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是瀟瀟的寒風，周文杰和余越剛從廁所回來，看見門口站了一排男生，那就是剛才語文課被抓罵的男生們。周文杰和余越走進去，混到了他們中間，獲取一些有意思的話題。

曾銘偉：“這都能被發現，我真的是無語了，要知道，整張試卷我只抄了那一題啊，真是悔不當初。”

凌宇飛：“不就是寫一篇檢討嗎？也就一千個字。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周的時間。”

李明楷：“只是我要被叫家長了，真的好難過。”

余越：“沒關系的，我們的精神永遠與你同在。”

周文杰默默地聽著，在他們沒什么話題可聊的時候說了一句：“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比如說，你們不是100分嗎？”

幾位受難者看了他一眼，都笑出了聲。

這是上課時老曹說的，沒有將這些學生記作零分，反而給了滿分，目的當然是羞辱，為了讓他們不好意思。可他沒有想到，這份羞辱竟變成了學生們最樂于談起的話題。

“那確實，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凌宇飛笑著說。畢竟，語文本就是幾乎不可能拿到滿分的學科。

“對了。”周文杰繼續發問，“你們的答案是哪里來的，那個軟件不是早就被封了嗎？”

周文杰看著樓前的樹，等待著回答，見周圍久久沒有聲音，這才抬起了頭。他看見了每個人臉上都有相同的表情，臉色很燦爛，嘴角和眉毛一起上揚。周文杰更加疑惑了，直到曾銘偉說：“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吧？”

接下來，曾銘偉詳細地向周文杰描述了答案的來龍去脈。原來，他們的答案來源于一個QQ賬號，這個賬號的空間里全部都是答案。那是周文杰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是他們新的棲息地，他們將在這里建設一個全新的天地。

可是，也有人對這片天地充滿惡意，老曹就是其中一位。他坐在辦公室里，面前是前來喝茶的趙老師。老曹剛剛將語文考試時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趙老師：“你以前也當過班主任，一定遇到過類似的事情，你覺得應該如何解決。”

趙老師放下了茶杯，若有所思，臉上卻有淺淺的微笑。

老曹見他沒有說話，繼續說：“兩個星期前，我抓到了偷答案的曹澤藝，他這個好學生敢這么做，李明楷這種學生一定更加肆無忌憚。”

趙老師點了點頭，看著老曹，笑著問：“你就這么確定李明楷偷的是柜子里的？思維得放開了想。”

老曹疑惑地看著他，看著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看著他打開了QQ、看著他點開了某一個賬號、來到了某一個空間。老曹將臉湊了過去，瞬間大驚失色，那一條條動態、一張張照片，分明都是答案啊，都是老師們最深惡痛絕的東西。

趙老師站了起來，說：“我們要注意的不僅僅是這些答案，而是這個賬號。賬號每一條動態的瀏覽量只有兩百左右，說明知道的人不多；這個賬號在我們學校最泛濫，因為我問過其他中學的老師，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東西；甚至，從你剛才說的事情中，我知道這個賬號在我們班有很大的影響力；而且，賬號發答案的進度和我們兩個零班講課的速度幾乎相同，這些都太巧合了，不是嗎？”

老曹看著眼前的趙老師，實在是震撼：我身為班主任為什么什么都沒有發現呢？最主要的是，他從趙老師的話語中聽出來了一個更加可怕的事實。他站了起來，十分嚴肅地說：“這個賬號，就在我們班？”

兩個人對視著，窗戶外面是冬天的風拍打玻璃，聲聲響著，好像永遠不會停歇。

下一周班會課，周文杰滿臉笑意。他注視著講臺，講臺上站著的卻不是老曹。那塊神圣的高地空在那里，等待著誰的到來。李明楷慢慢地走，即將成為第一個做檢討的人。

李明楷站上了講臺，臉上是俏皮的表情，好像不是在檢討，而是在演講。老曹的臉上也沒有多少嚴肅，好像已經忘記了上周發生的一切，當然，笑里藏刀。

李明楷開始了他的檢討，那根本不像是一部檢討，而是一段單口相聲。李明楷實在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連檢討都能逗人嘴角上揚。

“他是不是傻啊。”林夢笑著說。

周文杰看向她，又重新看向了講臺，同樣笑著。

這竟是他們最后的快樂了。

接下來是余越、凌宇飛、曾銘偉，只能感謝他們拖了半節課的時間。

很快很快，下課鈴聲響了，周文杰正準備站起來，準備和余越一起去廁所，畢竟接下來是數學的連堂，課間未必會有。誰知道，老曹走下了講臺，他鎖定的方向是李明楷所在的地方。

周文杰沒有在意，畢竟他不可能知道，老曹一到，他的命運將會面目全非。

“余越，你下課之后把座位搬到最前面去。”老曹說。

余越很不情愿，可是他必須這么做，班主任的命令不得不從。

老曹看向了李明楷，看向了坐在李明楷旁邊的凌宇飛；老曹看向了另一邊，周文杰沒有想到那個被注視的人會是自己。

老曹對著李明楷說了句什么，隨后一起看向了周文杰的方向。

周文杰站在很遠的地方，再加上這嘈雜的聲音，什么也沒有聽見。可林夢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她對于周文杰的名字比周文杰自己還要敏感。

老曹走了過來。周文杰沒有和他對視，他當然不知道老曹的目標居然是自己。老曹拍了拍周文杰的桌子，終于說出了那個無法改變的事情：“你今天放學之后和李明楷換個座位。”

周文杰愣住了，林夢也愣住了。可老曹已經離開了，因為嚴老師已經出現在了教室里，下一節課即將開始。

為什么？

周文杰不知道應該找誰說理。

為什么？

林夢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兩節課，這兩節課居然這么快，快到周文杰沒有再多看林夢幾眼。放學了，第一次這么討厭放學，多希望最后兩節課再長一點點。

老曹來了，他一定要親眼監督這一次換座位。

周文杰站了起來，開始收拾書包，將所有的書一股腦兒地裝進去，就像帶走自己的曾經。

他很后悔，他想說對不起，哪怕這一次，他真的什么也沒有做錯。

林夢沒有任何表情，她想說“希望以后還能再成為同桌”，可是，這希望是多渺茫啊！這與奇跡又有何分別呢？

周文杰背起了書包。寒風拍打窗戶，教室里卻是溫暖的，可周文杰為什么會戰栗呢？

林夢看著他的背影，低下了頭。

希望渺茫又怎樣呢？奇跡又如何呢？就當作是一個夢吧，一個獨木成林的夢。