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30日，下午放學】

曹虎是第一個沖去教室的人，因為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穿過人群，很快來到了校門口，沿著小路走，沿著岔路向上，很快就回到了家門口。

奶奶正在房間里睡覺，弟弟坐在一旁玩弄著曹虎的玩具，那個玩具是曹虎最喜歡的奧特曼。

“不是說了不讓他玩這個奧特曼嗎？這是我最喜歡的玩具。”曹虎剛說完，弟弟把奧特曼的腿掰了下來，然后還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你干嘛啊！不是叫你不要碰嗎？”曹虎搶過了弟弟手中的奧特曼，弟弟哭了。

這個時候，奶奶醒了，她一腳踢在了曹虎的身上：“你憑什么打你弟弟啊？他想玩就讓他玩啊，你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和弟弟搶玩具玩呢？”

曹虎并沒有再說什么，因為他已經聽過這些話無數遍了。他把奧特曼藏到了自己的被子底下。

“今天回來的這么早啊？你可以早回來以前為什么不早點回來？我告訴你，以后就這個點回來，不然我打死你。”曹虎聽著奶奶碎碎念，完全沒有在意，因為他現在只想知道另一件事。

“既然你回來了，那就帶弟弟吧，我去打麻將了。”奶奶說完，向著門外走去。

“你等一下。”曹虎攔住了她，“爸爸真的是出去打工了嗎？”

奶奶回過頭看了曹虎一眼，然后沒好氣地說：“不然呢？告訴你，以后不要再問這樣的問題了，要不是因為你，他也沒必要出去打工啊。”

“那我為什么聽說，爸爸因為盜竊被抓了呢？”

曹虎說完這一句，奶奶終于不再淡定了：“你聽誰說是？你告訴我，我非打死他不可。”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曹虎繼續追問著。

奶奶停下了腳步，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沖向了曹虎，一巴掌打在了曹虎的臉上。

曹虎連滾帶爬地閃躲著，奶奶卻一直追著曹虎，一掌一掌地拍在了曹虎的身上，嘴里還不停地說著：“對，你的爸爸就是被抓了，那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這個雜種，他有必要鋌而走險地去干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嗎？現在他被抓了，你和你的媽媽終于高興了吧？你們的目的總算達到了吧？”

曹虎不敢還手，可還是頂嘴了：“這怎么是我的錯呢？我們難道不是一個家庭嗎？”

“家庭？你這個雜種也配和我是一個家庭？要不是我兒子被你媽媽那個狐貍精迷惑了，現在的日子怎么可能過成這樣呢？她還帶來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們就是我們曹家最大的禍患！”

曹虎抱著頭，淚水止不住得流，奶奶依然在打他，幸運的是動作總算是減弱了，應該是累了吧。

“我還要告訴你，你就是一個低能兒，到六歲了才會說話。真的，要是不會說話更好，還可以領到政府的錢，現在我什么都沒有拿到，還要養一個你這樣沒有前途的智障，你就是掃把星！”

奶奶說完最后一個字時，用盡最后的力氣推了一把曹虎。曹虎抱著頭躺在了地上，不斷地啜泣著，正好應和著呼嘯著的風。

“不說了，你在家好好帶弟弟。”奶奶說完，正要離開，曹虎卻突然站了起來，他大叫一聲，沖出了家門口，門后是奶奶咒罵的聲音。

他一路沖下了坡，到岔道口的時候碰到了周文杰和付天宇。周文杰看他一臉的淚痕，第一預感就是發生了一件對他而言毀天滅地的大事。

曹虎走到了周文杰的面前，惡狠狠地說：“你早就知道我爸爸被抓的事情了，對嗎？你甚至知道了我的故事，對嗎？”他說完，轉過身，跑了起來。

周文杰很驚訝，他不知道曹虎的第二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必須跟著跑起來，因為他知道，以曹虎現在的狀態，什么傻事都干得出來。

曹虎不停地跑著，他從來沒有跑得這么快過，這是一種發泄，發泄心中那無人能懂的傷痛。

他想起，在他還小的時候，無數次地跑去了醫院，也許就是因為自己不能說話；

他想起，爺爺和奶奶是如何對媽媽冷眼相待，媽媽又多少次在夜晚的時候偷偷哭泣；

他想起，大一點的時候，弟弟出生了，完全得到了與自己不一樣的待遇，爺爺奶奶只疼愛弟弟一人，自己完全成為了照顧弟弟的機器；

他想起，媽媽無數次地和自己說，要努力啊，要給媽媽爭口氣啊，可自己無論如何都只能考到班級的中等位置，原來就是因為智力的低下；

……

周文杰跑到了那條蔣四海帶自己走上路，他不知道曹虎為什么會跑到比較近的那條小路上去。周文杰回頭時，這才發現付天宇不見了，不過，他已經沒有心思顧及那么多了，他和曹虎的距離越來越近，終于追到了曹虎。

“你要跑哪去啊？”周文杰問他。

曹虎喘著氣，盯著周文杰。

“對，兩個月以前，我親眼看見了你的爸爸被帶上警車……”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曹虎打斷了周文杰的話，他抓住了周文杰的衣服質問道。

“這樣的事情應該由你的家人親自告訴你，我一個外人告訴你這個總是不好的。”周文杰回答著。

“家人？”曹虎放開了周文杰，“他們有把我當家人嗎？”

他說完，突然加速了，旁邊卻正好出現了一輛自行車。

“小心啊。”周文杰喊著，可自行車已經撞到了曹虎的身上。

“沒有長眼睛嗎？不知道我現在很煩嗎？”那個騎自行的男人憤怒地說。

曹虎站了起來，沒有在乎自己的傷勢，繼續跑了起來，周文杰也跟了上去。曹虎跑到了小路的盡頭，跑上了樓梯，這里就是龍陽大道的丁字路口。

“你到底想跑哪里去啊？”周文杰追問著。

曹虎站在樓梯上，看著下面的周文杰，微笑了一下，然后突然轉過身，跑到了馬路上。

周文杰震驚了，他馬上追了上去。曹虎跑上馬路的時候，右轉和左轉都是綠燈，第一輛車停住了，中間的一輛自行車也剎住了車，可第二車道黑色的車卻完全沒有減速。等到曹虎出現在車前的時候，司機才快速地轉動方向盤，雖然躲過了曹虎，卻直接撞上了右邊的自行車，騎自行車的女人撞在了車窗上，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下雨了，周圍也圍過來了看熱鬧的人，也有人撥打了120。一個男人跪在了被撞倒的女人身邊，哭得撕心裂肺；女人伸出了手，撫摸著男人滿是胡渣的臉。周文杰呆呆地看著，完全失去了意識，他慢慢地有點自責，也就不知道凌宇飛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馬路的對面，李明楷也震驚地看著馬路上的一切，而曹虎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越下越大，卻沖刷不掉無盡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