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亮左手揪著紀良源的衣領,右手緊握成拳。
他的拳頭砸在紀良源的臉上、身上。
也不知道謝亮打了多久,紀良源的嘴角跟臉上出現了紫紅色,他停了手,啞著聲音問:“源子,你剛才是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李姐根本就沒死,對不對?你說話啊,你快說啊!!”
紀良源沉默著。
兩行清澈的眼淚從謝亮的眼眶流出,他坐倒在沙發上,眼睛望向掛著淺藍色水晶吊燈的天花板。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亮才開口說:“這段時間,我一直陪著你,你呢?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說,你愛李姐是吧?可是,我也喜歡她,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這些年,我早就看出你對她的心思,所以,我一直沒將這件事說出口,就算我沒說出口,我想你也能看出,我對李姐的感情……”
紀良源躺在地上,身形有些搖晃地爬起,他坐回沙發上,拿起酒瓶。
琥珀色的液體被他倒進了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紀良源直接無視掉謝亮說的話,他一言不發地繼續喝酒。
謝亮依舊保持著那個躺在沙發上看天花板的姿勢,他看起來十分悲傷。
謝亮沒有看紀良源,他望著那盞漂亮的水晶吊燈說:“她是怎么死的?”
紀良源咽下一口冰涼的酒:“服毒自盡,我趕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她,跟她的丈夫躺在同一張床上。”
謝亮:“源子,你是做這一行的,什么眼都開了的,你應該能看得見那些東西吧,你趕過去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李姐的魂魄?”
紀良源早將玻璃杯中的酒喝光了,他又倒了一杯,邊喝邊說:“我去到寒月山后,找了她很久,也嘗試過招魂,我試過無數種辦法,可是什么用都沒有,她丈夫是病死的,她是服下綠梅香死的。”
謝亮愣了一下,他重新坐好,轉過頭問紀良源:“源子,綠梅香是什么?”
紀良源笑了一下,扯到了臉上的傷:“那是李姐調制出的一種毒藥丸,人服下綠梅香后,口腔中就會出現梅花香味,這種梅花香味會越來越濃,直到那人死去,香味才會消失,人一服下綠梅香,不到半個小時就會死去,李姐服下綠梅香后,她的心一定非常痛...口腔中的梅花香味越濃,她的心就會越痛。”
謝亮眉峰緊皺,眼中的一些東西被他極力抑制住。
紀良源繼續說:“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李姐居然就那樣死了。”
謝亮:“明天我跟你去寒月山,看看她吧,她的墳在那邊對不對?”
紀良源點點頭:“她那么愛那個男人,我就把他們兩個埋在一起,他們的墳在寒月山的山頂,李姐是個喜歡高處的人,我把他們埋在那個地方,她一定會喜歡。”
過了不知多久,包廂里的時間像是靜止了,終于,謝亮將兩只玻璃杯都倒滿了酒,他一口氣把杯里的酒喝下后,望著紀良源說:“源子,剛才是我沖動了,我沒無法相信,李姐就這樣死了,抱歉……”
紀良源:“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為什么沒早出生十幾年,那樣,說不定我就可以早些認識李姐,如果我跟李姐在一起的話,我不會讓她服下綠梅香,我愛她,你也喜歡她,可我們對于李姐來說,終究,只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謝亮的眼中閃爍著淚光:“就算我們對于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人,可是,她對于我們來說,卻是他人無法代替的存在...源子,我覺得,我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將李姐忘記了,你說,我們好笑不好笑?最喜歡的女人死了,我們還叫她李姐,而不是叫她的名字……”
紀良源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我以前也想叫她的名字,可每當我站在她面前時,卻怎么也喊不出口,你知道嗎?她已經有一個兒子了,那人跟我們兩個差不多大。”
謝亮喝下一口酒,問:“他跟李姐長得像嗎?”
紀良源:“我覺得一點都不像李姐,那人的倒是像極了他父親,那人你也認識,他就是林雪的‘表哥’。”
謝亮扔下玻璃酒杯:“林雪的表哥居然就是李姐的兒子?!這怎么可能?那林雪跟李姐是什么關系?”
紀良源搖搖頭說:“什么關系也不是,柳如熙跟林雪之間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謝亮:“李姐以前知道柳如熙跟林雪在一起的事情嗎?”
紀良源:“她沒死之前,是知道的,不過,李姐對柳如熙是沒有母子之情的,她眼里只有她丈夫。”
謝亮低聲說:“可是,李姐對我們兩個就很好,源子,你瞞了我多少事情?你混這一行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無法說出口,可是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現在想想,柳如熙跟我們差不多大,就失去了父母,你說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紀良源望著茶幾說:“人各有命,我知道你現在對李姐還是有感情的,可是,我覺得柳如熙不需要我們的幫助,他不是個脆弱的人。”
包廂里早就停了音樂,現在安靜得有些可怕,兩個男人就那樣歪坐在沙發上。
幾個小時后,謝亮跟一個高瘦的男侍者說了幾句,就讓人扶著紀良源坐進了白色轎車內。
謝亮回頭望了后座的紀良源一眼,他想了想,就把車開到了自家樓下。
紀良源已經睡死過去,他的身上滿是酒味,臉上的傷口被人涂過了藥,謝亮皺了皺眉,把他從車子里弄了出來。
謝亮雖然很瘦,可他也是個男人,該有的力氣,一點也沒少。
謝亮喘了一口氣,他打開了一樓的大門,扛著紀良源走了一會兒后,來到了一間客房門前,打開客房門。
他把紀良源扔在床上,活動了一下肩膀后,謝亮嘆了一口氣。
謝亮坐在大廳的黑色沙發上,點燃了一支煙,大廳中沒有開燈,謝亮可以看見自己指尖燃著的那點刺眼紅色。
門鈴被人從外面按響,謝亮的手一抖,煙灰就掉在了他的褲子上,他變得更難看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黑色褲子。
大步朝門口的方向走去,謝亮通過貓眼,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男人。
借著門外的聲控燈光,他看見這個男人戴著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口罩,還有深棕色的墨鏡。
謝亮并沒有馬上開門,而是靠近門,望著貓眼外的那個男人。
男人似乎感覺到了謝亮的靠近,他將鴨舌帽摘下來,拿掉墨鏡,摘掉口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楚秦。
楚秦對著貓眼里的謝亮笑了笑。
謝亮看著那刺眼的笑容,微微出神。
聲控燈潔白的光,灑在楚秦的臉上。
那一瞬間,謝亮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他看到的人正是少年時的楚秦。
原來時間過得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們都長大了,他們都開始變老了,他們不再是穿著校服,在高中校園里游蕩的學生了。
楚秦的臉看起來還跟以前差不多,只是氣質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謝亮將門打開,他強迫自己忘掉之前想起的那一切。
謝亮擠出一個笑容,強迫自己整理好情緒:“大半夜的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大明星楚秦啊!阿楚,好久不見,今天我跟源子都在這里,你來得正好,我們三個就聚一聚吧,只是,源子剛才灌了太多的酒,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楚秦露出了一個微笑:“源子為什么會一下子喝那么多的酒?發生了什么事?”
謝亮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楚秦說了:“幾個小時前,源子跟我說,李姐死了,她丈夫病死后,她就…服毒自盡了,源子跟我說,李姐服下的是綠梅香……”
謝亮將之前紀良源說過的那些話,都告訴了楚秦。
楚秦的眼神由開始的震驚,慢慢變回平靜。
他看了一眼謝亮,才說:“我退出了娛樂圈后,還要回家幫我父親處理很多事,所以就沒能跟你們兩個聚一聚,幾天前,我就找到了你跟源子的住處,今天晚上我睡不著,就來到了你家門口,你還是跟以前那樣睡得晚,真沒想到,李姐居然會這樣……你不要太傷心了,人都會死的,遲早的事情……”
謝亮摸出打火機和一包煙,他遞了一支給楚秦,兩個男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沉默地抽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