柔情。
“眉嫵-----”
他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叫她的名字。
請不要再消失了,他哀求上天,不要在讓她消失,他一刻不敢移開眼,怕一一開她就會再次消失。
“眉嫵---------”
他像是在夢中,她竟如此清晰的出現在他面前,是夢也好,只要別再讓他醒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她當年說的話,他不曾忘,他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